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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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百態盡在天門!
    一
    林茜辦學校的事情教委一直卡起來,後來林茜通過轉彎抹角的關係找到了明陽市長,這個市長與林茜的一個學生是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市長批示讓教委批準林茜辦這個學校。教委的人找到林茜時,態度與以往林茜去找他們各個部門辦事情完全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那個姓劉的一個處長見了林茜就問道“林老師,你去找了市長啊?”
    林茜回答道“就是找了徐市長。”心中立刻緊張起來,不知是不是把教委的人得罪了。
    劉處長態度極為謙卑地說“徐市長給我們作了批示,讓我們協助你辦特殊學校,這樣嘛,林老師,這幾天你就到基教處辦手續。”
    聽到市長批示,林茜心中感到一陣喜悅,但又覺得這不是把教委搞得很被動啊,把教委的人得罪了,也不好辦事。就立刻道歉說“哎呀,劉處長,這都是為了娃娃可以有個學習的環境,要不然,我也不會去找市長的。”
    出來後林茜心裏想,本來我不該道歉的,這個學校應該是市上辦的,因為教育法規定,30萬人口的城市本來就應該有一所特殊學校。現在市上沒辦,我私人來辦,你們還不支持。林茜心中已經很覺得自己委屈了。
    辦這個學校是要交保證金的,按規定辦一個學校保證金需要三萬,但林茜當時一個月工資隻有兩百多塊,哪裏有三萬,最後降了標準,改為收七千塊錢的保證金了。這七千塊錢哪裏去找,也是個難題,林茜剛剛買了房子,第二次交錢都是在大姐二姐那裏借的,還用公積金貸了些款,才把房子的事情了了,當時房子買成兩萬,過了二十幾年,這套房子升了十幾倍的值。大姐那裏不要想借,她明確表態堅決反對林茜辦學校。林茜對老王一說,她馬上答應借兩千。但老王說她的錢是存的定期,如果提前取出來的話,利息就要受損失,林茜就說“那我就把你該得的利息付給你嘛。”
    然後又給文娟打電話,(此時文娟和老公還在bj開餐廳,生意還很好,比較富裕。)文娟一聽說借錢的事,立刻答應借兩千五。林茜感激地說“我一下還不了給你哈。”
    文娟大方地說“這個錢算是資助你的,哪個要你還啊。”
    林茜忙推辭道“說好了要還的,借歸借,要歸要。”
    文娟說“你給我倆個客氣啥子嘛,我們李小鵬說了不還,他平時打盤麻將都不了。”
    還差三千,林茜找過白麗雲,這個同學是林茜大學室友,說起經濟實力,這個白麗雲在班上的女同學中是最有實力的。本來這個白麗雲在省上黨史研究室,八四年出來幹了幾年,覺得在這個研究所富不起來,眼看著很多做生意的發了財了,她就辭了職下海了。她是在農村比較窮的地方出來的,在大學期間她家庭條件比起很多同學都差,但她衣服的數量比起很多城裏同學都多很多,當時林茜覺得自己家裏和大姐兩個人有三年同時都在讀大學,一年下來,能夠買套衣服過年就算不錯的了,但白麗雲衣服那麽多,應該是家裏想方設法都要給她拿錢買衣服。她的生意越做越大,所以林茜想到這是給殘疾兒子辦學校,不說讚助,借兩千塊錢應該不會不借。哪知道林茜借錢時偏偏她一個是最有錢的人拒絕了林茜。她說的是她雖然現在有些錢,但這些錢都是用在生意上的,手中並沒有多少現錢,最後很客氣地說我在同學那裏去幫你問下嘛。
    還差三千,就隻有找張玉蘭了。張玉蘭與林茜是大學同學,兩人同住在一個寢室,幾年的時間都形影不離,小張本來是分配在一個縣黨校,後來結婚後命運發生了很大變化,這個丈夫本是個醫生,後來調到省上一家種子公司。這個呂明的父親是省委領導,當時雖然要退休了,但關係還是有些的,找了點關係把張玉蘭調到省農業幹部管理學院了。在這個學院小張還是很清閑的,上點哲學課或是理論課,她是一種賢妻良母女人,除了把工作搞起走,主要精力都花在家裏的。
    林茜一打電話說借錢,她沒說其他,就問一句“借好多?”
