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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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百態盡在天門!
    三
    學生對周大龍上課的反應越來越大。林茜對此很在意,或是她血液裏父親的遺傳基因起了作用,父親就是個隻知道說真話的人,喊他摻一點假你都不要想。前些年聽母親說,父親教研室要評一個漲工資的人,當然是表現出色的老師,當時是二選一,兩個候選人,一個是一般的老師,一個是校長夫人。這個校長夫人和林茜家中後來成了樓上樓下關係。校長是母親許多年前的老師,況且調動父親從山裏回到縣中還是靠了媽的這個關係,懂得人情世故的人想都不用想肯定選校長夫人。本身當時父親是教研室主任,他的一票就相當重要。但是父親毫不動搖就選了那個一般的老師,把校長夫人氣得大病一場。最後隻有媽跑到校長家裏去負荊請罪,說父親如何不懂事,如何一根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與他一般見識。但後來父親從來沒有認為自己錯了,他說的是那個老師講課本來就講得好,還從不請假,那個校長夫人經常都在請假,再怎麽說先進也輪不到她。
    現在林茜遇到這個事情,如果對學生的意見裝聾作啞,多數老師可以,但林茜就不行,她覺得如果把學生的看法置若罔聞,就是在往自己眼睛裏摻沙子。為難好久,她去找到趙文躍討辦法。趙文躍聽林茜說了情況,他就說“這個事情倒難辦了。他是係主任的嘛。這樣嘛,要不然,你喊些同學到教務處要求派人聽他的課,如果反應太大的話,他就可能被換下來。”
    林茜在學生麵前很為難“如果你們是要求換我的話,這倒是容易得很,問題是他是係主任,這個班又歸他管,哪換得了嘛。”
    學生到林茜麵前反應的事,周大龍很快就知道了。周大龍惱羞成怒,上課時把學生罵了一頓“聽說有些同學跑到班主任那兒告我,說我一節課隻講了四個字,”
    話還沒說完,下麵的學生也不是好嚇唬的,李琥在下麵接嘴道“不是一節課,是兩節課。”
    有人哄笑,周大龍隻當沒聽見,繼續說他的“有本事到院長那兒告嘛,跑到班主任那兒告起啥子作用,班主任還是我管到在。”
    結果是,沒把學生的嘴堵住,幾個學生幹部找了好多學生簽名告到院裏頭去了,是瞞著林茜的。
    於是周大龍又一次顯示了他的無能,他氣急敗壞地又到班上罵學生“你們居然聯名上告,告訴你們,我在這個學校根基穩得很,人大複印資料還收了我的文章,去年我還得了曾憲梓獎。”
    沒容他把話說完,學生中一個叫蔡波的就叫起來了“得了獎又咋個嘛,得了獎也不能說明你課講得就好。”
    在這期間,發生了兩個班學生打架的事。籃球比賽,財大班的和經管班的比賽時,財大班一個叫孫琪的學生把經管班的班主任打了。班主任李文俊的鼻梁被打骨折了。
    財大班是建行在教育學院辦的班,學生自恃單位好獎金高,從來都沒把老師放在眼裏,學生一個個都是財大氣粗的樣子。這個班的學生從來不喊起立,也從來不打掃清潔,他們都是每個人多出點錢,請清潔工來打掃。遇到這種有錢的單位,從來都是教育學院有關係的人才當得上班主任。當這個班主任非張霞莫屬。張霞本人是教化學的,她的課很少,因為這些年根本就招不起化學專業。於是乎她就常常當班主任。她愛人是中行的,還是個領導。張霞在第一次見麵訓學生時就這樣說的“你們建行有啥了不起的,我愛人是中行的,比建行還高一級哩。”
    這個班霸道慣了,在球場上也會顯示出來。財大班和經管班拉扯起來,經管班班主任李文俊上前去勸,那個學生打人打慣了,不過後來他說沒想到那個人是老師,以為勸架的也是個學生,一拳頭砸下去,班主任的鼻梁就斷了。經管班的學生看著班主任被打了,一哄而上,和財大班的打成一團。張霞聞訊趕來,看著兩個班的學生打群架,她卻毫無辦法,急得站在球場就哭開了。還是保衛處的人趕來,才把這些人吼開了。
    這個被打的班主任無論如何也不當了。這個打人的孫琪林茜是教過的,遇到他時林茜叫住他開玩笑道“二天給我們班的學生比賽的時候不要動手打我們班上的學生啊,他們經不起打。”
    孫琪隻是說“林老師,你咋這樣子說呢,你這樣說我們好心酸啊。”
    那時林茜他們這個成人高校生源是不愁的,外麵的單位常常找上門來要求給他們辦班,因為曆史遺留問題,許多上了班的人文憑不達標,所以成人院校的生意相當好。但後來近十年,學校就遇到生存危機了。高校擴招,把大學當成產業來搞。正規高校都不停地擴招,況且生源明顯一年年在減少,許多農村的中小學都合並了,那些年都是獨生子女,生源少就是一個大趨勢,成人高校當然就危機四伏。學校領導不在外麵想辦法,天天開會,成天大會小會地開。盡搞些形式主義。
