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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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亦醉何必酒!
    蘭香滿座,誰懂寂寞?蘭香一醉,倚紅偎翠。
    除江淼灝表情僵硬地止步在蘭香閣石階前外,其餘身著緇衣的少年們早已談笑風生地邁步閣內。
    這副對聯···寫的竟然還挺像樣?!
    “···好啦,走吧走吧!”上官鏡雲哭笑不得地將四肢僵硬的江淼灝推進蘭香閣的大門。
    蘭香閣內歌舞升平,如外邊對聯所言,確實是個男歡女愛醉生夢死的好地方。
    “喲,上官公子來啦!”一位麵容慈祥身材發福的中年女子迎麵走來,這就是張媽媽了。
    二人一番寒暄過後,上官鏡雲切入正題“張嬸,我來向你打聽個人?”說著轉頭看向江淼灝,“什麽樣貌來著?”“八尺男兒,包裹嚴實。”
    “好像有一個,是小茶的常客呢,走的蠻近,諾!昨天還在人家屋裏等她呢。”張媽指著三樓西間道。
    “這客人很照顧小茶的,小茶每次奏琴啊,他都在,不像其他客人盡往她身上貼。有時還會橫在她前麵擋鹹豬手呢···”
    江淼灝打斷道,“擋?這樓裏的···做這生意的,不是就靠這討喜嗎?”
    齊碧輕聲道,“灝哥,不是所有幹這行的都做皮肉生意···”
    上官鏡雲道“比方在二樓奏琴獻舞的就可能隻賣藝不賣身。”
    張媽道“是啊,我這蘭香閣裏的。有些人老珠黃了仍然清清白白,唉!我開這蘭香閣,也沒想到能多賺。當時也隻是走投無路想著試一試,人呢,湊著湊著就多了。才有了現在的蘭香閣。來這的姑娘都命苦,我也不逼迫他們如何待客······”
    張媽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著,江淼灝卻沒再聽進半字。
    婉轉低沉的琴音轉移了江淼灝的注意,空靈之音帶著絲絲憂傷,似那山穀的幽蘭···輕柔又不失氣概。他聞聲來到一樓廳堂中央,稍稍仰頭,鳴琴者罩著一身烈火般的紗裙,裝束豔麗嫵媚。那雙鳳目含笑含俏含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優美的琴音從那纖細的指尖一泄而出。
    怪不得說青樓能奪了男人的心神。
    琴音流轉,江淼灝也隨之慢慢移動。在情不自禁中踩上步梯,在酒氣彌漫的男人裏駐立。
    一曲完,茶煣煣睫毛微顫,在愈加熱烈的掌聲中緩緩站起,鳳目仿佛不經意間含笑掃了眼江淼灝“多謝各位捧場了,今日就到這罷。”男人們掃興地散了,如若再貼上去騷擾人家,怕是那個從頭包到尾的怪人現在不知在哪裏盯著自己。
    “江公子,你的朋友需要什麽服務嗎?我會如約打折。”茶煣煣眉眼間透著溫柔。
    江淼灝兩片唇瓣剛分開,葛觀選又不知從哪裏插了進來,“茶姐姐果然信守承諾,姐姐準備打幾折呀,看我如此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打個三折嘛!”
    江淼灝無奈地輕歎一聲,這人什麽時候才能改改這毛病。等等,茶?她就是‘小茶’?上官鏡雲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對茶煣煣道“姑娘,冒昧問一下,這蘭香閣內可曾有一個衣著嚴實,身量與我倆相近的男子。”
    茶煣煣一滯,很快道“有,我的客人。”女子眸中那一瞬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雖快,但江淼灝仍是捕捉到了。
    正要開口詢問,頭頂上方竟紛紛揚揚地灑下一點點的粉塵,眾人正納悶,一聲淒厲的尖叫像要穿透所有人的耳膜迅速傳來!
    在場的客人,媽媽,少年等所有人雙手抱頭捂耳。接下來,隻見一張桃木椅伴著爆破聲破門而出,蘭香閣內的人四散奔逃,大呼救命。
    茶煣煣鳳目圓睜,難以置信地望著事發處。一襲藍衣遮住了她的視線。再一睜眼,江淼灝已上了步梯,向自己西間跑去!
    茶煣煣亦提起裙擺,尾隨其後。
    少年們也緊跟上樓。
    “砰!”
    江淼灝一腳踹開破敗的房門,映入眼簾的隻是一片狼藉。屋內的銅鏡碎了,桃木桌裂了,四條桌腿兩條靜靜地躺在一旁。床榻上混亂至極。窗戶大開著,秋風一波一波地灌進,然不見半點人的影子。齊碧靠著窗沿朝下看了看,道“人跑了。”
    清晰簡單地吐出一個字,“追!”
    葛觀選道一聲,“好嘞!”幾步一跨,抓住齊碧的胳膊。蘭香閣三樓距地不高,兩人便順勢從窗戶一躍而下追鬧事的去了。根本不需要江淼灝明確指明誰追誰留。
    茶煣煣從看見大開的窗戶後,心中緊繃著的弦也慫了,她不快不慢地拾起掉地的桌腿,笑道“張媽媽,這屋裏原有的擺設得有勞您再安排了。”
    張媽扯回神,“還是原先那些嗎?那小茶你這幾日先住笙笙房裏吧,東西備齊需要幾日呢!”
