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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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百態盡在天門!
    三
    下午開完會,林茜到黨校,走到門口,喊張涵開門,張涵早已聽到她的聲音,興奮得大叫“媽媽來了。”二姐開了門。張涵在客廳裏手舞足蹈,一會兒把酒瓶子抱下來,一會兒把放在電視機旁的馬拿下來讓林茜看,他還明知故問“這是啥子?”林茜回答“這是馬馬。”他又指著馬的腳杆問“這是啥子?”於是林茜逐一教他認馬的頭、身子、尾巴。他突然說“還有雀兒。”一句話惹得林茜和張誌明大笑起來。張誌明愛憐地把張涵抱在身上,婆婆靠在沙發上,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二姐在一旁說“昨天去看燈會把他累慘了。下車後,那個娃喊他走一二一他都不幹。哄了好久,才走了。回來倒在床上就睡著的,還沒得一分鍾。”
    張誌明也說“今天我問他,燈會都看了些啥,他說看到嗚、砰。”
    隻有林茜知道他說的啥子意思,就說“就是,有打炮的。”
    晚上吃稀飯,二姐下午買有涼粉回來,正欲吃飯時,楊慶華來了。楊慶華是白川職中的,與賈麗新是一個學校的。見到林茜很意外,招呼道“林姐在哈!”林茜答應著。這個楊慶華與張誌明是老鄉,婆婆生病的事就是讓他通知二姐的。
    楊慶華說“本來昨天就說來看下張母的,摩托車騎到一半沒得油了,護油箱的油也用完了,推起摩托車走了兩裏路,才找到一個加油站,到明陽都好晚了,所以今天才來。”
    林茜對楊慶華說“賈麗新在彩泉商場開了個茶莊的嘛,聽說花了四五十萬。那茶樓都賺得到錢啊?”
    賈麗新來教育學院之前就是在白川職中。
    未等楊慶華回答,張誌明以內行的口氣說“那種高檔茶樓進去每個人就是二三十塊,都是吃膩了油在那兒去清腸胃的,一般的人哪得去嘛。”
    楊慶華說“她和劉開明是聯手的,劉開明在樓下開火鍋,她在樓上開茶樓。劉開明是白川職中的校長,兩個人一直網起在。劉開明的夫人在他包包裏摸出一封賈麗新寫給劉開明的情書,當即跑到職中去,給了賈麗新兩耳光,劉夫人氣得亂罵你這個不要臉的婊子,大街上那麽多男人,你隨便去賣嘛,跑來勾引我男人來了。賈麗新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我就是愛他,他也愛我,他早就不愛你了,你還要賴到。你弄清楚,哪個是第三者,男人不要你,你硬要死皮賴臉纏著,你才是個第三者。劉夫人被這個勾引了男人的女人噎得說不出話來,劉校長又是哄又是拖把她弄到小車裏帶回了明陽家中。
    賈麗新做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了。她在職中出了這個事後,好事者把她的根根底底都翻出來了。她原本是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回鄉務農的,後來當了民辦教師。期間,憑著幾分姿色和拉得下臉皮的不知廉恥勾搭上了鄉上一個當官的。那當官的本是有妻室的,一個黃花閨女主動上門,自然是喜上眉梢。賈麗新說得很明白,她並不是要他離婚,她隻是要他把她轉成公辦老師。這個幹部讓她吃了居民糧,又到省教院自費讀了兩年,拿了個大專文憑,又到了職中。這個女人能力超強,在外麵找了不少生源到職中來辦班,因此她在職中乃至整個明陽都是有些名氣的。劉新明對她也格外優惠,她北上bj,南下廣州,國內的景區她是走焦了的。就是法國,新馬泰,也去過不少,她自己私下對人說,再多走兩趟的話,澳大利亞的牛羊都認得到她了。再後來又到了教育學院。一來就承包了學校的公司。學院每年上百萬的門麵收入都是她管著在。
    林茜問楊慶華說“賈麗新原來和劉新明網起在,是不是?”
    楊慶華答道“現在聽說還是網起在。”
    林茜對那次的提款風波記憶猶新“那次我們學校兩個退休教師要租門麵,她不讓租,那兩口子有點扯,到處說她把教職工的集資款弄去炒房地產,一時間好多教師都是提款,可能提了一百多萬的樣子,那次弄慘了,聽說她把小車都抵押出去,改坐三輪車了。”
    楊慶華就說“就是把車抵押了,她又在東橋下麵修房子,這女人是凶。”
    林茜又說“還有人說她男的給她離婚是假離婚,重新找的那個女的有錢得很,說她男的想弄那個老板的錢。”
    楊慶華點頭道“是有錢,那女的是八角鋼廠的老板,資產有上千萬,個中情況我們就不清楚了。反正這個女的厲害,為了錢啥子手段都可以使出來。”
    這時候婆婆喊林茜去幫二姐端菜出來,楊慶華起身告辭說“該去上課了。”婆婆和林茜留他吃了飯再走,他說“吃過的,馬上就上課了。”職中本來在白川鎮上,離明陽城裏還有二十裏地,這兩年職中發展勢頭很好,就在城裏買了地修了學校,學校本部搬到城裏來了。
    吃飯時,張誌明看林茜隻吃了一碗飯,就問“你咋才吃這點?”