    又發生了一件事讓林茜和周大龍的關係更緊張了。
    三月底,招辦沈齊讓各班班主任通知學生,各人回縣招辦去辦報名手續,這個班還有二十多個人沒有通過成人高考,他們都要回戶口所在地去報名。平時這些學生都在上課,隻有周末才有空,問題是周末招辦也放假。林茜請示了李院長,李院長當即表示“準一天假,辦了手續馬上回來。”
    星期五這天多數學生都請假走了,隻有二十來個人上課。偏偏星期五周大龍有兩節課,走到課堂上,見隻有一半的人,就說“才這幾個人,沒法上。”轉身就到教務處告林茜的狀,說林茜擅自把學生放了。這個事情他在林茜麵前沒吭一聲,還是趙文躍聽見這個事情悄悄給林茜說“徐逸飛很不高興,這個事情你可能要親自去找他說一下。”
    林茜當時的感覺雖然天沒塌下來,但也差不多了。徐逸飛是主管教學的處長,如果他也對自己有了成見的話,自己在這個學校咋個過。當晚林茜就趕到徐逸飛家,林茜是最不擅長和領導打交道的。對領導林茜基本上都采取敬而遠之的辦法,但是今天這個事情她隻能硬著頭皮去找領導。敲開門,她開門見山地說“徐處長,我想給你談一下。”
    徐逸飛把她讓進屋,他高大的夫人臉上沒有一點笑意。林茜就說“我想把今天學生缺課的事情給你說一下。”
    他還沒容林茜說下去,就指責道“我就是想問你哩,你咋個會把學生放了呢?”
    林茜都記不清楚當時自己說話時聲音發抖了沒有,隻是她肯定要解釋,她就說“班上一半的學生都要參加成人高考,招辦要他們各自回縣上報名,周末回去的話招辦又不辦公,我請示了李院長的,李院長說準他們一天假,這些學生才走的。”
    他的臉色緩和下來,不再那麽難看了說“是這樣啊,今天周大龍找到我說他沒法上課,說你把學生都放了。”
    林茜還是不放心,說“你不信呢,可以去問李院長。”
    他的臉色終於由陰轉晴了“以後遇到這種事情你給教務處打個招呼。不過,我倒想問你一下,你跟周大龍關係還可以的嘛,他咋會又專門告你呢?”
    林茜臉上現出為難的神色,上司騷擾自己的事,說出去不醜人啊,但是現在管不了那麽多了,與其自己一直這樣委屈下去,不如和盤托出“徐處長,我在教育學院這些年你是曉得的,我就沒有給哪個過不去過。本來我和周大龍關係還可以,就是我離了婚後,他經常在我麵前說些不三不四的話,經常搞得我下不來台,張克儉咋個說我林茜,我離了婚周老師咋不來關心我呢,你離婚了,他隔三差五都往你那兒跑,有時候他跑到寢室去找我,沒找到我就亂說,他說曉你在屋頭幹啥子啊,你屋頭的門是關到的,燈又是開起的。我當時就想問他我做了啥子違法犯罪的事嗎,公安局曉得來管嘛,你操啥子心嘛。他說班上的事情從來不在辦公室說,非要喊我到他屋頭去說,走到去呢他又東拉西扯的,我靠實煩了,上次我就喊王定邦轉告他,要談工作最好在白天,到辦公室談,晚上我有約會。他現在就處處給我小鞋穿。”
    徐逸飛若有所思地問了句“還有這種事啊。”
    林茜來了一趟,索性就把學生對周大龍上課反應大的事情一道說了出來。周大龍一直以為她在挑唆學生聯名告他,實際上她一直就在做學生的工作,學生自己要去告,林茜哪可能那麽瓜嘛。說出來後,心中反倒輕鬆了。
    徐逸飛承認說“學生就是告到院裏頭去了。他上課是個老問題了,節奏太慢,又不生動,”說到這兒覺得自己不該在下屬麵前活著說周大龍的不是,又改口道“你不要給他硬頂,他都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還當得了幾年嘛。”
    這就是我們學校領導的邏輯,凡事不認真。其實林茜這些年在教院憑良心說,徐逸飛對林茜還算得上是關照的,兩個人關係還算很不錯,但是林茜卻還是心裏堵得慌。
    這個學校一直就是處於危機四伏,前途渺茫的境況當中,林茜講到產業結構調整時講得頭頭是道,不能升級必遭淘汰,為何輪到自己頭上就不能接受了呢。
    聽徐逸飛一個勁勸自己忍,還要忍到周大龍退休之時,林茜著急地說“我盡是忍,不是要氣出癌症來啊,你也曉得李琴那回罵他罵得好凶,他是那種稍微不合他的意,就給你小鞋穿的那種人,學生說他硬是把封建社會那套吃透了的。”
    他就說“李琴給他吵我都說了的,況且李琴也調到行政了,你現在還遭他管到在嘛。”
    說來說去沒得個結果,但能夠得到領導的認可林茜也就心滿意足了。他這樣說了句“我曉得你這個人,你覺得工作上都拿得起,他為難不倒你,還是忍到點,你還要在他手下過幾年的嘛。”
    林茜謝過徐處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