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顧秀雖然做了婆婆，說到底也才三十五六。
    遇到這事，多少還是有些慌張，一個電話驚擾了一大圈子，等顧遠趕到醫院的時候，病房裏已經坐了一大群親戚。
    “大鍋，你來了？”
    超子見了就散煙。
    接過煙，夾在耳朵上，顧遠和周遭人打了個招呼，這才點點頭，看著他一副提心吊膽的樣子，於是出聲勸慰道：“沒多大事，之前產檢都做好了，不會有太大問題。”
    超子急的渾身長了刺一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話是這麽說，就是急。”
    小翠躺在床上，也有些緊張。
    隔壁病床的老太太，也不知道是自家媳婦，還是女兒準備出院了，正在收拾床位，於是就好心安慰道：“閨女，不用害怕。我們那會生孩子根本沒感覺，我那會生家裏老四時，還在田裏插秧，都沒感覺，孩子就滑下來了。”
    這番話把病房裏的男人，都給鬧了個大紅臉。
    然後。
    但護士壓根不聽，說完把門一堵，直接從裏麵反鎖。
    這時，二姑也走出來道：“顧遠，我和你二姑夫都不識字，你表弟初中都沒畢業，家裏就你有文化，孩子還沒起名，你給起一個，她是‘宇’字輩的，最好簡單一些。”
    “我去進去看看，我以前是做接生的……”
    這話顧遠插不上嘴。
    也聽不下去，於是就拉著超子出了病房，示意他出去抽根煙。
    上輩子，應二姑的要求，顧遠起了一個‘康’，也是意味著健康。你和對方說《詩經》、說《楚辭》，他們未必懂，反而越簡單越好，越上口越好。
    顧遠當然知道。
    “宇欣，宇欣，王宇欣！這個名字起的不賴。”二姑念叨了幾句，越發滿意，於是趕緊回去把名字記下來。
    一聽說這次要來真的了，姑姑、姑爺們都趕緊著收拾了攤子，急吼吼的趕到醫院。老顧還回了趟老家，把老爺子和老太太給接了過來。一來一回兩個多小時，老太太聽見還沒生出來，一進醫院就要往產房裏麵鑽。
    到了下午三四點，小翠肚子才開始疼起來，大家趕緊喊來護士，火急火燎的推進產房。
    “奶奶，你擱旁邊坐著。”
    超子聽了，趕緊跑去買。
    “不行，醫生都在裏麵呢，伱進去搗什麽亂啊？”
    “老太太你幹什麽？產房不能進！”護士攔住她。
    因為塞了紅包，再加上條件適合，所以一大家子都已經商量好準備順產，主要也是恢複的快，“你去買一瓶紅牛，再去買點巧克力。生孩子耗精力，到時候使不上勁可以吃一點。”
    老太太指著產房。
    這老太太一說出來，就有些收不住嘴，就開始說生孩子的事情，各種虎狼之詞不絕於耳。
    老太太委屈的不行，“我哪會搗亂啊，我就是想看看怎麽回事，說不定能幫上忙。”
    顧遠瞧見老太太心裏失落落的，把她拉到外麵的椅子上。
    “欣，欣欣向榮的‘欣’。”顧遠道。
    老太太十六歲就出來做接生，十裏八鄉的都做過，還做過赤腳醫生，家裏還有一個貼著紅十字的醫藥箱。一把剪刀，一瓶酒精消毒，別看簡單，不知道救過多少人的命。
    “就是就是，那些小年輕哪知道我奶奶的厲害。”顧遠笑嗬嗬的摟著老太太的肩膀，“敢瞧不起我奶奶，待會小護士出來了，我幫你罵她。”
    “那可不能夠！”
    老太太情緒來的快，走得也快，聽了後反倒要攔著顧遠，“大孫子，你過來，我有事要和你說。”
    “什麽事？”
    老太太就和說悄悄話一樣，還用手遮掩著，“以後你和小葉有了孩子……”
    “還早著呢！”
    “不要跑，聽我說完。有了孩子之後，你多陪著她散散步，也不能太累著，到時候生孩子的時候不受罪。你聽見了沒？”顧遠隻聽一半就想逃，結果一下子被老太太給抓住，說完還打了一下顧遠。
