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東海倭人

字數:8828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星河山月 !
    建武三年,皇帝楊佑,命工部侍郎宇文悌開鑿運河,自西苑引穀、洛水達於黃河,自板諸引河通於淮。
    建武四年,運河完工,連接黃河與淮水,史稱“通濟渠”。
    建武十三年,宇文悌,遷將作大匠,升工部尚書,任營東都副督,負責營建新都洛陽。
    --《北朝周史》
    倭在中原東方大海,依山島為居,凡百餘國。
    --《天下地理圖誌》
    北周與南陳,大致以淮水為界,南北而治。
    北周的徐州直麵南陳的揚州,為戰略要地,更是周、陳海上水軍戰力比拚之所。
    是以青州東萊郡蓬萊縣建造的船隻,多數開往徐州東海郡朐山縣。
    李燁這次搭乘的正是一艘巨型樓船。
    而負責這艘樓船的是徐州軍的一名折衝都尉陳啟棱。
    他三十出頭,身體壯碩,皮膚粗糙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風吹日曬,並且身經百戰。
    要不是出身微寒,最少也是郎將了。
    這雖然不是李燁第一次出海,但是是頭一次遠途海上航行。
    海上的風景自是不必說了,碧海連天,一望無垠,令人心曠神怡。
    可是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在船上的日子,還是比較閑暇的,李燁便在船上四處走動,了解整個船隻的構造。
    陳啟棱雖然不知道李燁的身份,但是能讓青州右屯衛大將軍王偃師帶話囑咐照顧的人,想必來頭不小。
    陳啟棱不是曲意逢迎之人,可也不會輕易得罪人。
    是以李燁在船上可以隨意走動,而且待遇頗高。
    作戰用的樓船一般分三層,第一層為廬,第二層為飛廬,最上層為雀室
    樓船第二層是飛廬,負責船隻行駛和指揮作戰的地方。
    李燁就在第二層的艙室裏,和陳啟棱探討一些水軍的問題。
    “陳都尉,聽說南陳的水軍比我們北周要強大一些,果真如此嗎?”
    “其實兩國的船隻種類,船隻數量相差不多。
    隻是南陳江河縱橫交錯,水網密布,是以南方人善水,兵員充足一些。
    而咱們北周善水者少。北周十二個州,隻有幽州,青州,徐州臨海。
    是以他們的水軍是強過我們一些。”
    “那北周除了青、徐兩州之地,還有其他水軍嗎?”
    “自然是有的。豫州就有一支最大的內河水軍,掌軍的是南陽盧家。李公子應該知道南陽盧家吧?”
    陳啟棱這也是在探李燁的口風。
    李燁卻沒有回答,隻是盯著遠處的海麵,因為他發現那裏出現了幾個黑點。
    於是便提醒道:“陳都尉,好像有幾艘船在朝我們駛來。”
    陳啟棱和一眾軍卒可沒有李燁的眼力。
    過了一會兒,他們才順著李燁指著的東北方向,發現了不少黑點在逐漸向這邊靠近。
    再靠近些後,李燁觀察到遠處船上人的打扮與漢人不同。
    “陳都尉,那些船上之人打扮與我們不同,應該不是我們漢人。”李燁再次提醒道。
    “極有可能是倭人。近些年他們經常在沿海劫掠來往船隻。”陳啟棱說完,略一思索,下令道,“傳令,全體戒備,打旗語,讓他們離開。”
    李燁有些意外地問道:“倭國不是在東瀛海中彈丸小國嗎?曆朝都是稱臣朝貢,怎麽敢劫掠我水軍船隻?”
    陳啟棱解釋道:“李公子有所不知。
    中原連年戰亂,倭國早就停止了朝貢。
    自北周立國,倭人更是屢屢在我中原沿海劫掠。
    與我國邦交時,倭國國主也是自稱日出天子。
    最近幾年倭人更是搶奪水軍船隻,意圖仿造,以壯大他們自己的水軍。
    當然他們搶奪的目標都是我們這種單獨航行且不滿編的戰船。”
    此次航行不是作戰,因此整船人員隻有一百多號人,沒有滿編。
    而且多數是水手,軍卒隻有一隊,五十人。
    李燁驚訝地問道:“哦?如此巨型船隻也有被搶奪的先例麽?”
