第4章 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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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王楊召,皇長子,性聰敏,善騎射,果敢勇毅,母親乃寧華夫人蔡氏。
    自少隨父征戰四方,立下赫赫戰功。
    建武元年冊封為雍王,官拜左武衛大將軍。
    建武五年,雍王楊召奉旨討伐後涼。
    兵出隴西,先後攻破武威,張掖,酒泉,後涼滅亡。
    於建武八年,班師回朝。
    至此,天下三分。
    --《北朝周史》
    自古“魯南古城秀,琅琊名士多”,徐州琅琊郡文風盛行,士族林立。
    其中琅琊王家人才輩出,乃是士族領袖,宰相之家。
    不提前人,就說當今北周太子少師王誼,便出身琅琊王家。
    他日太子登上皇位,王誼必是宰輔人選。
    王家數百年的興盛可見一斑。
    能夠體現如今王家的風流底蘊不止王誼一個,還有很多,比如現在坐在王家議事堂上的三位。
    坐在上首的是年逾古稀的王家家主王籍,當今文壇領袖,儒學宗師。
    左首坐著身材精壯的中年男子是右禦衛大將軍,琅琊郡開國公王偃師,掌青州兵權。
    右首坐著儒雅氣質的中年文士是徐州刺史王融,掌徐州治。
    須發皆白的王籍作為家主首先開口道:“你們兩人久在朝堂,又是地方要員,對此次雍王回京有何看法?”
    堂下二人對視一眼,顯然早有預料。
    王偃師開口道:“雍王身為皇長子,早年立太子時朝中便呼聲頗高。
    少時更是隨陛下征戰四方,戰功赫赫,軍中威望甚高。
    隻是其母蔡氏出身弘農小家族蔡家。
    反觀當今皇後出身世家望族的太原李家。
    皇子楊興便是皇後之子。
    當年陛下便立了楊興為太子。
    太原李家老家主鍵在時,軍中威望尚能壓製雍王,朝中也風平浪靜。
    李老將軍病逝之後,李信不論威望還是能力均有所不足。
    而後那幾年雍王少了忌憚,在朝中軍中動作不斷,顯然不甘居於人後。
    若非建武四年被奪了部分兵權,建武五年又自請帶兵伐涼,恐怕這朝中形勢早不同了。
    此次雍王挾勝而歸,軍中聲望如日中天,勢必要求更大的兵權。”
    王籍頷首表示認可道:“分析得很好,自古兵權便是皇權的基礎。那麽朝堂上的形勢,王融說說吧。”
    “先前朝堂上太子一派稍占上風,太子名正言順。而文臣素來重出身,講正統。
    現在雍王得勝回朝,聖眷日隆,已然成勢均力敵局麵。
    雙方接下來明爭暗鬥是肯定的。隻是陛下尚在,手段不會太激烈。
    到最後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當時,我們既然選擇扶持太子,現在也理應繼續扶持,至少明麵上如此。
    否則有損我王家數百年聲譽,遭天下人相輕。但是也要未雨綢繆,做好萬全準備。”王融分析道。
    “嗯,不錯,應該如此。”王籍沉吟片刻,吩咐道,“去信長安,讓王誼多替太子分憂,但是要小心行事。另外族中幾個年輕人也都可以放出去各地曆練曆練了。”
    豫州南陽郡,本是荊州南陽郡,後因北齊與南陳分治,劃歸於豫州。
    荊州本就是百戰之地,軍事要地。
    南陽郡盧家名將輩出,如今盧家家主盧遠便是原北齊第一名將。
    北齊時,豫州南陽郡,以一郡之地防禦周,蜀,陳三國。
    後來北周占領北齊四州之三。北齊僅剩豫州,靠著南陽盧家苦苦支撐。
    盧家與南陳數代交戰,且與西蜀之根本蜀地相距過遠。
    無奈之下,降了北周。
    北周皇帝楊佑依然封盧遠為右禦衛大將軍,掌豫州兵權,西禦蜀,南抗陳。