    林茜說三千,她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找了幾個都是外地的朋友借錢,林茜想也沒想過找江燕萍借。江燕萍在林茜的朋友中是最有錢的,但她也是把錢捏得最緊的,與人打交道張口閉口都是用錢來衡量的,漸漸地林茜就覺得兩人之間有一條鴻溝,向她借錢的話,林茜害怕如果老是還不了,把江燕萍整出心髒病來了,她隻要想到錢還在外麵就坐臥不安,心老是回不了原來的位置,不得心髒病就怪了。林茜在現實中當然知道錢的重要性,但她自己心中隱隱約約感覺到錢不是她的終極目的,她的理想遠遠不是用錢來計算得了的。
    錢的事情解決了,林茜把這些錢存到教委名下的儲蓄所,表示自己有能力辦這個學校。在報上看到了報道了幾次的智障康複中心,就與張玉蘭約好抽空到這個中心去考察下。
    這天早晨,六點過點,林茜家的電話玲聲把她嚇了一跳,因為這個時候打電話一般隻可能是張誌明,這陣張涵一直在他們那裏,林茜條件反射就想到是不是張涵出了啥子事情了。接了電話,張誌明在電話裏說白麗雲死了,是車禍死的,當天就要在省城舉行告別儀式,他說吃過早飯他就開車來接林茜去參加。本來林茜這個明陽挨省城近,一個多小時路程就到了,但林茜一直都是喜歡清靜的人,除了經常回娘家,不喜歡隨便走動。這次一聽說是白麗雲車禍死了,馬上就說“我不去,我看到那個血糊糊的心裏惱火得很。”這是真話,前兩個月毛毛車禍死了,林茜到火葬場去了的,雖說整了容,但林茜本來就怕見血,回來後一個月都不舒服,睡覺都需要吃安定。不是記她不借錢給自己的仇,而是實在不願意看了回來心裏不舒服很久。
    這天林茜也沒法看書了,更不要說寫什麽文章了,後來打了電話問張玉蘭,她說她去參加了,雖然頭是包起的,但還是看著嚇人。小張說白麗雲一家人哭得在地上抓都抓不起來了。這家人當然要哭了,這個女兒是家中最衝火的一個,隻她一個人考了大學出來,單位本來不錯,穩定,旱澇保收,後來三十出頭就出來做生意,她應該還是很有生意頭腦的,隻幾年下來,資產都幾千萬了,九幾年資產能夠達到幾千萬還是要有些本事。已經在準備生產大商場的自動電梯了,正往另一個城市去談合作事項,回來途中司機車開快了,撞了一下中間的隔離帶,然後小車對著前麵的大貨車就衝過去了,小車鑽到了大貨車底下,當場白麗雲就喪了命,開車送了她命的司機隻受了點輕傷,醫生搶救隻是了下親屬的願,實際上當時已經沒了生命跡象。林茜後來聽說這個白麗雲公司裏麵都弄了些她的各種侄兒男女,重要崗位都是她的親屬把持著,家族企業是最難搞的,司機是她哥哥的兒子,林茜就想你請司機應該請個穩重的人來開車,而不是隻想著照顧關係,肥水不流外人田,這種農民意識把她命都送了。她死了,她老公是最高興的,因為兩個人已經分居幾年,正在談離婚的事。白麗雲的資產是屬於婚姻內夫妻共同財產,男人要分多數。你這個人是掙錢的命,沒有花錢的命。這個白麗雲三十多歲就皈依了的,死後葬到看風水的說的某個山上去了。還不到四十歲,是還是可惜了。
    這天林茜在圖書館看了陣書,又到四樓去見江燕萍,江燕萍看到林茜來,熱情地說“你又好久沒到我這兒來了,快來坐,喝不喝水,我給你到點。”林茜坐下,一邊江燕萍用杯子蓋子分了點水出來遞給林茜。還沒容林茜開腔,她就說“我給你說嘛,陳大川他們那個老三跳了樓了,”
    聽到這裏把林茜嚇了一跳,忙著問“他跳樓做啥子呢?”
