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文章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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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題一出,畫舫大堂中頓時充滿了思考的緊迫感,就連空氣似乎都稀薄了幾分。
    就連此前一直無憂無慮的富家公子們,此時也不免有些緊張:這些人中,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不學無術之輩,就算才華不足以吟詩作對,品評詩詞好壞還是做得到的。
    於是,許榮華的“詞作”一出,富家公子們便不免將它拿來和自己準備好的詩詞比較,如果不幸發現自己準備好的詩詞要差上一截,這群富家公子便不免心頭暗怒,準備回家以後就扣光代筆人的潤筆酬勞……
    首席上的大族子弟在暗中較勁,座下的寒門才子們又何嚐不是?
    不僅僅是最終作品的水準,就連作詩填詞的速度,都可以成為這群年輕人較量的維度!就在胡岩出題後短短半盞茶時光,就有一個名叫褚牧野的文弱書生,提起毛筆在紙上奮筆疾書,顯然已有所得……
    這一場景,立刻就讓許多毫無頭緒的儒生臉色蒼白。
    轉眼間,褚牧野就已將作品寫好,扔下毛筆,傲然掃視全場,然後拈起宣紙,向首席大踏步走來。暗自心驚的主考官胡岩先生,連忙伸手接過宣紙,隻是掃了一眼,就心頭劇震,清清嗓子,顫巍巍念道: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
    垂楊紫陌古城東。
    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
    今年花勝去年紅。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一首《浪淘沙》念完,即便是胡岩的沙啞嗓音,也擋不住詞句間幾欲滿溢的婉轉文思!這一首詞,同樣是敘離愁、憶往事、歎年華,但用詞淺近而不失風韻,筆意蕭索而不失豁達,無疑更在許榮華的那首《步蟾宮》之上!
    座中才子,有認識褚牧野的,不免滿臉駭然:這個姓褚的隻不過是一個城東一個窮秀才,如今年過二十卻屢試不中,也沒聽說過他有這種提筆立酒、口占佳篇的飛揚文采啊?
    至於被褚牧野硬生生壓了一頭的許榮華,更是麵色陰沉,幾乎要把手中瓷杯硬生生捏碎。
    而葉家公子葉參,態度就要和善得多,朝褚牧野點點頭,招攬人心之意昭然若揭:
    “這位公子……啊,褚牧野褚公子是吧,今日得見如此佳句,葉參當浮一大白……”
    褚牧野抬頭看著首席上的葉參,冷著臉還未答話,坐在胡岩身邊的一個老學究猛然一拍桌子,大聲道:
    “不、不對!這首詞我有印象!你、你是從哪兒抄來的?”
    抄來的?眾人嘩然。
    唯有褚牧野絲毫不為所動,揚起下巴,冷笑道:
    “不錯,這不是我的詞。這首詠東風詞,是我抄來的,真正的作者,名叫徐廣陵!這是徐公子在兩年前寫的,就在他那本《望潮集》的第一百零四頁!”
    徐廣陵的詩?!胡岩幹巴巴張了張嘴,愕然道:
    “你……你……”
    褚牧野毫不留情地打斷胡岩,看也不看首席上的大儒公子,轉向台下眾人,大聲道:
    “今天,我褚牧野就要告訴你們,即使那人沒有來,你們也一輩子比不過徐廣陵徐公子,比不過那個大漢探花郎!什麽狗屁的金陵文壇,在我褚牧野看來,你們就是一群鑽營投機、溜須拍馬的廢物!”
    哢嚓一聲,許榮華手中的瓷杯徹底炸裂,他身邊的葉參更是陰沉地盯著褚牧野背影,眼神凶厲!
    的確,金陵城儒生們,對於那個占盡風頭的才子徐廣陵大多又恨又怕,可難保沒有幾個人,是真心欣賞徐廣陵的文筆才學!立刻就有幾個儒生猛然想起,這個褚牧野,好像的確是每天抱著徐廣陵的《望潮集》日夜欣賞來著!
    眼看徐廣陵名字被突然提及、葉許兩位公子隱有爆發之意,胡岩連忙厲聲道:
    “哪裏來的混賬!抄襲詩詞、擾亂詩社,還不快給我……”
    褚牧野冷笑道:“不必你這個老蟲子說,我褚牧野自己走!”
    氣得吹胡子瞪眼的「鐵竹翁」胡岩,就這麽看著褚牧野大搖大擺地走出大堂,臨走還抬起腳踹翻了一張紅木桌。
    滿座寂然,甚至沒有一個人敢大聲喘氣。
    隻有坐在首席的葉參,低著頭不知想了些什麽,隨即便重新抬頭,露出標誌性的溫煦笑容:
    “無妨,無妨,大家還請繼續!”
    被褚牧野意外打斷的作詩環節,這才得以繼續進行;隻不過,被徐廣陵那一首《浪淘沙》壓在頭頂,到底還有多少人敢拿出自己的拙劣作品,恐怕就值得商榷了。
    最後,被儒生們遞到胡岩手中的,隻有寥寥十幾首詩詞罷了。
    “一夜東風春日雨,飛花散盡金陵路……”
    “二月東風起,天涯望歸人……”
    “東風吹柳絮,何日到長安……”
    “撥弦彈指問東風,夜雨初晴……”
    雖然其中也有不少佳作,但絕大多數,不僅比不上徐廣陵多年前就寫成的《浪淘沙》,就連比起許榮華的《步蟾宮》,意境文采也大有不如。
    看來,這一屆華林詩社,似乎注定是一屆敗筆了……
    最後,一炷香時間耗盡,再沒有人提交作品。胡岩尷尬地看看身邊沉默不語的葉參、和仍在為褚牧野砸場子而咬牙切齒的許榮華,清清嗓子道:
    “金陵才子,各得佳句;垂垂老朽,慚愧非常……接下來,還請葉公子一展風流……”
    葉參無言地站起身來,平淡環視全場,然後才不緊不慢地念出一首《菩薩蠻》:
    薄寒籠醉態,依舊鉛華在。
    握手送人歸,半拖金縷衣。
    小庭花落無人掃,疏香滿地東風老。
    春晚信沉沉,天涯何處尋。
    頓時,滿座盡是鼓掌叫好之聲——這首《菩薩蠻》固然是佳作,但其實也沒好到如此讓人心悅誠服的地步,在座的儒生們,更多隻是看葉公子似乎興致不高,不敢拂了葉家麵子罷了。
    首席眾人也是急切地鼓掌稱善,其中聲音最大的正是「鐵竹翁」胡岩。胡老先生向緩緩落座的葉參殷切地點點頭,假模假式地跟大儒們商議幾句,起身道:
    “各位,經過商議,太平十四年華林詩社,已經評選出今晚所有詩詞的名次排位!今年,以「東風」為題,排在第一的,是……”
    突然間,一個葉家侍女闖進了大堂,一張潮紅俏臉上既惶恐又興奮。
    葉參皺了皺眉,正要嗬斥,卻聽得那侍女尖聲叫道:
    “少、少爺,有、有人坐個小船來了,說也要參加詩社!”
    有人來了?葉參和許榮華對視一眼,冷冷道:
    “詩社已到尾聲,遲到者怎敢加入?把他趕走便是!”
    可聽到主人吩咐的侍女,低頭囁嚅,卻也沒挪動腳步。良久,她才像是下了天大決心一般,抬頭委屈叫道:
    “可是少爺,他說他叫徐廣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