    此時盧遠正與長子盧象二人正信步在漢水的水軍營寨。
    父子同樣的身體魁梧,同樣的相貌堂堂,隻是盧遠正值壯年,盧象才二十出頭。
    盧象自小被父親盧遠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年紀輕輕便獨領一軍,有名將之姿。
    盧象正在分析朝中形勢,盧遠不斷頷首以示讚許。
    待盧象說完,盧遠才開口道:“無論朝中形勢如何變幻,我隻希望你記住兩點。
    其一,我們是降將,當今陛下不負盧家,盧家必隻忠於陛下。
    太子和雍王之間的爭鬥我們不必插手,那是陛下的事。
    其二,你以後當家做主了,萬事以家族為重。”
    “可是,父親不怕新皇上位後對我盧家打壓麽?到時候恐怕盧家要式微。”盧象擔心地說道。
    盧遠解釋道:“不插手盧家就不會錯,插手有可能會錯。沒過錯,盧家便不會被打壓,因為需要盧家守著這南陽,扼製西蜀,抵禦南陳。”
    “兒子明白了,這時候不選擇便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有時候必須選擇時,也隻能選擇。至於個人聲譽,哎……”
    盧象明白這是父親對於降周一事,耿耿於心。
    其中的苦衷又有幾個人能知,幾個人能理解。
    漢水江麵的風吹得營寨裏的旗幟獵獵作響。
    涼州隴西郡,獨孤家在此經營數代。
    家主獨孤萬山乃是當朝左禦衛大將軍隴西郡開國公,掌涼州軍,替皇帝鎮守西北。
    西北邊陲形勢複雜,北接突厥,南有吐穀渾,西邊直麵後涼。
    這麽多年卻穩如磐石,可見獨孤萬山的能力,所以他在西北軍中威望無人能及。
    此刻獨孤萬山正站立獨孤府門前,靜候貴客上門。
    獨孤萬山雖已年近七十,但依然體態雄壯,威風凜凜。
    今日貴客正是那班師回朝,途經隴西的雍王楊召。
    此次伐涼,雍王為主帥,副帥正是獨孤萬山長子獨孤泰。
    這時,二十餘騎自街口而來。
    隻見為首一人頭戴紫金冠,一身勁裝,身披大氅,身高七尺開外,虎體猿臂,相貌英俊。
    及至近前,那人翻身下馬搶先抱拳行禮道:“晚輩楊召,見過獨孤老將軍。一別三年,老將軍風采依舊。”
    獨孤萬山趕緊回禮說道:“使不得,使不得,殿下是君,老將是臣。
    應該是老將參見雍王殿下才是。殿下一路辛苦,請進府稍作休息。
    我已備下酒宴,為殿下接風洗塵。請!”
    “好,那就叨擾了!”
    “殿下,請。”
    “老將軍,請。”
    雍王隻帶著一個武將一個文士入府,其餘隨從留在了府外。
    獨孤萬山將雍王迎至大堂,兩人分賓主落座。
    獨孤萬山舉杯道:“這第一杯酒敬吾皇英明神武。將後涼納入我北周版圖,開疆拓土,此乃不世功績。”
    說完一飲而盡。
    雍王微笑著陪了一杯。
    “這第二杯賀雍王殿下。殿下此次伐涼成功,得勝回朝,立下赫赫戰功,不愧是我朝名將。”
    雍王謙遜道:“老將軍謬讚,不敢當,不敢當。”
    兩人一飲而盡。
    “這第三杯祝我北周國運昌隆,國祚綿長!”
    雍王喝完放下酒杯,開口道:“此次伐涼得勝,離不開老將軍的坐鎮後方和獨孤泰將軍在前線的通力合作。
    獨孤家可謂是勞苦功高,不日回朝,我定向父皇請旨封賞。”
    “為陛下分憂乃我獨孤家身為臣子的本分,豈敢妄求天恩。”
    “老將軍忠心耿耿,真乃我朝百官典範。”
    酒宴在融洽的氣氛中進行著,兩人沒有聊朝堂之事,隻聊了些西北的風土人情,行伍趣事。
    沒過多久,雍王便起身告辭了。
    獨孤萬山將雍王送至門前,似是聊家常般說道:“殿下此次回朝,聖眷日隆。
    我那在京城的孫兒獨孤青石還請照拂一二!”
    雍王拱手說道:“本王會的,告辭!”
