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表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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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著河麵上重又出現的他的臉,又是帶著強烈的恨重重地砸在水裏自己的臉上,水花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留下點點痕跡,在那水花濺起刹那,他覺著心鬆了些,恨意卻強了些,拳頭帶著心中的恨一遍又一遍的砸在河麵,激起“嘩啦啦”的響聲,他一邊打一邊喊,直到筋疲力盡,四肢發軟,快要倒入河中,與那不息的流水化為一體了,他才在僅有的一絲絲理智的驅動下,拖著疲憊的濕漉漉的身軀,整個人像條死魚一樣,腆著肚皮,摔落在綠綠的草地上。
    此時,春光未遠,陽光依舊普照,藍藍的天空飄著朵朵白雲,它們像是世間最無憂無慮的精靈,隨著風兒愜意地搖動著身姿,在天上變幻出各種各樣的模樣。
    他有些費力地睜開被河水蒙濕的雙眼,望著天上的白雲,在他眼裏停留,那一抹一抹的白漸漸化作一張佳人的臉,鶯鶯淺笑,眉目含情,而後俏臉緊繃,小嘴嘟起,閃亮的眼睛瞪著他的臉。
    一種難言的痛苦如同一記悶錘狠狠地敲打在張玉鵬的心髒上,他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聲,心裏發出微弱的呼喊:
    “盈雪,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當張玉鵬正如同一具死屍毫無生氣地躺在草地上時,一路上心頭如小鹿亂撞的高盈雪像個打了敗仗的士兵,有些驚慌失措地回到自己閨房,關上門,身軀無力地靠在門把上,心中猶自驚慌。
    在她那十八年的生命裏,從未有過一個男子敢大膽地扳著她的雙肩,跟她說,要和她在一起。
    從小到大,家裏的下人,女仆皆將其視作天上的星星,而他們,注定是形如草芥之人,一輩子隻能對她投以仰望之光。在他們下人的眼裏,她高貴,她聖潔,她不可侵犯。在父母兄弟眼裏,她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也是倍受寵愛的寶貝,自小她想要燒餅,斷然不會有人給她麻薯,她要雞腿,斷然不會有人給她鴨肉。可就在半個時辰以前,她一向以為隻是朋友的玩伴,卻跟她告白,跟她說,要與她一起,但是,這可能嗎?她從未想過這件事。
    在她印象中,張玉鵬為人老實,熱情,厚道,脾氣好,性格好,但也僅僅隻能成為朋友!因為,她知道,在她和他之間,天然存在著一道很深很深,深不見底的溝壑,在那漆黑如墨的溝壑裏,有著門當戶對,有著身世,門閥,長相,財富,功名各方麵的鴻溝。
    一想到這些天然的差距,她的心中就湧起一股無力感,她是善良的,也是聰明的,她知道,以雙方的家庭條件,莫說是在一起,即便成為朋友,也已是難得的奢侈。
    想到此,她甚至在心裏責怪起張玉鵬來:
    “哎,你為何要用你一時的衝動,打翻這難得的友誼的小船?”
    她拖著疲憊的身軀躺在柔軟的床上,床邊刻著各種祥瑞動物圖案,有龍,有鳳,有麒麟,盡管刻得栩栩如生,龍遊鳳翔,卻也解不了她心中的答案,她單純的世界裏,不知道男人的複雜,更不知道他對她的半真半假的感情裏,看似脈脈含情的眼眸之下,藏著金錢,藏著利用,藏著為人最庸俗的欲望。
    她將一雙白皙,纖巧的手枕在後腦勺,望著床上洗得幹幹淨淨的蚊帳,心中雜亂無比,一會想到平日與張玉鵬玩耍,閑聊的情景,一會回想起早上他有些用力地扳過她的雙肩,跟她說著她接受不了的話,一會思緒又飄過木床,飄到雜貨店,心中暗想:
    “不知他現在回去店裏了沒?”
    “哎……”
    高盈雪深深地歎了口氣,心中依舊是難以抉擇,是該接受,還是該拒絕呢?
    她心裏是拒絕的,卻對他也不反感,甚至有不小的好感,但是,兩人差距如此之大,若是接受了,爹娘會同意嗎?我和他會得到親人們的祝福嗎?
    一想到這些現實的問題,她便是心亂如麻。
    “煩!煩死人了!”
    她越想,越覺心中堵了一口氣,一直憋在心裏出不來,那股氣,是由今日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小子所引起的。
    “你真的是令人煩死了!!”
    高盈雪在心中暗罵,卻也是越說越心煩,那股煩悶越積越多,令得她不得不想著法子發泄出來。
    她起身,拿起書桌上擺著的瓷瓶便往地上摔。
    “啪!”
    “啪!”
    “啪啪啪!”
    接二連三地帥破了幾個瓷瓶,心中煩悶之氣才稍微散了些,卻是驚動了下人,下人不知發生了何事,也不敢敲門進入,隻聽得裏麵“啪啪啪”大響,生怕出事怪在自己頭上,趕緊跑去告訴高夫人。
    高夫人來了,身後跟著緊緊低著頭的女仆。
    “女兒,可是發生了何事?”
    高夫人望著一地的瓷瓶碎片,和顏悅色地問道。
    “母親,女兒沒事,隻是心情不好,想摔東西。”
    高夫人從她的臉上看到了不開心。
    “怎麽了?誰惹你了?”
    高盈雪望著高夫人那張詢問的臉,曾有那麽一刻,她想告訴她,她的一個與她身份,地位懸殊的異性朋友跟她告白了。但她還是忍住了這種衝動,因為,她跟他,這輩子是不可能的事兒,何必說?
    “沒誰惹我,就是不高興,就是想摔東西!”
    她將溜到嘴邊的話硬是塞了回去,隨口應答道。
    高夫人定睛瞧了她好幾眼,確定她的確是無什麽事後,方才吩咐身後女仆將房間地上打掃幹淨,自個便出去了。
    待得閨房裏隻剩她一人時,她依舊是有些煩悶地把身軀撂到軟軟的床上,思緒不停變換,總是不自禁地想起一張年輕男子的臉,想起他的笑容,他的一舉一動,想起他今早上在河裏起魚簍,在岸邊烤魚的情景,她突然明白了,她和他,這輩子都不可能!
    “算了,以後跟他不再來往罷!”
    她心裏作下了這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