    “好的。”
    江淼灝道“屋子被洗劫一番,茶姑娘貌似並不著急。”
    “許是進了盜賊罷,我這也沒什麽值錢的。”
    可這裏明顯有打鬥過的痕跡。江淼灝又想開口,上官靜雲卻手肘輕輕碰了下他隨後道,“沒準是個性子急的盜者呢?找不到值錢的氣急敗壞砸東砸西,再咆哮一聲。這世上什麽人沒有,對吧?”順著上官靜雲的眼神,江淼灝注意到塌前的櫃子上,擺著一冒著熱氣的瓷杯。屋裏原先有人!
    兩人對視一眼,茶姑娘有疑,此時不能打草驚蛇。
    “嘶…”
    茶煣煣半蹲在銅鏡碎片旁,左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幾片碎塊,右手的手心及食指指肚上,被劃開了一條不易察覺的小縫。
    江淼灝上前接過茶煣煣左手的碎片,又替其繼續清理著,“破碎的鏡片傷手,小心的好。上官,你帶其他人去幫下觀選他們吧。”
    “我?!不行啊淼昊,我和他們……”“沒準你這麽一去,前麵的事他們就不計較了呢。”上官靜雲猶豫不決地看著江淼灝,半天才勉強對身後年輕的捕快們道,“如果那兩個要對我做什麽,你們攔得住嗎?”
    少年們道,“試試?”
    於是,上官靜雲硬著頭皮,揣著幾百個不情願,帶著其餘捕快離開了蘭香閣。
    茶煣煣接過張媽遞過來的手絹,捂在劃口處看著正彎腰清理的江淼灝,“江公子不一起去嗎?”
    “一個小賊而已。”江淼灝淺笑直起身,“那群小子閑不住,讓他們跟去就是了。在我麵前他們也放不開。”
    “說的你多老一樣?”
    江淼灝笑笑,向張媽問道,“張嬸,請問蘭香知名酒品有哪些?”
    張媽看來生意了,忙道,“啊多著呢多著呢!想要什麽都有!公子你是上官公子的朋友吧,待會你去我蘭香私人酒庫裏挑。”
    “看來上官麵子挺大。”
    “蘭香如今走到這一步,也多虧上官公子啊···”張媽好像回憶起了什麽陳年舊事,歎了口氣,“我待會找人帶你去吧···”“張媽,我這下午沒什麽事,就由我為江公子帶路吧。”“誒,好。”
    夕陽西下,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著。
    江淼灝怎麽樣沒想到,兩個人原來也可以如此安靜!
    他在心裏歎了口氣,擠進腦汁地想著插入的話題,沒頭沒腦來了句“原來你姓茶···”
    話出,江淼灝見茶煣煣仍在前麵走著,好像並沒有回複自己的意思。莫非這頭開得太生硬了···
    “茶,不好嗎?”走在前麵的女子忽然回頭道。
    這有點出乎江淼灝的意料,“···沒有,隻是姑娘當初為什麽沒連名帶姓地報呢。”
    茶煣煣道“煣煣,是我的藝名。”
    “這樣啊···茶姑娘,那天不好意思。”
    “什麽?”
    “姑娘分明不是那種···為何那天不說清楚。”
    “公子,”茶煣煣頓住直視江淼灝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當時你急著走。”
    聞言,江淼灝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分別之時,丟下一句姑娘自重後,急於快些離開確實沒再回頭一下。人家想解釋有哪有機會呢?現在反倒問起別人來了。
    兩人之間的話語仿佛又被什麽暫停了一會兒。
    江淼灝道“茶姑娘才貌驚人,怎麽不另尋出路···或是找個人嫁了。以姑娘的條件,應該可以過好自己想要的生活。”
    此時此刻,茶煣煣的眉眼間卻流露出一絲憂鬱,一絲無奈,一絲怨恨······
    若可以,我又怎麽會不做。又怎會親手禁錮了自己的自由···又怎會把自己長久地關在一座樓裏,成日地在男人堆中賣藝?嫁人?···
    一絲苦澀湧上心頭
    曾經,那個人···
    “曾經,那個人也諾我一場盛大的婚禮。”
    江淼灝下意識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她,看起來好像有點難受。
    茶煣煣道“江公子,你覺得一個甘願處身於青樓的女子,她所有過的、經曆的,會簡單嗎?”
    清風徐徐,一點點吹開了遮住夕陽的兩片薄雲,那抹溫柔的金光傾灑而下,恰巧灑在了茶煣煣嫵媚的臉龐上。那雙風情萬種的眼睛,此時此刻亮晶晶的。仔細一看,江淼灝才發現,那是淚光···
    或許···她確確實實經曆了什麽,才使她甘願年複一年地留在蘭香。
    是沒人為她贖身嗎?僅僅圍觀她奏琴的就排到樓下了···
    “是我唐突了。”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一個人經曆的多了,區區遭竊又算的了什麽呢?有的人,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空氣中不知不覺地摻入了一股清純的幽香···
    “公子,酒庫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