    隨後翻身上馬,帶著隨身侍衛,往城外而去。
    目送雍王走遠,獨孤萬山才對身邊一人說道:“長安即將風雲變幻。
    恪兒,給青石去信,務必讓他小心謹慎。
    至於明玉那裏……
    以後再說吧。”
    “是,父親。”
    城外,雍王一行人正按轡徐行。
    雍王轉頭對身邊瘦高文士開口道:“季儒,說說吧。”
    文士乃雍王府長史季儒,雍州人士,素有智謀。
    “獨孤萬山老謀深算。今日雖態度熱情,卻閉口不談朝堂。
    他這是既不想放棄太子,也不想得罪殿下……”
    未等說完旁邊壯碩武將甕聲罵道:“老匹夫!”
    雍王瞪了他一眼,斥責道:“多嘴!”
    此人蔡東虎,雍王母親蔡氏族人,勇武過人,深得雍王信任。
    聽到雍王斥責,卻沒有任何不快,隻是低頭不語。
    季儒見狀繼續道:“他選擇觀望等待,望的是陛下,等的是聖意。
    不過這樣也好,咱們至少不用擔心獨孤家攪局,正好全力對付其他幾家。
    如今陛下身體每況愈下,等到幾年後龍馭賓天之時,便是殿下登頂之日。
    眼下咱們按照既定策略,徐徐圖之,大事可期。”
    雍王大悅:“好,得季儒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哈哈哈……
    走,回軍營。年前本王要入長安!”
    說罷,策馬揚鞭。
    長安皇宮內,太子楊興正在給皇後李妍請安。
    皇後李妍本就姿色貌美,身著禮服,頭戴鳳冠,更是雍容華貴。
    她屏退左右,隻留下太子,開口問道:“皇兒可知雍王不久將班師回朝?你有什麽想法?”
    太子楊興,容貌俊美,性情寬厚,喜美色。善詩詞,多與文人雅士交好。
    見母親詢問,躬身回答道:“皇兄攻克後涼,得勝回朝,乃是我朝幸事,當賀。”
    皇後李妍微微蹙眉,不禁擔憂。
    她是出生太原李家,與李信是同宗同族的堂姐弟。
    當年還是大將軍的楊佑為交好同為貴族的太原李家,選擇了聯姻,求娶了李妍。
    李妍在嫁給楊佑的第二年生下楊興。
    建武元年,楊佑冊封李妍為皇後,冊立楊興為太子。
    她非常清楚世家門閥的爭權奪利已是你死我活,更何況皇家呢。
    她能登上皇後之位,除了年輕貌美和不凡出身,更是憑見識和手段。
    可是朝堂不比後宮,有些事情她也是力不能及。
    這事除了得讓太子明白皇權爭奪的殘酷,還要得到太子支持者的全力相助,否則將萬劫不複。
    隻是楊興自懂事以來,何曾見過這些齷齪之事。
    皇後李妍苦口婆心道:“太子呀,母後知道你本性純真,事事都願意往美好的方向想。
    可是你知道嗎?最是無情帝王家,自古為了皇位,骨肉相殘之事還少嗎?
    雖然你是太子,是正統,但是要未登天子位,先置殺人刀。”
    “這……母後,是否過於小心謹慎了。”
    “糊塗!”皇後一聲厲斥,“不管以前怎樣,從現在開始你給本宮收起你的性子。每做一件事情都要謹小慎微,千萬不能讓人抓到把柄。明白沒有?”
    太子從未見過皇後如此嚴厲的樣子,戰戰兢兢地回答:“是……是……”
    “那好,你答應本宮三件事情,能做到否?”
    “母後請說,莫說三件,便是三十件,三百件都依你!”
    “你能做到這三件事情再說吧。”皇後聞言,語氣緩和了下來。
    “你父皇年事已高,加上早年征戰間落下的病根,身體大不如前了。以後每日晨昏定省,能做到否?”
    “能!”
    “朝中大臣支持你者眾多,不可怠慢,寒了他們的心。往後多親近走動,特別是右武衛大將軍李信和太子少師王誼。能做到否?”
    “能!”
    “解散你那成群的姬妾,好好對你的太子妃。我知道太子妃算不上天香國色,但是你別忘了,她複姓獨孤,隴西的獨孤。能做到否?”
    “這個……”
    “能做到否?”未等太子說下去,皇後再次嚴厲道。
    太子咬著牙回答道:“能!”
    皇後長鬆了一口氣,站起身道:“那隨本宮一起去給陛下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