    江燕萍對林茜說“就是昨天才跳的,跳下來當時就把腰摔斷了,跟到就弄到市醫院去了。我給你說嘛,這個陳老三本來自己身體不咋個好,他有腎病,醫生一早就說過他這種情況最好不結婚,他不適合結婚,他不聽哩,自己耍到一個結了,他兩個感情還是多好,娃娃也沒帶,曉得咋個那個媳婦前天晚上還好好生生的,咋個第二天早晨起來人已經都沒得事了,找醫生看了,說人都死了好久了,檢查下來,結果那女的一早就有先天性心髒病,她這個事情是把陳老三瞞到的,哪曉得那晚上兩個人在一起又親又笑的,陳老三就睡了,第二天早晨才曉得這人都沒得了,陳老三就氣得很,陳大川正開了車去接那女方娘家的人,這邊他兄弟就從他們自家樓上跳下來了。把陳大川的喉嚨都急啞了,喪事還沒辦,又把兄弟弄到醫院去治。”
    林茜問“跳下來有沒有把哪裏摔到嘛?”
    江燕萍回答說“咋沒有呢,醫生說多半都要坐輪椅了,醫一陣看嘛,醫生說看腰杆上弄鋼條固定起,得不得行。”
    林茜就說“他跳啥子嘛,跳下去好痛嘛。你沒摔死,顛轉整個癱瘓不是又給家裏添麻煩啊。”
    江燕萍回答說“就是嘛,那個女的死都死了,你去跳了樓她也活不轉來了,況且那個二樓跳下來又是掉到泥巴裏頭的,哪拌得死嘛,硬是這個老三隻曉得惹是生非,一早人家醫生都說了他結不得婚,他非去結,那個女的肯定自己曉得有病,沒給他說,他們兩個才結了沒幾年,一早我們都該想到的,這個女的身體肯定有問題,咋個一直都懷不起娃娃嘛,她肯定是不敢懷,一直悄悄避到孕的,她心髒病哪敢生嘛,生娃娃把命都生到沒得了。你說也是,她硬是不結婚還好些,兩個人一親熱了激動起來,那心髒就跳得歇不下來了。不是結個婚把命都送了啊。”
    林茜就給她說“各人的命隻有那麽長,不是我們班上最有錢的那個女同學,還不是死在車禍上,四十歲都沒得就死了。我不是準備辦學校找她說借幾千塊錢呢,她一口就推了,說她的錢都是壓在生意上的。這些有錢人咋個越有錢越把錢看得重呢。”
    江燕萍聽林茜說了這個事情,憤憤地說“這個人就該死了,那麽有錢的人為了殘疾人的事情不說借了,她本來就該捐點錢給你。這是做善事的嘛,你看現在命都沒得了。”
    林茜就對江燕萍說“就她不借給我,我心裏還是有點梗起的,但想來想去,人家有錢了,如果都找人家借錢,人家也遭不住。隻是後來我聽到同學說,她借了80萬給我們小組一個叫何渝的男同學,那個男同學說做啥子冷凍食品,結果做一回蝕一回,完全沒錢還她了。這次她死了,說最高興的是那個男同學,但又有人說當時打了欠條的,白麗雲家頭的人到處找這個何渝,八十萬,不是個小數目。我心頭就想,給我幾千塊錢都不借,給何渝一下就借了八十萬。”
    江燕萍說“就是哩,她肯定給那個男同學關係不一般,一下借了八十萬。你們那個男同學原來做啥子的嘛,不是做生意的料,非要去做生意呢,他以為是個人做生意都要賺錢啊。”
    林茜就說“這個何渝原來和我還是一個小組的,他那樣子就是一個耍娃兒樣子,當時穿個多大的喇叭褲,留的頭發也長得很,比起有些女同學的頭發還長,後頭看以為是個女的,但前麵一看呢又長有胡子的嘛。他當時給我的印象就是神經兮兮的,有幾次我們輔導員跑到班上來喊,同學們不要上課了,何渝失蹤了,趕快去找他。我們就課都不上了,去找他,結果他失戀了,跑到圖書館後麵的長凳上睡著了,我們找過他三回。”
