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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無力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方琳嬴弱的話語如同平地上的一顆重磅炸彈，須臾間便將眾人飽經風霜的心理轟得粉碎。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如果這片紅樹林是活物的話，那麽之前一切可能或不可能的臆測，都將順理成章的成為事實，也就是說，他們先前所作的困獸之鬥，無非是一場任人魚肉的“甕中捉鱉”而已。
    “...這些磁場和水草生長的方向或許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並不是巧合的重疊，而是紅樹林基於我們的方向，一直在改變。”紮穆德頓首，他無法不認同，因為這是迄今為止最為合理的想法。
    他們隻是一介凡人，既不是能和天使摔跤的雅格，也不是蓮花教裏能夠呼風喚雨的方士，對於人力以外的超自然力量，他們的討論顯得毫無意義，甚至有一點“螳臂當車”的意思。
    這就等於宿命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消亡的結局，不管怎樣努力，最終除了深深的無力感外，別無其他。是的，無力...世間有太多事情，盡管竭盡心力去爭取，但最後還是落得一場無疾而終。
    “這也隻是猜測而已，說不定還有別的解釋。”方琳寬慰道。
    “嗯，凡事無絕對，再說了，這世間上還沒有進化出擁有思維獨立的植物，就連‘食人花’這種近於生物的東西，都是靠著本能和消化道在驅使自己而已。”一旁的慕容青也附和道。
    紮穆德惘然的擺了擺手，說：“...我知道了...”
    慕容青眼見氣氛已經成了無法扭轉的局勢，索性話鋒一轉，問：“對了，濤兒呢，他剛才還跟我們在一起的。”一邊說著，一邊張望四周。
    “那個是不是？”方琳遙指著左邊的方向。
    紮穆德和慕容青順著方琳指的地方眺望過去，由於沒有光線輔佐的關係，他們隻能看到有一個穿著白色顯眼t恤的模糊人影，在一棵樹下無聲並劇烈地擺動身形，猶如在做垂死之掙一般。
    “濤兒，是你嗎？”慕容青雖然是喊出來的，但幹燥喉嚨裏的細弱音調，還是無法放大，連連喚了幾聲，回應的卻隻有遠處被踢踏起來的濺水聲。慕容青開始焦急了起來，剛要朝那個方向邁開步子的時候，白色的人影忽然一下子被升到了高空，倏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飛？”紮穆德與同樣愕然不已的兩人麵麵相覷著。
    “不是，那個人好像是被動的。”慕容青分析道。
    “會不會是歐陽尚峰搞的惡作劇，想嚇嚇我們？”
    紮穆德尾音剛斷，方琳就驀地騰出一隻抱著清靈的手來，指著穹頂，警覺的道：“等會兒，你們聽！”
    兩人一聽到方琳正襟危坐的語氣，神經一下子便緊繃了起來，屏息凝神的豎起耳朵。這一聽，他們頭頂上果然有“嘎吱嘎吱”的細微聲響，這種聲音就好像是樹枝被一點點折斷，斷斷續續的從空中傳來。
    諦聽了好一會兒，聲響還沒消弭於耳，三人終於按捺不住了，都抬起頭向半空看去，可乍一瞧，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
    紮穆德幹脆把電能所剩無幾的礦燈打開，拎在手中向聲源照去——穿透力極強的光線瞬間覆蓋了頭頂上被蔓藤吊起的大片屍體。這些被剝了皮的死屍隨著藤根的輕微擺動，像垂線木偶一樣身不由己的跟著搖曳起來，整個景象看上去十分的詭異。
    紮穆德又將氙礦燈往左移了一點，強光照到的另一邊，同樣也是一片被蔓藤高高掛起的死屍，隻是......