    林茜回答說“吃了些菜,隻吃得下這麽多了。”
    張誌明吃完一碗,用筷子把碗敲兩下,張涵立刻起身端了張誌明的碗就進去舀。二姐不放心,怕他把碗打了,跟進去,張涵發現了,拉住二姐的手就往外拖,不要她管。張誌明悄悄進去看,張涵在一點一點地舀,後來舀了半碗端出來了。
    林茜讚賞道“今天這米還是張涵打的呢,打了米,他把高壓鍋端到水池子淘,我趕緊去弄,他還去找蓋子,要把鍋蓋起。”
    婆婆說“這娃二天可以給你們煮飯。”
    吃了飯,林茜要回去,婆婆說“你兩邊跑,喊你就在這邊住嘛,難得跑哩。”
    林茜說“我明天上午上課,下午買抄手皮過來,二姐買一斤肉宰好,我下班時可能沒得肉了。”
    二姐說“明天中午炒蒜苔肉,你過來吃嘛。”
    “算了,上了課累得很,我就買盒飯吃。”她推辭道。
    張誌明不高興地說“那個盒飯咋個吃嘛,過來嘛。”
    關鍵問題是林茜的午覺最重要。與其為一頓飯跑一趟,她還是覺得睡午覺劃得著。在張家吃了幾天飯,林茜一直都沒在那裏住。林茜沒有回答,回到自己的單身宿舍,她才感到一陣輕鬆。
    什麽時候看過說某個人在生活最困頓的時候,身上完全沒什麽錢了,怎麽辦,去稱了幾斤蔥,切細了用醬油醋加點味精拌了,吃了一個星期。人啊,不能一直都享福,如果一直都在糖水裏泡著,反而喪失了勞動與思考的功能了,一早就把自己搞成糖尿病,還以為自己曾經富貴,那你真的就是瓜不拉嘰的二百五了。
    這晚上林茜到黃芬家中去時,她家的門是虛掩著的。黃芬開了門。她客廳裏坐了一對青年男女。女的瘦弱,男的長得墩墩篤篤,臉胖得像個發得很好的麵包。黃芬對兩人介紹說“這是我們學校的林老師。”林茜點點頭,那兩個人叫一聲“林老師好。”很是拘謹。趁黃芬走到廚房裏去了,這兩人從包裏忙著往外拿東西,一包豆奶,一袋蘋果。黃芬一出來,兩人起身告辭。黃芬見到沙發上的東西拿起豆奶說“這個你們帶回去,蘋果我留下就是。”那兩個人死活不拿,三人拉扯了一陣,終於還是黃芬敗下陣來。兩人走後,黃芬對林茜說“這兩個都是幾年前的學生,現在都在我們學校讀書,兩個都要補考我那科。女的生小孩耽擱了,隻有最後一次機會了。今天給我提這些東西來,在我麵前值不到啥子,就是二十塊錢的樣子,他們那兒有點惱火,工資低,又沒得獎金,二十塊錢還是多大的勁仗。”
    林茜卻說“不及格,該送。教師不在這種時候才能收點禮麽,最好多整些人不及格,都來送,我們不就富起來了,我剛才實在想說多多益善。”
    黃芬感歎道“這個娃原來好瘦啊,幾年不見咋長得這麽胖了呢,若不是那女的我有印象,我根本就不敢認了。”
    林茜就說“你還說人家工資低,工資低咋又長那麽胖呢,不如多送點禮給你減肥。”
    黃芬大笑起來,一邊拿個蘋果遞過來說“我借花獻佛。”
    林茜說“免了,我真正不給你客氣,吃了飯就漱了口了。”林茜養成這個不隨便吃東西的習慣來源於自己原來牙痛的切膚之痛,牙痛比起一般的痛都更恐怖,痛到牙髓裏那種滋味,還有牙醫用電鑽在口腔裏鑽的感覺讓她養成口腔保健的習慣。
    黃芬也不再勸“你真正不想吃我就不勉強你了。”
    這時娃娃把豆奶拿來給林茜說“阿姨吃。”
    林茜把豆奶拿在手中,逗她說“我拿回去吃啊。”
    她卻趕緊把豆奶搶過去幹脆地說“不!
