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少爺要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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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十四年的大年初一,小丫鬟碧桃發現自家少爺行蹤詭秘。
    像往常一樣身著翩翩白衣的少年公子,按照習慣在上午練了半天劍,但中午吃飯的時候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這讓趁著新年特意做了一桌子好菜的小丫鬟有些憤懣。
    然而,徐廣陵全然沒有察覺到小丫鬟的心思,匆匆扒了兩口飯,便一言不發地走出院門,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小丫鬟幹完了家中的活計,便可憐巴巴地蹲在院門口,雙手托腮等著公子回家。
    剛喂完馬的老馬夫王知恩,路過時見了她這幅樣子,好心好意地提醒道:
    “小姑娘,俺跟你說,姑娘家家的管男人不能管得太死……”
    這下可把小丫鬟鬧了個大紅臉。碧桃怒氣衝衝地一推老馬夫,道:
    “王伯你瞎說什麽!”
    向來憨厚老實的老馬夫訕訕笑笑,摸著頭走開幾步,回頭看看坐在門檻上望眼欲穿的小丫鬟,忍不住歎了口氣:
    小姑娘,你喜歡公子沒錯,可公子心裏放不下的,還是那個葉家的二小姐啊……
    鰥居多年的老馬夫,皺著眉頭咂咂嘴,隻覺這幫年輕人談情說愛的事情真是麻煩。
    幹脆甩甩手,樂嗬嗬地刷馬去了。
    另一邊,小丫鬟碧桃眼巴巴地坐在門檻上,一直從午後等到傍晚,這才在白牆青瓦的街角,發現了那個一身白衣的颯爽身影。小丫鬟如遭電擊般從門檻上蹦起,慌亂地四下看看,從門邊抄起一把笤帚,低下頭做出正在掃地的姿態。
    徐廣陵拖著腳步走進院門,看起來有點疲憊。
    “少爺好。”碧桃用小手緊緊攥著笤帚,盡可能聲音平穩地道。
    “嗯。”徐廣陵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轉眼看看碧桃,笑道,“這院門口地上幹淨的緊,你掃個什麽?”
    “啊……”碧桃臉上一紅,頭壓低了些,“奴婢閑著沒事幹……”
    “沒事幹就快幫我動動腦子,”徐廣陵搖頭笑道,“我現在正在發愁呢……”
    碧桃瞪圓了眼睛。
    在少女的記憶中,少爺徐廣陵不都是那個算無遺策的大才子?甚至私底下,少女翻看到三國時代的話本小說,也會不由自主地將千年前那個諸葛丞相和自家公子做個對比,小丫鬟最後得到的結論是,或許大概還是少爺比那個諸葛丞相厲害一點點……
    可這麽聰明的少爺,居然也有為什麽事發愁的那天?
    小丫鬟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少、少爺,”她吃吃問道,“您、您在發愁什麽?”
    白衣公子在門口很地痞地蹲下身子,望著家門外的過路行人,憂鬱道:
    “賺錢,好難啊……”
    碧桃隻覺頭腦裏哢吧一聲。
    好像是有某人在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就那麽一下子碎掉了……
    當然,生活在太平十四年的徐家丫鬟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徐廣陵前世的那個幽州道、那個戰無不勝的徐家軍中,有且隻有一個地方是大督軍徐廣陵自己進不去的——那便是主管軍隊征收錢糧、管理資金的糧官署。
    自從某次徐廣陵試圖插手軍隊的錢糧倉儲,結果差點把幽州道的家底敗個精光,平日裏對大督軍畢恭畢敬的徐家軍幕僚們,就定下了一條鐵律:
    大督軍出兵要糧草,我們給;大督軍要銀兩置辦甲胄,我們出;
    但大督軍敢碰幽州道府庫裏一顆銅板,就先跨過我們所有幕僚的屍體!