    “聽見了聽見了！”顧遠有些無奈。
    不過。
    原本這裏沒他的事，結果老太太這麽一說，他忽然想到葉文君躺在產房裏的情景，也莫名的緊張了起來。
    顧遠急得不行，跑到樓梯口坐著抽了會煙。
    一直到晚上七點多，孩子的哭聲這才從產房中傳來。
    “湯翠翠的家人！”
    隨著護士一聲喊，走廊上的人群都嘩啦一下圍了上去，“母女平安，孩子7斤6兩，女眷可以進產房，男士都出去，過一會把孩子送來檢查，走個流程。”
    被堵在外麵的男人們，都搶著要看孩子，孩子挨個傳了一圈，傳到顧遠的手裏，顧遠隻覺得這孩子真是醜，就和小老頭一樣。
    同時又不由得感歎真他媽神奇，睡那麽幾覺，就造出了孩子？
    得知母女平安，大家提著的心也都放了下去。二姑留著照顧媳婦，二姑爺則是招呼親戚們去吃飯。大部分人三四點就趕到醫院了，熬到七八點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
    婦幼保健院旁邊就有飯店，常年備著菜，沒一會大家就坐上了桌，吃到一半超子也趕了過來，狼吞虎咽的扒著飯。長輩就問他，“當爹的感覺怎麽樣？”
    超子想了想，“沒什麽感覺，不過我不太喜歡女孩，小女孩太煩人了，動不動就哭，男孩好，禁得住糙。”
    幾口飯扒完，他又打包了一份飯去醫院。飯店的飯菜太油膩，小翠肯定吃不下，不過家裏早就準備了黑魚，能補充營養，也能下奶。
    他一走。
    大家又感歎一代趕一代，自己又長了一輩。
    不過，聊到這，話題自然而然就轉到了顧遠身上，誰讓他是長孫。
    “顧遠，你可要加把勁了。”
    “你弟弟都超過你了。”
    顧遠笑笑不說話。
    善意和惡意，他還是能聽出來的。
    對家人狠不算本事，對外人狠才算厲害。
    “不過說實話，顧遠性格挺好啊，我聽說他小時候痞的要命，見到狗都得上去踢一腳，十裏八鄉的狗見到他都得繞路走。”說這話的，是二姑的婆婆。
    農村就那麽大，哪家孩子痞，傳的飛快。
    顧遠算是其中一霸。
    “你別說，我一直擔心我大侄子！”
    大姑顧萍拍了拍顧遠的肩膀，感歎道：“他上學那會就經常打架，我還記得他初中的時候，半夜從窗戶跳出去上網，我們幾十號人夜裏挨個網吧的找人。”
    “市場的痞子都被他給揍遍了，前幾年有客戶來買東西還偷偷問我，‘你家大侄子是不是市場的痞子頭？’沒想到，他高考考這麽好，不但成人了，也成才了。”
    “現在人家客戶來就問，你家大侄子是不是省狀元。”
    大姑這番話一出來，立刻就得到了眾人的響應。
    當然都是誇獎。
    然後，大姑轉頭笑眯眯的看著顧遠，又補上一句話：“從高三起，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哪知道這時，侯亮插了一嘴，“大鍋被奪舍了吧？”
    “咣當！”
    顧遠正樂嗬嗬的聽著大家的表揚，這話一出來，差點沒把筷子丟下去，他看向侯亮：“這話你從哪知道的？”
    “小說上寫的。”侯亮回道，“我們班裏都在看，小說上都寫人性格忽然大變，十有八九就是被奪舍了。”
    “對了！”
    提到小說，大姑又問道：“我又不是識字，不知道那些書能不能看？他說他們班都在看。”
    顧遠心說，這狗東西再看幾年，八成都要說我是重生的了，於是直接轉頭就和大姑告狀：“這麽小就看小說，以後肯定考不上大學，回去打一頓，以後別給他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