    陳啟棱回答道:“有,但沒有成功。
    奪取的都是些小型船隻,最大的一艘也隻是鬥艦。
    樓船和海鶻船高大,他們很難得逞。
    除非他們人數幾倍於我們,且其中有武功高強之人,才將我們全部斬殺,奪取樓船。”
    這時,一個軍卒進得艙室來。
    “啟稟都尉,對方無視我方警告,繼續靠近中。請都尉示下。”
    “對方船隻數量多少?大小如何?”
    “船隻十五艘,其中有一艘鬥艦,其餘均是艨艟。”
    陳啟棱略微一思考,繼續問道:“人數大致是我們的五倍。風力、風向如何?”
    “微風,方向西北。”
    “看來甩是甩不掉了。命令水手停槳下錨,所有人上甲板,準備迎敵。一旦倭人接近,格殺勿論!”
    陳啟棱惡狠狠地命令道。
    又回頭看了看李燁,瞄了一眼李燁手中的短劍,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開口道:“李公子,你還是待在艙室裏,這裏安全一些。”
    他可能認為李燁武功稀鬆平常或者根本不會武功,而手上的短劍隻是佩飾。
    李燁不置可否,主要是自己沒有海上作戰經驗,且在先看看再說。
    底下甲板上,陳啟棱正在安排著軍卒、水手的防務。
    這麽大的船,隻有百十號人,顯得捉襟見肘。
    軍卒隻有五夥,一夥十人,一共五十人。
    船頭船尾,兩側各一夥,陳啟棱帶一夥中間策應。
    七八十個水手分散而開,每人配發弓弩,躲在女牆後麵。
    至於砸船利器,六個拍竿就成了擺設。
    因為倭人不知會是從哪個方向進攻,所以沒必要操縱拍竿。
    果然,倭人船隻從遠處便分散開來,而後將樓船包圍其中。
    倭人非常狡猾,船隻都停在弓箭射程範圍之外。
    這夥倭人顯然是沒見識過水軍的強弩。
    這艘樓船上雖然沒有裝備車弩,例如絞車弩、伏遠弩,但是陳啟棱帶了臂張弩。
    李燁見幾個軍卒配合著陳啟棱拉開了臂張弩,將粗如短槍般的弩箭架在弩臂之上。
    陳啟棱的目標十分明確,那就是倭人最大的船隻。
    弩箭呼嘯而去,將一個沒有防備的倭人射穿。
    弩箭去勢未減,釘在船板上,木屑橫飛。
    如此反複三箭,倭人終於沉不住氣了,十餘艘船隻一齊突進。
    一進入弓箭射程,雙方霎時間弓箭齊發,你來我往。
    奈何樓船上人數比對方的人數少得多。
    樓船這邊漸漸的被壓製住。
    倭人頭領通過弓箭試探,發現樓船上人數比他們少很多。
    一陣“伊裏哇啦”喊聲之後,倭人頓時如打了雞血一樣。
    倭人的船突了過來,貼靠著樓船。
    陳啟棱隻得放下臂張弩,指揮眾人接敵。
    倭人的船隻比樓船矮太多,他們隻能拿出鉤繩,勾住樓船的女牆,準備攀爬。
    一時間樓船如同被蛛網困住的昆蟲。
    陳啟棱指揮著眾人砍斷了一些鉤繩,卻還是有倭人順著鉤繩爬了上來。
    這些倭人,雖然身材矮小,但是卻十分靈活,攀爬速度很快。
    船上眾人無奈,隻能近戰接敵,凶狠搏殺。
    陳啟棱帶人四處救援,才堪堪抵住。
    隨著爬上樓船的倭人越來越多,陳啟棱這邊的傷亡開始增多。
    這時,李燁在艙室裏清楚地看到,另外一群打扮稍有區別的倭人從那隻最大的船開始攀爬。
    這些倭人攀爬的速度明顯比之前的快很多,顯然是有些武功在身。
    陳啟棱也注意到剛爬上船的這些人,毫不猶豫地帶頭衝了過去,想在他們立足未穩時將他們趕下船去。
    但他低估了這群人的武功。
    陳啟棱非但沒有將他們趕下船,自己卻陷入了重圍。
    隻是幾息之間,身邊軍卒隻剩五個。他自己手臂上也掛了彩,鮮血直流。
    他沒有理會傷口,反正丟了船也是死,那就隻能拚命,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於是陳啟棱狀若瘋虎,完全放棄防守,以傷換命。
    在他身上多了幾處傷之後,形勢卻不見好轉。
    陳啟棱心中不禁有些絕望,倭人人數是自己這邊的數倍,又有武藝高強者,看來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沒有放棄,依然奮力殺敵。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壓力驟減。