    被自家軍師如此鄙夷,讓善調兵善遣將善訓練善偵察善知己善料敵卻唯獨不善管錢的大督軍徐廣陵很沒麵子;但算起山川形勢敵我兵力毫無阻滯、一碰到銀兩數字卻計算錯誤百出的徐廣陵,隻得把記賬營收之類的籌算事務放給屬下。
    最後,徐家軍中甚至衍生出一個知名笑話:
    徐大督軍掌管幽州軍事,是給大漢朝續了三十年國運;可若是徐大督軍成了戶部尚書,恐怕不要女真南侵,徐大督軍自己就能把大漢搞亡國。
    此時,徐廣陵蹲在家門口,望著太平十四年的金陵街道,無比懷念前世幽州道的那個聰敏軍師:
    柳長春,你個龜孫子不在,本大督軍算不來賬啊……
    ……
    金陵自古便是富庶繁盛的魚米之鄉,除了某個兩世為人的大督軍太不成器,算賬的好手其實並不在少數。
    而其中的佼佼者,便是酒家「浩然居」的老掌櫃。
    這個如今聞名金陵的酒館,以前隻不過是秦淮河畔一個生意凋零的小破酒攤;但老掌櫃以低價接手酒攤以後,不僅將原先的二層小樓加蓋到三層,還將室內裝潢一新,甚至絲毫不覺肉痛地投下大把大把真金白銀,在酒館中掛滿了名人書畫。
    周圍人都嘲笑老掌櫃:來你這酒館喝酒的,都是些大字不識的販夫走卒,你便是在店裏掛上諸葛丞相真跡,又給誰看去?
    可他們不知道,老掌櫃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做窮人的生意!
    「浩然居」裝修完畢的第二天,金陵知府就帶著幾位金陵名士登門用餐,聽說席間還對酒館文雅風流的裝潢風格豎起了大拇指;從此以後,「浩然居」就變成了金陵達官貴人宴飲作樂的首選場所。
    而機關算盡的老掌櫃,身價也跟著水漲船高,眼看已成為坐擁萬貫家財的富家翁。
    本來,年近花甲的老掌櫃,大可以摟著那幾房水靈小妾,過上每天數完錢睡覺、睡完覺數錢的幸福生活,然而,太平十四載的大年初一,老掌櫃居然換上了一身喜慶紅袍,站在「浩然居」門口親自迎客,讓周圍的路人嘖嘖稱奇。
    一時間猜疑四起:究竟是何等貴客,居然要這富貴老王八親自出來迎接?
    難道是某縣的縣令?官府的主簿?甚至就是金陵知府他老人家本人?
    很快,隨著一陣金轡聲搖、香塵風起,兩輛馬車緩緩停在「浩然居」門前,眾人的疑惑這才豁然而解:
    從頭一輛馬車上下來的,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風流公子,和一個三十多歲的瘦高文士;
    從次一輛馬車上下來的,則是一個頭係紅菱、短裝打扮的英武姑娘,和一個戴著白紗鬥笠遮麵、一襲白衣白裙如仙子一般身姿綽約的窈窕少女。
    見了這幾人打扮、再看看那兩輛寶馬雕車,路邊的有識之士豈能不知其身份?
    偌大金陵城,豪門大族無數,但家族中人真正能有如此富貴氣度的,不過兩家而已:
    徐家來牽漢家馬,二人有餘匡天下;
    孔孟門接葉氏門,世上草木自紛紜。
    那二男二女,自然屬於徐家以下的金陵第二望族——金陵,葉家!
    “歡迎歡迎,葉公子大駕光臨……”老掌櫃已經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
    隻不過那個英俊公子哥,卻全然沒有注意到老掌櫃的殷勤致意,隻是對那頭戴白鬥笠的少女柔聲道:
    “二妹,你看這地方可好?”
    少女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
    “既是哥哥選的地方,自然是好的。”
    聲音如空穀琴音,清豔絕倫。
    公子哥望著少女的潔白麵紗,露出一個堪稱完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