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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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百態盡在天門!
    二
    這學期彥洵沒再到教育學院來讀書。她不知怎麽得了心肌炎,在醫院住了一陣,出院後她父親把她轉到省城一個學校去了。她病的時候林茜專門去看了她,送了她一個上麵寫著一帆風順的裝飾品。綠色的很漂亮。
    後來林茜生日時,彥洵就帶了陳潔來,還有李琥幾個男孩都來給林茜做生。彥洵給林茜買了個很漂亮的石英鍾來。林茜當時還是有點忌諱,就說了句“你給我送終來了說。”彥洵回去給她爸說了,這個做父親的專門來解釋說“林老師,聽彥洵說你不喜歡鍾說?”
    林茜忙著解釋道“我給彥洵開玩笑的,我不忌諱。”開始忌諱就是心態老了的表現。李廠長一臉認真的樣子說“林老師,這個我曉得,結婚的時候不能送鍾,生日是可以送的。”
    林茜嘴上在否定,但是心裏卻在想“哪有生日送鍾的道理,當真靈活運用辯證法,生就是死,死就是生。”
    生日林茜自己做了幾個菜,陳潔對彥洵說,你多吃些肉嘛,盡吃小菜劃不來。彥洵聽了很反感。覺得這個人小農意識咋那麽重呢。陳潔家裏很困難,她一個月隻有很少的生活費。她從來不在食堂打菜,都是隻買幾兩飯,或是兩個饅頭,回去把自己帶來的豌豆尖之類的小菜就著下飯,有時直接就隻吃帶來的泡菜。她經常到林茜這裏來拿調料,說過幾回要給林老拿豌豆尖來,但她一回都沒拿過。林茜理解她的算計,她怎麽可能顯得大方呢,她家的條件不允許她大方。陳潔學習倒是很用心,從來沒見她在課堂上走過神。
    幾個男同學湊錢給林茜買了一幅風景畫來海灘邊、燦爛的陽光、湛藍的海水、高大的椰子樹。一副熱帶雨林風光。林茜就想,也不用非要跑到海南去了,在家裏就欣賞了海南風光。閉戶就是深山。
    時常有學生來借錢,這天江飛鴻和周洪健說要借錢,林茜有事,直接把鑰匙拿給兩人,讓他們直接到抽屜裏拿存折。周洪健說江飛鴻的父母都在外麵打工,屋頭沒得人。取錢時,江飛鴻把儲蓄所的人嚇了一跳,他把七百元寫成七百萬了。
    周大龍才上了一周課,學生意見就出來了。
    這天幾個男孩到林茜寢室來,郭勇說話有幾分遲疑“林老師,同學們對周老師講課意見大得很,他們都喊我來反應。”
    林茜心中一驚,回答說“是不是周老師講太深了,你們聽不懂?周老師的學術文章是我們學校寫得最多的,去年還得了曾憲梓教育基金獎。”
    她話還沒說完,李琥就打斷她大聲嚷嚷道“這老頭是封建社會過來的,盡給我們講些啥子殷紂王的妃子是咋個的,商秧的祖宗八代都扯出來講。”
    林茜為難地回應道“曆史嗎就是那樣講嘛。”
    這個法律法是歸政史係管的。周大龍是主任,也就是這個班在我們這個小圈子裏等於就是周大龍的,在學生和係主任兩邊選,林茜敢得罪哪邊呢?
    李琥才不依“哪個說曆史就是那樣講的,況且我們學的是法製史,不是中國野史。講話節奏又慢,昨天兩節課隻講了四個字。”
    這下林茜逮到漏洞解一般,打斷李琥道“兩節課講四個字說明他知識淵博嘛,四個字就可以講兩個小時。”
    李琥說話那得留點麵子,他說“他有考證癖,我們未必以後去考證一個字有幾百種意思啊!他這種人,應該到古墓裏去研究。他根本不會講課,他這樣子講下去,人都要聽起跑了。”
    林顯金是學習委員,他平時就不愛說長道短的,這時候也說“林老師,劉家輝說的我如果不反應周老師講課的事情的話,他們要把我捶扁。”
    劉加輝是班上年齡最大塊頭也最大的學生,他在廠裏工作,每個月能掙三百塊錢的工資。
    後來林茜又去征求女同學的意見,女同學都說“未必這學期我們就這樣聽他慢條斯理地講下去啊,我們花了錢還是想學點真才實學嘛。”
    把林茜搞得進退兩難。周老師在氹授班講課沒得哪個學生提意見的,氹授班林茜也當著班主任在。後來林茜想,氹授班的學生都是上了多年班沒有文憑的教師,本來都已經很有城府了,不會象這個法律班的學生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有啥子看法就陰在心裏就是了。但這個法律班的學生就不得行,有啥子看法哪會懂得避諱,因為某人是領導,都沒人敢說三道四。不過現在想來,如果人人都老誠得淨說些諱莫如深的話,社會如何進步呢。憑心而論,在係上好幾年,林茜和周大龍的關係一直是融洽的。林茜當時還是個實用主義者,她的原則是,我不當啥子,我把我份內的事做好,你不要找我的麻煩就是了。幾個教務處長都當著或者背後說林茜講課講得好,生動吸引學生,沒有聽到哪個學生去反應她講課講不好的。林茜當個班主任,他一個係主任啥都要幹涉,林茜調整幹部他要管,後來非要讓林茜把學生的排名寫在黑板後麵,讓那些分數低的人出醜。林茜的看法是“都是這麽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學生,前麵的名次公布就是了,後頭的名次就不排了,他們自己心裏知道就行了,何必弄人家臉上過不去呢。”他就認為林茜什麽事情都不聽她的。
