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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州行營，中軍大帳。
    日光剛蒙蒙亮時，大帳外各色軍士開始聚集，遞送軍文、請示命令、交接軍務的軍官川流不息，艾爾穆帶著唐軍打扮的阿雲嘎四人坐在中軍大帳外間等待區的邊緣角落，有勤務兵送上茶水，艾爾穆點頭致謝，等那人走後，悄悄把茶水潑在胡凳下，阿雲嘎等人看了，不動聲色的沒再去碰杯子。
    大帳文書間內站了很多手持軍文的軍官，長孫無忌忙得頭都不抬，迅速瀏覽文件，重要的標記好放在一旁，其他的批示完後轉給文書官下發。突然外麵傳來喧嘩聲，長孫無忌嘀咕著，“越來越沒規矩。”接著問文書官，“是不是殿下回來了？”
    艾爾穆歪頭看到一隊騎兵靠近中軍大帳，站起身，招手讓四人跟著她走到大帳外，和眾人一起叉手行禮，“見過殿下！”
    阿雲嘎隨眾人行禮後微微側頭，隻見一個身高185cm左右，內穿黑色軍袍外罩赤紅山文甲的英武青年從駿馬上下來，向眾人點頭致意，朗聲說：“郎君們辛苦了！”邊說邊從容不迫地向大帳走來，日光照在他赤紅鎧甲上金光燦燦，竟如傳說中後羿戰神般耀眼奪目，令人不能直視！阿雲嘎見他走近，忙垂首侍立，秦王經過他們身邊時，笑道：“我們涵娘回來了，隨本王進來！”
    “喏！”艾爾穆叉手躬身，隨秦王向大帳軍務間走去，臨走時，向四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繼續坐在原處等。
    其他軍官看到秦王愛將如此器重這四人，不禁都在暗暗打量他們。阿雲嘎偏頭示意朋友們跟著他回到剛才的座位，眾人見他們不卑不亢，又多了些猜測。
    秦王在主位坐下，淨了手臉，勤務官奉上茶水，艾爾穆隨手接過，沾了下唇，捧給秦王，“殿下喝茶。”李世民看著出去一趟好像又長高些的女娃，接過喝了一口，笑道：“這不是家裏，哪能總喝本王的茶水。”
    艾爾穆坐在挨著主位的小榻上，嬉皮笑臉的說：“習慣了呀。”李世民暗暗歎了口氣，知道她一直記得兩年前自己在家中差點服下內奸奉上的毒酒。
    長孫無忌跟在後麵進來，看到這，正色對艾爾穆說：“以後小娘不能這麽隨意沾染殿下的吃食。小娘經常接觸狼軍，身上難免沾了狼毒。”
    艾爾穆拿起秦王書案上的獅子鎮紙把玩，笑著說：“長孫叔叔博聞強識，但馴養猛獸學問非同一般，其中有很多不外傳的秘術。殿下知道，我是輕易毒不倒的，還知道是否有毒。”
    長孫無忌長眉挑起，“百毒不侵？說笑吧！”艾爾穆笑而不語。
    秦王說：“輔機（長孫無忌字）一向溫文爾雅，怎麽一見涵娘就吵架。”長孫無忌無奈隻好朝秦王叉手告罪。
    李世民鄭重看向艾爾穆，說：“涵娘第一次獨自帶兵，就立下大功，做得好！昨天本王收到李靖上報的軍文，為斥候旅請軍功。溫大雅專程來信拜謝艾爾穆的救命之恩。”說到這，秦王眉開眼笑。
    長孫無忌也驚喜道：“是陝東道大行台工部尚書溫大雅嗎？”
    “是的，這次涵娘千裏奔襲救了他弟弟並州道行軍長使溫彥博，他們兄弟感情極好，溫大雅感激不盡呢。”
    長孫無忌看了一眼艾爾穆，說：“涵娘要記得早點交軍文，小叔叔什麽都不知道。”
    艾爾穆正色叉手行禮，“喏。這都是殿下教得好！”還沒說完就眉飛色舞地說：“當時我捉了頡利的信使，聽他說俘虜了溫彥博，我覺得這名字耳熟，一定在哪聽過。隨後想起，有一次我忘記背書，殿下要打我手板，就是說溫彥博多麽多麽厲害，生性聰穎好學，博覽群書，過目不忘。”