    林茜說“現在的娃娃都自私得很,張涵也是,那天他碗裏的飯吃不完,我去趕點過來,他趕緊用勺子護到,生怕你把飯給他吃了。”
    黃芬也是深有體會“現在的娃娃都唯他獨尊。那天她吃麵,我挑了一根來吃,她大哭一場,非要從我嘴裏把麵弄出來,其實她碗裏頭還有那麽多。”有感慨,更多的是無奈。
    林茜說“你不注意到收拾,以後老了她飯都不給你吃一頓。”
    黃芬不以為然地說“我們老杜說,哪指望她做啥子啊。”
    這個娃娃跑到小寢室去了,一會兒傳出大海啊大海的口琴聲。
    林茜問“這是杜娟在吹啊?”黃芬說“她能吹哩,是她爸在吹。”
    一會兒,娃娃拿事、畫的娃娃來,黃芬問她“這是啥子?”畫上畫了一個圓形,表示腦袋,一根線表示身子,耳朵鼻子嘴巴通通沒有,她指著黃芬說“這是媽媽。”兩個人大笑起來,她卻不笑,黃芬笑著說“媽媽是這個樣子的說。”臨走時林茜說這一陣自己經常到黨校去。黃芬說可以重新開始接觸一下嘛。
    早晨起來林茜就洗衣服,洗完後,騎車出去轉了一下。湖邊的桃花開了,紅色的桃花快謝了,白色的桃花卻開得正旺。看久了紅桃花,這白桃花倒也別也一番姿色,雪白的花,一團團,一簇簇,擁滿了枝頭,真象一樹雪花。
    回到學校,林茜到教室把氹授班班長林啟開喊出來,問他準備給老師送禮嗎還是搞活動。(林茜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哪有追著讓人請客的,就像衣食問題還沒有解決一樣。林茜麵子思想重,做求人的事,總會讓她覺得矮了幾分。)
    林啟開說大家商量的結果還是吃一頓。林茜問“中餐嗎還是火鍋?”
    他說“中餐,就在市中區教委搞的餐館,曾華林聯係的。”曾華林是班上的副班長,他本人就是教委的,這人能幹,辦事也踏實。
    這時教務處文老師叫林啟開交打掃清潔的錢,一人一塊。林啟開交了錢,林茜拿著他開的通知老師吃飯的名單逐個打電話通知。給羅華打電話是他夫人接的,何明遠聽說是給羅華家打電話,笑著說“羅華的女的愛吃醋得很,這個電話應該趙文躍幫著打。”
    羅華的夫人隨時隨地都把他盯得很緊,就是單位上打球唱歌這些活動,她每次都要來守著,她是個醫生,是做人流手術的婦產科醫生。這些年教的都是成人,經常會有學生約著老師出去吃飯,有個女生是老師,又是幾個餐廳的老板,做酒店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有了錢,請同學吃,請老師吃,這個醫生知道這個女生曾經請過羅華,心裏就相當介意,以為這個女學生要打她老公什麽主意了。隨時都要像監管犯人一樣守著男人的話,說明女的沒有自信,安全感缺失嚴重。林茜反駁道“你有病啊,我給她說了,是為班上的事情找他。”
    老祖宗講修齊治平,是很有道理的。其中的齊,就是齊家,齊家就是一個家要搞得和睦,夫妻之間,父母子女之間,都不要搞出些出格的事來。就是要遵守道德規範,當然現在不提倡封建社會的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但是你如果喜歡某個人就不管人家有無妻室,你都要把人家老公奪過去,這種事是見不得光的,最好不做,哪怕是偷偷摸摸也不要做。婚外情給人帶來的刺激是一時的,但是對家庭的危害也是巨大的。
    何明遠給政史班安排了考試的教室,熱心地叮囑林啟開“這是提前考試,我通知了你,你要負責通知到班上每一個人啊。”
    林啟開答應著出去了。此時林茜打完了通知第二天吃飯的電話對何明遠開玩笑說“何明遠,這次你給他們安排了教室,明天聚餐我給你帶個雞腳杆回來。”
    何明遠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半真半假地說“沒有吃過,人家中文氹授,數學氹授班前兩天都是請了我們的。”
    聽到這裏林茜腦殼仍然沒有反應過來,還在問“真的啊,搞得如何?”
