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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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百態盡在天門!
    一
    林茜的特殊學校正式開學那天,來了幾個學生報名。電視台也來了,聽了小羅的話,林茜特意把頭發盤起來,看上去正式一點,人也顯得精神了很多。電視台是劭力偉聯係的,他本來就在電視台,聽說林茜要辦特殊學校,專門找了人來錄像,作為新聞在電視台播放。
    采訪林茜的時候,記者問她為什麽要辦特殊學校,林茜本來就說不來冠冕堂皇的話,就說“我起初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因為他沒有一個學習和交往的環境,後來得知明陽市隻有聾啞學校,沒有智力殘疾兒童的特殊學校,我就想自己辦一個特殊學校,解決自己兒子的教育問題,也幫助那些智力殘疾兒童的家庭。”
    劉玉老師這天也來幫忙,作為林茜的同事和朋友,她也在電視上麵講了幾句,她是這樣說的“林茜作為我的同事和朋友,她要辦這個殘疾人的特殊學校,我給她說過,困難很多,多得你想不到。但是她的決心很堅決,所以我還是請社會上的有識之士能夠對她伸出援助之手,這本來也是為殘疾人做好事。”
    記者還這樣問了“如果你得了讚助,你會把錢怎樣用?”
    林茜當即回答“如果得到讚助,我會把這個學校辦得更好,規模搞得更大,不會把錢用在我自己身上。”
    這不是虛妄之詞,林茜本來也不是個把錢看得比名聲還重的人。
    剛開學,來了幾個小孩,都是一早聯係好了的,要不然,開學的時候一個學生都沒有不是冷場了。
    章星的家裏是賣鹵菜的,這個女孩胖得很。她的智力很低,心中明白,但是嘴裏說不出來,隻說得來簡單的幾個詞,如爸爸媽媽哥哥。麗華是林茜陽台對門黃小麗的侄女,這個女孩上下台階很困難,她的腿不能彎曲,每次上下台階都要有人扶著她,要不然,她根本不會彎一下腿,直挺挺地伸出腳,一下就要摔下去。這個女孩是重點保護對象,要不然,摔骨折了就不是搞著耍的了,杉杉智力正常,但腿有問題,是小兒麻痹症造成的。毛川是孤獨症患者,這個娃如果不說話的時候,你根本看不出來他有問題,看著還是很聰明的樣子,他幾乎不和同齡的孩子打交道,唯一的興趣就是搞玩具,但如果哪個和他爭玩具,他就死死抓住玩具不放,一句話不說,牙齒咬緊了使出全身的力氣來搶,不搶過來誓不罷休。
    杉杉的父親是明陽大型機械廠的工程師,夫妻兩人都是大學畢業生,兒子卻是嚴重的小兒麻痹症。杉杉的智力很正常,他認的字是最多的,但杉杉在這些孩子中,脾氣也是最大的,什麽東西都要爭個贏。他腿不好,走路一瘸一拐,腿腳好的人走十幾步,他才走得了兩步,他的父親畢竟是讀過大學的人,雖然看到兒子走路很吃力,但他常來看兒子時都在林茜麵前強調,不要讓人攙扶著杉杉走,再艱難都要讓他自己走。杉杉經常走幾步就跌倒在地上,但一般情況下,他還是會自己掙紮著爬起來,因為他的腿必須鍛煉,否則就隻有一天天萎縮下去了。
    那鳴鳳是開學第一天自告奮勇到林茜這裏來打工的。這是個三十出頭的農村婦女,她不象沒出過門的農村婦女一樣膽小怕事,一副精明能力的樣子,林茜正愁要找個能幹的人管理孩子,當即就收下她了。