    秦王大笑，“當時涵娘可是很不服氣，說要去宰了那隻大雁，被本王狠狠打了幾下手板。”
    長孫無忌說：“溫大雅很得聖人歡心。”
    秦王沉吟片刻，“我們需要一個合適的人坐鎮洛陽。”
    長孫無忌和秦王對視一眼，接著說：“無忌隨即起草一封回信給殿下過目。”兩人默契的點點頭。
    “殿下，李靖大都督是給殿下直接發得軍文嗎？他太慢了，我到家了，殿下才收到。這次狼軍出了大力，流水樣花出去的錢還是值得的吧！”艾爾穆突然嬉笑道。
    李世民撚著李靖的軍文，說：“是兵部抄送給本王，所以慢了。涵娘又差錢了嗎？寫個條子交給輔機，本王先犒賞你。”他笑著撇了艾爾穆一眼，卻知道她定是受到李靖的冷待，用婉轉的方式告訴自己，李靖在疏遠秦王一係。於是對艾爾穆點點頭，女娃又拿起玉石獅子上下拋著玩，彷如無知無覺。
    秦王拿著另一份公文說：“聖人擬在國學行釋奠，請了老孔釋三家。”
    艾爾穆來了精神，“是請釋慧乘法師嗎？”秦王頷首。
    艾爾穆雙眸放光說：“我聽阿娘說過，她的閨名就是釋慧乘法師起得。前隋大業六年時她在洛陽四方館聽釋慧乘法師做《仁王般若經》大講主，講了三天三夜，精妙絕倫，收講時還是阿娘彈奏的佛樂。這麽多年過去了，阿娘還記得清清楚楚。”
    秦王麵目柔和了許多，“說起來是十五年前的事情，當時本王年紀小不讓進，你阿娘帶著我才去得了四方館，你阿娘的琴還是我抱的。”
    “真的嗎？”艾爾穆圓睜著大大的瑞鳳眼，拉著秦王的袖子，“是不是那時殿下就心悅我阿娘？”
    秦王看著女娃和她阿娘酷似的雙眸，摸摸她的頭說：“涵娘給你阿娘寫信報平安了嗎？她來信說很擔心你。”
    艾爾穆伸手，“信呢？給涵娘瞧瞧！”秦王下意識摸了下夾袖，說：“沒帶，找到再說。”女娃佯裝信了，失望地憋憋嘴。秦王想想信裏的軟儂暖語，狠了狠心還是沒從袖中拿出來。艾爾穆哼了一聲，轉身取了茶煲，給秦王換了熱茶。
    長孫無忌冷眼在一旁看著，說：“此次釋慧乘法師去長安怕是不會順利。”
    秦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笑道：“前隋皇家禦用法師，凡蕃王來朝，都是釋慧乘法師宣法，蜚聲內外。今時不同往日，國朝新立，正是要除弊革新，再宣釋教難免讓一些人懷念故國。法師此行會不順，但誰說不順即是不利呢？”
    長孫無忌歪頭想想，向秦王叉手行禮，“受教！”
    李世民拿起最後一份軍文，“這本可是李道宗來罵本王的，說是回長安後，艾爾穆須到府上賠罪，須帶上賠禮，否則他就到聖人駕前把艾爾穆要到他軍中去。”一邊笑一邊念，“涵娘的狼軍害人不淺，把頡利大軍趕到靈武陣前，他倉促苦戰，擊退頡利後，李靖在後麵撿了現成，把頡利打到請和！李道宗從來沒吃過這樣的啞巴虧！哈哈哈！”
    艾爾穆討好的蹭到秦王身後給他捶肩膀，“事急從權呀！涵娘但凡有一點辦法也不會去坑小表叔，他能者多勞嘛！再說，我啥都沒有，要命一條！”說完擺出一副無賴相。
    秦王虎著臉說：“誰說你啥也沒有，本王富有四海，怎麽就沒有你的。你是皇室貴胄之後，不要學你軍中那些胡人，一副痞賴相。”
    “哦。”艾爾穆低眉順眼的應著，接著說：“當時如果僅是斥候旅，涵娘不會把狼軍都調到太穀。有個波斯商隊帶著準備敬獻給齊王的波斯舞伎班跟隨，所以為萬無一失隻能出此下策。”
    秦王猛回頭看艾爾穆，女娃衝英武的李世民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