    隻見那位李公子,手舞短槍,槍頭帶起點點寒芒,圈住大部分圍在他身邊的倭人。、
    李燁剛才看見這群倭人攀爬上樓船,便果斷躍下艙室。
    順手從甲板上撿了根短槍,一路上幫著船上的軍卒和水手解決倭人。
    趕至陳啟棱身邊,李燁舞起長槍,圈住倭人,大喊道:“你去支援其他人,這裏交給我。”
    陳啟棱直到這時才知道,這位李公子深藏不露,武功高強。
    他也顧不上言語,直接衝向別處。
    李燁手上動作不停,槍出如龍,力透槍尖,每出一槍必中倭人。
    倭人或死或傷,或逃或跑。
    李燁怎會放棄這痛打落水狗的機會,身形微動便趕至逃跑倭人的身後。
    短槍毫不猶豫地遞出,收割他們的性命,直到周遭的倭人一個不剩。
    李燁環顧樓船,船上各處倭人已經不多,隻剩下幾個在掙紮。
    而且倭人頭領見勢不妙,早就指揮著倭人船隻逃離。
    李燁來到甲板一處,撿起剛才陳啟棱用過的臂張弩。
    然後將手上的短槍置於弩上。
    隻見他一手拿住弩臂,一手拉開弩弓,對著遠去的倭人船隻,大喝一聲道:“小崽子們,看箭!”
    短槍破空而去如流星,轉瞬便至倭人鬥艦。將船上的三個倭人串在一起,鮮血四濺。
    這一手,看得已經停手的船上眾人目瞪口呆。好一會,才爆出一陣衝天的歡呼聲。
    經此一戰,水手死傷過半,軍卒也去了三成,都尉陳啟棱更是受傷多處。
    陳啟棱經過軍卒簡單包紮之後來到李燁身前,鄭重地抱拳行禮道:“陳啟棱替船上的人謝過李公子的救命之恩。”
    李燁趕緊回禮道:“陳都尉客氣了,本就在一條船上,何分彼此。
    倒是我應該及早出手,那樣也不至於讓這麽些好漢子丟了性命。”
    “公子仁義。隻是打仗,死傷在所難免。
    今日若非公子出手相助,我們必是全軍覆沒,還將丟失戰船。
    倭人如果得了這樓船,仿造出類似的戰船,那我們便成了千古罪人了。”
    “如今你我算是袍澤了,就不說這些客套話了。我倒是很好奇,倭人每次劫掠都出動如此多的人麽?”
    “以往沒見過倭人出動如此多的人,一般也就兩百人。
    這次估計是前麵就已經盯上我們了。
    正好這兩天風又小,我們行駛得比較慢,他們就追上來了。”
    “你我運氣也太好了,這也讓咱們碰上。對了,後來那批打扮稍有不同的倭人又是什麽身份?”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聽軍中兄弟提起過。
    倭人中有群身懷武功的人稱之為武士,類似咱們的軍中精銳。”
    李燁恍然道:“哦,難怪有些武藝。
    看來老話說的沒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算是漲見識了。
    陳都尉,你們沒用其他手段來對付他們?難道就任由他們如此囂張?”
    “我們大將軍也派人派船出海剿過,可是治標不治本呀,繳完一批再來一批。”陳啟棱有些無奈地回答道。
    “他們這是看咱們中原連年戰亂,騰不出手對付他們,所以才會如此猖狂。日後,有機會一定滅了這些倭人!”
    李燁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惡狠狠地說道。
    “那李公子日後一定要帶上我。我早就看他們不爽了。”
    陳啟棱也是躍躍欲試地說道。
    李燁笑道:“好,一言為定。
    不過,陳都尉,你回去得跟你上頭說,以後行船得加派人手,多加防範才是。
    還有他們要是問起我的身份,你就說讓他們問右屯衛大將軍去。
    我不是故意隱瞞,是實在不想給你添麻煩,還望見諒。”
    “陳啟棱不敢。既然公子不想說,自然是有公子的道理。一切聽從公子吩咐。”
    “那你好好養傷。正好我艙室裏有些上好的創傷藥,一會我去拿來給你。”
    “謝公子,那我先下去看看受傷的兄弟們。”
    “好。”
    李燁望著陳啟棱離開的身影,不禁有些賞識。
    到了朐山縣,陳啟棱盛情地邀請李燁盤桓幾日,以盡地主之誼。
    李燁婉拒了他,直接從碼頭離開,沒想到卻在路上聽到一個關於洛陽重大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