    台子搭起來了,夥食是向明在管,彥彥暫時充當老師,那鳴鳳就管孩子的衛生。
    開頭幾天,忙得天昏地暗,還沒個頭緒。幸好正是暑假時間,林茜天天一早就和彥彥騎車往文化園趕,下午直到看著在給孩子們洗澡了林茜和彥彥才回去。
    林茜把家中的電視冰箱都拿到學校去了。還好,玩具呢朋友們送了些家中孩子不要的舊玩具,江燕萍拿了些,她的一些朋友聽說林茜辦學校,也送了些。林茜把家中的電子琴搬了去,這個琴在張涵三歲的時候林茜在外麵上了半年課的工錢買的。彈琴的課程非林茜莫屬。這時候,林茜就慶幸自己雖然談不上精通電子琴,但什麽歌隻要唱得出來,她就能夠彈奏出來,憑這點功夫,林茜還可以把孩子們吸引一陣。
    文化園裏熱鬧得很,當時開學正是夏天,文化園裏有個小孩玩的遊泳池,天氣熱得厲害的時候,就有好多外麵的小孩來遊泳,每個人交一塊錢,這是文化園裏三個工作人員的額外收入。
    這天仍然是個晴熱難耐的天氣,章星趁著管理人員不注意,一趟子就往池子那兒跑,那鳴鳳眼明手快,跟著跑過去抓她,都沒抓住,她都已經跳到水池裏去了。水雖然不深,但還是怕她萬一在水裏出了問題了,哪個擔得起責任呢。那鳴鳳沒顧得上自己穿著長褲,一下就跟著她跳進水裏,抓住她往岸上拖。沒曾想,這個章星雖說隻有十六歲,但體重卻一百好幾,那鳴鳳一個人根本把她拖不上來,後來還是向明幫忙,兩個人才把她弄上岸來了。章星不依,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裏直是說“水,水。”
    章星說不完一句完整的話,隻能說單個的詞,她的意思是她要在水裏。林茜和彥彥聽說她跳進池子裏了,也都跑過來,章星還是坐在地上不走,見眾人都不準她往水裏跳,就哭。她那麽大個塊頭,想拖走她,還不是件容易的事。
    見林茜來了,那鳴鳳氣衝衝地說“林老師,你看這女子好麻煩嘛,看到人家那些娃娃遊泳,她就心慌得很,她跳下去,萬一淹到了咋個得了嘛,這麽重,拖都拖不動,她是最煩人的了。”
    怎麽辦,林茜靈機一動對章星說“章星,走,到教室裏去,老師給你彈琴。”
    林茜也是逼得沒法,就想出彈琴這一招,因為章星平時隻要林茜彈琴,無論她在做什麽,都會安靜下來。沒想到,這一招還真管用,章星馬上破啼為笑,拉著林茜的手就往教室走去。
    坐在電子琴前,林茜先彈了兩隻老虎“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耳朵,一隻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章星嘴裏跟著哼,張涵更是聽到音樂就要跳舞,林茜發現張涵有了進步,他居然可以改歌詞了,他自顧自地唱“一個沒有腦袋,一個沒有屁股,真奇怪,真奇怪。”
    林茜邊彈邊笑起來“腦袋和屁股都沒有了還跑得快啊?”
    張涵強詞奪理地說“就是要跑哩。”
    總算把章星哄住了。章星這一跳給那鳴鳳找了麻煩了,她一身衣服濕透了,那鳴鳳的衣服褲子也濕透了。兩個人都把衣服換下來。那鳴鳳是個很愛幹淨的人,每天都要把所有孩子穿得幹幹淨淨,換下來的衣服都該她洗。這次她一邊洗,一邊嘴裏埋怨道“這個章星淨惹是生非,那天她來例假的時候,給她墊起紙,她還覺得煩人,硬要扯來甩了,把身上床上整到到處都是。她們媽曉得一天在做啥子,這麽大的女子了,來例假也該教她墊紙嘛,啥都不教,隻曉得給她駕式吃鹵菜,長起那麽胖,走路兩個大腿都磨出血了,你說在做啥子!”