    何明遠說“可以,不信問文老師嘛。”
    林茜依然沒有踩竅,還在開玩笑“給你拿隻雞腳杆,不要看不起。”
    何明遠還擊道“拿你的腳杆。”鬥嘴方麵林茜從來都不肯示弱的“拿你的牛腳杆,幾十斤。”
    說完,見肖輝站在旁邊,想到係上有兩個老師去不了,一個老師得了癌症,李院長出差在外,(李院長教政治的,他是院領導,也是係上的兼職教師。)就對肖逃輝說“缺了兩個人,你去嘛。”
    肖輝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我才不去哩,人家數氹都是請了教務處的,我還沒去哩。”
    肖輝的一席話總算把林茜的榆林腦袋點醒了,她忙著把肖輝喊到走廊上問“我還是該把教務處的人請到啊?”
    “是該請到嘛。”“你們處好多人?”“七個人,哪去得完呢,最多就是三四個人,那些書記院長你也該請到嘛,人家不得去,但你該去請啊,這個順水人情都做不來。”
    林茜委屈地分辯道“我都是照著學生寫的請的,我也沒辦過這種事情,沒想那麽多。我現在就把班長找出來商量一下。”
    對林啟開一說,林啟開跌足道“就是哩,我咋沒想到呢,那我再去請。”於是他就再進去請教務處的幾位老師,後來林茜作為班主任也又進去說了一聲。李琴那裏是不成問題的,她本來就當過這個班的班主任。趙文躍說“我肯定不會去,本來氹授班的事我也沒管。”
    林茜專門對何明遠說“何明遠,不要生我的氣啊。”
    何明遠這種人好就好在有啥事都會直說,沒得啥彎彎拐拐的。林茜把教務處的事情搞清楚,準備到辦公樓那邊去請院長書記,就聽到賀老師喊“林茜老師你的電話。”她一楞,心想哪個會把電話打到教務處來呢?跑上樓,卻見肖輝拿著電話在說,還以為教務處的人專門開玩笑整她的,這時肖輝拿著話筒說“你們茜茜來了。”心中明白肯定是張誌明。接過電話,張誌明在電話中說“阿麽買了個雞燉起,你中午過來吃嘛。”林茜應道“對嘛,我中午過來,這個時候我忙得很。”他說“你去忙你的,中午過來就是了。”
    何明遠問“你請吃飯哈?”“請我去做。”林茜提勁說“給你們說,我做的鰱魚好吃得很,館子頭一斤要三十幾,自己買兩斤才花三十幾。”
    李琴吃驚地問“你還會做鰱魚啊?”
    林茜就對她說“那有啥做不來的,每次我在外麵吃了菜,回去都會自己做,做鰱魚要多切點酸蘿卜,還需要薑蔥蒜先爆香,油裏有了蔥香味道,再把鰱魚下鍋炸。起鍋時還要加蔥,再勾芡。”
    說得幾個人都要流口水了。
    中午到張誌明家,才發現張涵不在。張誌明說“二姐那天回去,阿嬤帶著張涵去送,他就估到要到二姐那兒去耍,我又不曉得,一分錢都沒給二姐拿,二天去接的時候記到拿點錢。”
    這時阿嬤舀出雞來,用青辣椒夥著燒的,看著雞好象沒好多,就問“這雞好多錢一斤?”阿嬤答道“六塊五,一般的雞隻要六塊錢,這雞是烏腳雞,就要貴些。”“幾斤?”林茜問。“三斤多,二十多塊錢。”
    林茜沒再說什麽。吃到一半時,張誌明對阿嬤說“你去把燉的舀出來嘛。”婆婆去舀了,林茜這才說“還燉得有說?我心裏想三斤多咋才這點呢。”
    張誌明說“你咋沒問呢?”林茜說“問啥呢,一會兒還說請你吃飯就夠意思了,你還嫌少了。”
    見林茜隻挑有辣椒的雞吃,張誌明嗔怪道“你不要吃那麽多辣椒嘛。”她說“我就喜歡吃的嘛。”正吃飯,張誌明的傳呼響了,說是方崗打來的約打麻將的,他說“我本來說不去,說下午有課,方崗卻說肖輝都說你沒得課,我又不好推了,本來我昨晚上贏了七百多,你不去又不好,人家不是說你贏了就不去了啊。”
    林茜沒反對,本來張誌明也沒事。但是林茜不會成天坐在麻將桌子上,如果天天都非要靠麻將才能覺得有意義的話,這輩子這個人就太沒有價值了。場合場合,你隻要願意坐上去,就可以一輩子都沒完沒了地賭,那些耍友就是人們說的牌友或是酒友都是讓人沉淪的。林茜說了句“這次如果贏了的話,給我買件衣服。”張誌明應著“對嘛。”兩人一起坐三輪車到教院,張誌明去打牌,林茜回家睡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