    江燕萍說“這個人不曉得在做啥,大學裏頭失戀嗎正常得很嘛,失回戀就要失蹤了,把你們找到都不想找了。他這種人不找也沒啥,他哪得自殺嘛,失戀了重新耍一個跟到就從失戀中解脫出來了。他又再耍一個就是了嘛。”
    林茜也說“就是嘛,他是個不曉得自己要做啥子的人。一個人應該有自知之明,對自己的定位要準確,不要隨時都在跟潮流,人家做啥你就做啥,他本來在大學裏麵教書,和你們姐他們一個城市的,他父母都是大學老師,結果他教了幾年書也辭了職出來做生意,他做生意做不走,結果就跑到江安縣去,江安的教委主任是我們大學同學,就把教委下麵的校辦工廠交給他管理,結果搞了半年都沒得,就喊他走了。”
    聽到這裏,江燕萍問道“咋個喊他走了呢?”
    林茜就說“他把人家工人的工資都用了,天天就跑到酒巴間還有歌廳去耍,完全不是做事的料,人家不是隻有喊他走了。”
    江燕萍說“這個人叫爛泥糊不上牆,人家幫你嗎,你自己還是要爭氣嘛,成天不務正業,隻曉得吃喝玩樂的,這種人根本不能幫。林茜,我給你說,我覺得我倒是很有商業天賦呢,我不是長期在炒股嗎,好多人都炒來蝕得本錢都沒得了,我炒股還一直都賺到在,你要不要拿些錢出來跟著我炒嘛,我買啥子,你就買啥子,我給你兩個,好好的朋友嘛,我哪得整你嘛,我投到股市頭的幾十萬都翻了不止兩翻了,你如果拿幾千塊錢出來,過兩年炒得好不就翻成幾萬了。”
    林茜搖頭說“我才不動那個腦筋哩,我本來就不喜歡盯著電視上看那個數字不停地變化,一會兒漲了,一會兒跌了,把我心髒病還炒出來了哩。”
    江燕萍說她“你就落後了嘛,人家好多人都在炒股,你那麽聰明的人,哪會賺不到錢嘛。不過有些人確實是把底都蝕到沒得了,劉玉老師她們建院裏的朋友,就前幾天還在她這兒來說,她娘屋老漢給她兒子讀大學的錢,一下七萬塊錢,她炒幾年下來,蝕得隻有幾千塊錢了,那個朋友就是氣得很哩,還不敢在老漢麵前說,那還不是老漢攢了好多年才有了七萬塊錢,她一下蝕得沒見了。老漢曉得不曉咋個氣啊。”
    林茜就說她“我自己不想動那些腦筋,我們屋裏媽老漢都有工作,用不到我操心他們養老的問題,本來我對經濟也不感興趣,隻要一聽經濟節目,我聽不到五分鍾,我就打瞌睡了。我這幾年教了張涵背了好多詩,我老漢詩就背得多,原來高中時我老漢守到我,讓我背了好多,前些年隻操心家務事,現在又覺得教張涵背詩,他就安靜下來了。那天我看到我們這個學校招生困難得很,左院長還經常搞些大合唱,我想起一首詩那是號稱小杜的杜牧寫的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你說我這個比喻恰不恰當?”
    江燕萍笑著說“你這個比喻不要讓左頭曉得了,曉得了不是說你抹殺他對學院的貢獻,給你扣個帽子你還遭不住哩。”
    林茜說“我給你兩個好多年的朋友了,才給你說點真心話,再咋個你也不會為點利益去做賣友求榮的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