    章星家是做鹵菜生意的。章星的媽說這女子吃鹵菜凶得很,家裏隨時都有鹵菜,她要吃就由著她吃,所以章星胃口好得很,她一個人起碼吃得下兩個人的飯菜。章星的家人也希望學校給她減肥,問題是這個章星如果少吃一點,馬上就會把挨著的孩子的飯菜搶過去,還沒等被搶的人反應過來,她已經把搶過去的吃完了。
    每天都有層出不窮的麻煩湧現,不過,隻有不到兩周,林茜就把學校整理得比較順了。
    林茜找不到智力殘疾兒童用的書,就找了小學教材讀給他們聽。杉杉可以讀,還可以寫,張涵眼睛不好,就讓他背誦,其他幾個孩子對讀書是完全沒有興趣的。
    這天林茜突然聽到張涵改編了語文課中的一段春天對花兒說了什麽,花兒都開了。
    張涵改成了“春天對那阿姨說了什麽,那阿姨都打毛衣了,”(這是那鳴鳳的絕活,她空下來的時候就打毛衣,打出來的毛衣就跟外麵店裏賣的差不多,根本看不出是手織的。)
    聽到這兒,杉杉就嚷道“張涵唱我。”張涵又唱道“春天對杉杉說了什麽,杉杉都寫字了。”這些學生裏麵杉杉寫字寫得最好,章星看見人家寫字,她也要本子要筆,她就隻在那兒亂畫。園園也嚷道“唱我唱我。”張涵又唱道“春天對園園說了些什麽,園園都笑了。”
    張涵能抓住每個人的特點,園園長著一張園園臉,特別愛笑,這個女孩也很討人喜愛,每次家中來人接她,都會和老師說再見,還要親親老師的臉。
    彥洵家中鬧得不可開交,這次李廠長的妹妹專門過來調解兩人的事。這個妹妹是江陽市最大的一個幼兒園的園長,在江陽當地是個有頭有臉的成功女人,經常在電視上講幼兒教育的問題。但在這個嫂子麵前都隻有束手無策的份了。她一到彥洵家,李姐就哭訴個不停“這個家沒得我的話,都不曉得成了啥子樣子了,女子我一手辛辛苦苦地帶大,廠裏頭工作一點都不敢水,幾十斤重的零件我跟男人一樣地去搬,屋裏頭吃飯洗衣服都是我一個人的事,他李毅出去讀書女子還不是我一個人在管,沒得我在屋裏頂起做,他還當得到啥子廠長啊。”
    彥彥的姑姑插話說“彥彥小時候我們媽還管了幾年的嘛。”
    不說這話猶可,聽了這話,彥彥媽更大聲地控訴起來“不要說你們那個媽的話了,我這個話好久就想說出來,你們媽一心喜歡孫兒,彥彥一生下來她走起來看了眼,看到是個女子,根本沒幫一天忙,一個蛋還沒有買就走了。都還是我們女子命大沒得人幫到帶還是長到十多歲了,彥彥都是十多歲了才到你們那裏讀了兩年書,那兩年彥彥在那兒吃的啥子啊,早晨就給人家留點剩飯,把我們彥彥都吃來營養不良了。”
    這時,李廠長打斷她說“你說嘛,這個屋裏頭你究竟要做啥子嘛?”
    李姐回答說“我在這屋頭經佑你們兩個經佑夠了,我不想經佑了,我要離婚。”
    其實早在剛放暑假時彥彥就給父母兩個寫了封信,上麵有句話很形像“你們兩個何必老是這樣扯下去嘛,你們兩個就象是非要手拉手跳到縣崖下麵看看是啥子呢?”