    幾截蔓條中間居然有幾根蜷成一團的新生藤蔓，仔細一數，恰好有四根，除去離群的歐陽尚峰和不知去向的李濤，這藤蔓的數量竟然和他們現有的人數對應，而且這四根藤蔓上並沒有銜掛著任何屍體，是直接從蔭頂上新長出來的。
    這太匪夷所思了...難道這四根蔓藤，是特地為他們“量身定做”的嗎？
    眾人心中不約而同地浮現了這種想法，又細致地觀察了一會兒，他們發現這四根蔓藤原來就是發出“嘎吱”聲的元凶！
    四根蔓藤蜷縮在一塊的藤莖緩緩地向外伸展開來，每撥動一下，就會在幽暗的林子中炸開一聲微弱的脆響。
    不用說，形勢已經明朗，這片林子果真是活的！
    盡管他們心中得出了堅定的結論，但注意力像被牢牢吸引住了一般，他們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吱呀呀”漲開的四根藤條。
    方琳率先打破了死寂，轉頭向紮穆德問道：“等著它掉下來嗎？”
    “能怎麽辦？隻要這片林子是活的，我們不管逃到哪兒，都是自古華山一條道...死路一條。”紮穆德無可奈何的說。
    “不，我覺得這片林子並不具備馬上可以將我們殺死的能力，不然也不會像之前那樣讓我們空耗體力，又回到這裏...真正能殺死我們的，是那些藤壺和蔓藤。”慕容青斷言道。
    方琳瞻望著穹頂上多如牛毛的屍體，沉聲附和：“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你看這裏的屍體，死法幾乎完全一致，都是剝掉皮後，被蔓藤捆住了頸子，窒息而死的。我認為，這片林子讓我們迷途歸返的目的就是，先用那些沼潭裏的藤壺先讓我們體力耗盡、最後動彈不得，然後在我們束手無策的時候，再用這些蔓藤來勒死我們。”
    正當紮穆德想開口追問的時候，方琳繼續又接了下去：“而且這些屍體看來不止隻走過一次，有些屍體的腳踝已經輕微的骨折了，可見他們中途並沒有休整過，一直在試圖走出這片林子，驅使他們不停前進的動力並不是因為急切地想逃出去，而是這些蔓藤在追趕他們。”
    聽完方琳的分析後，紮穆德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幕幕這些屍體生前周而複始地穿梭在這片林子，最後卻因為藤壺和沼氣的原因，使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最終無力掙紮而被伺機已久的蔓藤活活絞死的場景。
    三人你來我往的這段期間，黑暗中懸掛著的新生蔓藤已經完全展開，宛如遊蛇一般，悄然無聲地慢慢向三人身後靠近著。
    忽然，紮穆德後背上傳來一陣劇痛，他一咧嘴，趕忙扭過頭向身後望去。不知什麽時候，他背後竟出現了一條昂在空中的蔓藤，而這根蔓藤的莖條像是炸開了一樣，被分成了無數份，每一根的寬度都如頭發絲般大小，而且其中的兩條正像是蠕蟲一般緩緩地穿破了他的皮膚，向脊骨延伸著。
    紮穆德大叫了一聲，連續向後退了兩大步，舉起左手腋下夾著的槍支，猛然向那根如影隨形的蔓藤扣動了扳機。
    “彭彭彭彭彭彭！！！”
    頃刻間，十幾顆彈殼應聲陸續掉落到泥水當中，雖然子彈切斷了刺入他背部的枝條，但蔓藤的整體卻隻受到了一點損傷，而且聒噪的槍聲像是刺激到了這些蔓藤似的，幾根蔓藤突然四麵八方的從空中急速地朝他們衝了過來。
    “快走！”紮穆德一麵往後退，一麵換著彈夾。
    這時，就在兩人剛反應過來，一根細小的枝條已經迎麵刺向了慕容青的瞳仁。慕容青先是一怔，隨後下意識地閉住了眼睛，兩秒過後，卻沒有絲毫疼痛感傳來，這才睜開了眼睛。
    隻見方琳佇立在她麵前，身形還保持著橫向切斬過去的姿勢，慕容青還沒回過神來，方琳就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說：“跑！”
    慕容青不敢憊懶，在聽到跑的一瞬間，就朝著紮穆德後退的方向猛跑過去。方琳瞄了一眼左手環抱著備受顛簸且昏睡過去的林清靈，隨即也迅速轉身跟了上去。
    蔓藤攻擊的速度極快，幾乎是如影隨形的跟在他們身後，如果不是紮穆德每次都用子彈拖慢這些蔓藤，他們早已變成一具具被枝條纏滿身的木乃伊了。
    他們腳下的水位越來越深，順勢漂浮過來的藤壺更加重了他們的負重量，腹背受敵的窘迫形勢，讓他們應顧不暇，隻能一邊打，一邊盲目的向後退。
    值得慶幸的是，紮穆德的彈藥還有很多，而且每次打完換彈的時候，方琳都會默契地用唐刀掩護他，可因為他們總是轉身去應付那些蔓藤的緣故，平衡力下降了許多，有好幾次都險些摔倒。
    ……
    跑了一段時間後，他們的體力開始漸漸不支，步伐也慢了下來，喘息的頻率比平時快了一倍之多，也就是說，他們正吸入越來越多的令人致命瘴氣。
    三人心裏明白，他們已經撐不了多久，每多往前跑一步，就離死亡愈近一步。
    “濤兒，你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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