    在些期間,卻又發生了李應金的事。
    招辦在整理學生檔案時發現少了李應金的資料,但奇怪的是他的錄取通知書卻又有。招辦的沈齊仔細一檢查,才發現通知書是改過的,隻後麵的金字沒動。法律班名字中有金字的就隻有林顯金。沈齊先是把林顯金找去審查了一番,林顯金的材料是齊全的,錄取通知書的存根也有,問題就出在李應金的通知書上,顯然有人做了手腳。招辦找了李應金幾次,他都是吞吞吐吐,隻說他本來是被機械工業學校錄取了的,後來想到教育學院近,又轉了過來。沈齊就找到林茜,要她了解實情。
    李應金因為前陣掉了東西,事情得到妥善處理,他對林茜還是很服的。林茜對他說“你那個錄取通知書是咋個的,給我說實話。”林茜直視著他的眼睛。
    李應金被林茜盯得躲開她的目光說“林老師,有些事情不好說。”
    林茜說道“我要聽真話。現在這個事情你必須給我講真話,你檔案都沒得,更不要說轉戶口、拿畢業證了。我現在把話給你說明了,你自己權衡。”
    這時李應金有點急了,額頭也出了汗,思想激烈鬥爭了幾分鍾,終於下了決心要說真話了“通知書是衛立給我改了的。”
    衛立是何許人也?他是學生處的。這個衛立是留校的師培生。一般來說,教育學院的培訓生是不可能留校的,他在教育學院進修兩年拿了個文憑,他這個人頭腦靈活,說話風趣,是左院長身邊的必不可少的人,因為他經常說些搞笑的話,很得左院長喜愛。衛立原在鄉裏一所小學任教,那是個偏遠的鄉村小學,學校裏就他一個公辦老師,其他幾個民辦老師放了學就回家了,他一個人就象個和尚一樣守著一所破廟似的學校,漸漸地心中打起了主意。這天他邀約了幾個酒肉朋友,在他那裏喝了一台酒,吃喝完畢,他讓幾個哥們把他五花大綁地捆在他的小屋子裏。後來以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為由,申請調離了這所小學,調到了離城近些的中心小學。考上教院後,他又使出渾身解數留在了教育學院。一個鄉村小學教師,能夠進到城裏還是到高校,當然是他一生中最重大的事。他哥八十年代開始做生意,發了財,他借助他哥的錢,硬是用金錢作炸彈,炸開了教育學院的大門。衛立是個高個子,一雙眼睛任何時候都在不停地轉動,隻有睡覺時才能夠停下來。林茜一早就聽黃芬說過“這個衛立y得很,我當氹授班班主任,不是有幾十塊錢補貼,過了幾個月,沒得影響,我找到他問,他還不耐煩得很。我不問的話,這個錢肯定就落到他包包裏頭去了。”
    當時林茜就覺得黃芬說的這個事情不可思議,現在看來,他很可能就是有這個習慣,一時半時是改不了的。我們學校用的啥子人啊,這個人在領導麵前還很得寵。
    這時林茜問李應金“衛立給你們家認得到啊?”李應金回答道“我媽曉得咋個認得到他。當初我媽問他要把我轉到這兒來讀書,是不是開個轉學證過來,他說我給你發張錄取通知書就是了,他把林顯金的名字改成了我的名字,他說我們倆個的名字都有個金字好改。”
    事情就是明擺著的,這個人是見不得錢的,沒錢的事是不可能幹的。林茜問“他收了你們好多錢?”李應金回答說“一千。”
    說了過後李應金又對林茜說“林老師,你不要把這個事說出去啊,說出去對衛老師不好,我還要在這兒讀兩年書,都不好辦。”林茜就埋怨道“你們屋頭咋個那麽惱火呢,以為改張通知書就行了,你的檔案都在那個學校,你現在根本不算我們學校的學生。”
    他這才著急了“我咋個辦呢,衛立開頭說拿了錢他就包辦的。”
    林茜解釋道“沈齊說了,如果你真的是被機械工業學校錄取了,就到機械工業學校去把轉學證開過來。”
    後來李應金跑了幾趟,終於把轉學證開過來,那邊把檔案也寄過來了。事後李應金的母親特地找到林茜這裏來,隻是給林茜道謝“林老師,這倒真是多虧了林老師了,我們娃平時不開腔,你多關照,李應金回來給我說林老師對他好得很。”
    林茜就回答道“學生遇到問題老師是要想辦法處理嘛。”走之前這個母親仍然央求林茜不要把衛老師的事說出去,怕為難自己的兒子。
    依林茜的脾氣,非去追究一番不可。她在周大龍麵前說了這個事,周老師還是一付吃驚的樣子說“還有這種事啊?”
    說罷又搖頭說“衛立是左院長的人,說了也沒得用。”
    左院長這個人喜歡耍,周圍經常圍了幾個人。要麽就是打麻將,要麽就是到娛樂場所唱卡拉ok,左院長很有音樂細胞,也很有熱情的一個人。衛立就是喜歡圍在他身邊的一個。
    林茜就慫恿他說“你去給張書記說下嘛,衛立這樣子整在學生裏頭造成好壞的影響嘛,人家都把我們看扁了。”
    周大龍以教訓的口氣對林茜說“這個你就不懂了,張書記可不可能為了衛立的事情就給左院長鬧得不愉快。況且這一千塊錢受賄,你就是告到上頭都不會管的。”
    招辦是曉得衛立錄取通知書的事,招辦主任隻是搖搖頭,並不追究,衛立的日子仍然過得滋潤得很。學生寢室時有打麻將的,他像個警察一樣去抓了,沒收了桌上的錢,(這些學生本來就沒得幾個錢,往往一共加起來才幾十塊錢,金額還抵不過大賭的點一炮的錢。)罰了款,收據也不開,再把麻將也提了走,據學生說他沒收的麻將都自己享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