    說這個話,彥彥的親身經曆說起來讓林茜想起來都覺得毛骨悚然,有次彥彥回來後,被母親責罵,說你沒考好,把衣服褲子脫下來還給我,你一個人出去。彥彥才在林茜麵前說了父母兩人的事情。有次她回家,門一打開,父親右手上血不停地流,她打盆水來,讓父親把手放進去,手剛一放進去,水都被染成鮮紅的了,她都顧不上害怕了,忙著給父親包紮起來。後來才問,哪個砍的。不用問都曉得隻有她媽做得出來,她經常不停地數落,把男人惹毛了,就打到她身上,她打不過就拿起把刀就砍在男人手上了。手上砍了很深的一道傷痕。這樣的事情對彥彥的婚姻觀產生了深刻的負麵影響,她到了三十多歲時還沒成家,在林茜麵前說“我看我爸媽他們淨在吵架,我未必結了婚也找個人天天吵架嗎。我一個人還清淨點。”
    當媽的看了女兒寫給他們的信不僅不反思自己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在一個家庭裏,你一個女人成天罵這個罵那個,尤其是不高興了就把男人的父母親戚都扯出來罵,這是女人的大忌。家和萬事興,長期被精神折磨,這個家不出問題就怪了。李姐當時把彥彥很刻毒地罵了一通“你以為你讀了幾天書,寫得來幾個字了,還敢來教訓老娘了嗦!你搞清楚,你現在端的碗是哪個的,你現在還靠到老娘在吃飯,就敢反了,等你掙到錢了你不是更不得認老娘了。”
    離婚的事早就不知說過多少次了,尤其是這次工廠垮了,李姐越發鬧得起勁了,彥彥父親老是礙於麵子,他怕外人看笑話,你這個副廠長下台了,老婆子又鬧離婚廠垮家也垮,太淒涼了。
    這時李廠長就說“你實在要離就離嘛,我們就來談談離婚的條件嘛。”
    她就斬釘截鐵地說“離婚的條件就是女子歸我,這個房子以及裏麵的家具都歸我,你光著身子出去,還有,這麽些年我給你當老媽子,你該我五萬元的青春損失費。”
    這下馬上就把他難住了,當廠長時,曾經經曆過無數次的談判,但是這種不講理的談判還是第一次。
    妹妹試圖調解,說道“女兒是兩個人的,就是離婚的話,女兒跟著哪個也要征求她的意見嘛,大家好好商量,這個家是兩個人共同建立起來的,財產也是兩個人共同的。”
    聽妹妹說到這裏,李姐再也聽不下去了,站起身打斷妹妹的話“我跟李毅的事我們兩個人才曉得,外人不要幹涉。”
    妹妹據理力爭“李毅是我哥,你也做了二十多年我們家的媳婦,我咋個不能幹預?”
    李姐一句話就把妹妹說到牆邊上,再無回旋餘地“我現在就給說清楚,你們李家的人敢來幹涉我們兩口子的事,我一把火把這屋裏的家具燒了,這地板磚燒不爛,我拿個鐵錘把地板磚一下敲爛,反正大家都不想要這些東西,要弄爛就大家都弄得兮爛。”
    這個來勸架的妹妹見嫂子做出魚死網破的架式,隻得作罷。
    後來在哥哥麵前抱怨“你們兩個人的關係咋弄得這麽僵嘛,我們原來隻曉得你們搞不攏,哪曉得成了這樣子了。”說罷問這個被單位和家庭搞得焦頭爛額的哥哥“你咋個辦嘛,實在不行,如果隻是財產的問題可以讓法院判決,不可能說嫂子喊你拿多少錢你就拿多少錢。”
    這個時候李廠長腸子都悔青了,原來見到男人掙了些錢就要私自存些起來,他還覺得都是一個家的人,哪用得著在錢上還要分個彼此嘛,況且他覺得自己也沒得多少開銷。現在才明白了,錢有些時候是可以做為武器的。這個男人一早沒一點心眼,也沒弄點錢放在一邊,現在女人啊你出去你就要出去,不出去也可以,你就要在家裏忍受這個女人無休無止的歇斯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