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時來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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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世華堂!
沈從薏的確清減了不少,之前的春衣如今穿上都顯得肥大了。看來雖被關在無雙苑柴房沒幾日,但似乎無論飲食還是心情,她都受了極大的影響。溫又容差紅煙送了幾件新裁製的春衣來,溫晴茵和姬無雙這幾日也都常來沈從薏這裏坐坐,陪她說說話。畢竟前些日子她受了不小的委屈,總要找人傾訴才是。
沈從薏也會抽空子去鬆柏苑瞧瞧景雲瑤,先前還魔怔著的她,居然因為章青雲開的不知是何藥方而漸漸安靜下來,終日都在沉睡之中。沈從薏見了,心裏也著急,這次她本就損兵折將,先失桑柔後失紅袖,如今再被章青雲治好景雲瑤,豈不是又要她東山再起?
景雪瑤就算再被寵溺,也是庶女的身份,而景雲瑤好歹是嫡女,即使不被待見,在景府這樣嫡庶分明的大家庭中,若論嫁人,也定是由著景雲瑤先挑。從前的景福雅不就是個例子麽,饒是她再刁蠻無理,即使當初的主母是二娘溫又容,不也讓她嫁入貝勒府,做了貝勒夫人;而溫又容的一雙兒女,哪有一個敢嫁的比她好?
沈從薏越這樣想著,心頭越是一驚,便帶著黃澤加緊腳步往鬆柏苑走。卻在經過千柳苑的時候,聽到一陣若有似無的歌聲。那歌聲虛無縹緲,唱的盡是些靡靡之音,聽得沈從薏渾身直起雞皮疙瘩。黃澤見了,隻開口解釋道,“二夫人,這是衍悔苑的五夫人在唱曲兒呢。”
“她清醒的時候,倒是鮮少見到這樣好的才華。”沈從薏立即嗤之以鼻,她本想著趕桑柔出府,之後再以奇香使她瘋癲,那便堵住了她的嘴,倒是一了百了;誰知景天佑竟這樣貼心。直接一帖藥弄得她瘋了心智,成了真正的瘋婦,倒是省的沈從薏再費心了,一個瘋婦口中的話,又有哪個少心眼兒的會當真?
“當初還是二夫人思慮周全,與五夫人同被關至無雙苑柴房時,讓奴婢將摻雜超劑量止咳露的飯菜送去,果不其然,五夫人食用後開始出現極度興奮甚至產生幻覺的症狀,不然哪能瘋到一見老太爺和老爺便破口大罵、如此不矜持呢。隻不過苦了二夫人。那段日子一直都食量甚小,身子清減那樣多。”黃澤說著,貼心的幫沈從薏整理了衣裳。
“吃點苦倒是不怕什麽。隻要讓桑柔扛下這許多罪,別沾染上咱們便是好的,”沈從薏說著,盡量遠離了衍悔苑,又對黃澤道。“紅袖屍身上那香袋,你可是收回來了?沒被人發覺吧?”
“二夫人盡可放心,奴婢將那香囊套子燒了,裏頭的香料都包好放回原處了。二夫人若心中還有疑慮,回去時候好好瞧瞧便是。”黃澤說著話的工夫,已經到了鬆柏苑。沈從薏暫停了腳步。回身對黃澤道,“待一會回去,去賬房裏拿些碎銀子和首飾衣裳一類的。差人送去紅袖家。”
“二夫人如此體恤下人,真真是堪為景府夫人的表率。”黃澤一福身子,絲毫不心虛的誇獎道。
“唉,你我都知曉,她本不該死的。隻可恨。景雲瑤身邊竟有如此貴人相助。”沈從薏歎息著,抬腳走在前頭。
王英俊這些日子已經將香袋中的香料全數分析出來。其內包含著薄荷腦、桑白皮、桔梗、前胡、百部,章青雲看出,還有兩劑草藥於其中,分別是川貝母和枇杷葉,經過兩人幾日的分析,證實這是一味止咳良藥,隻是若常日佩戴於身的話,日子短還好,若日子長了,會逐漸讓人心神長期處於興奮狀態,口不擇言,也便漸漸有了瘋癲之狀。
好歹知道了其中有哪幾味香料草藥,王英俊和章青雲也好對症下藥。景雲瑤已經在漸漸恢複如常,兩人欣喜著的工夫,但聽丫頭通傳,說沈從薏來了。兩人目光默契對視,後分站床的兩邊,對進屋的沈從薏拱手問安。
“兩位賢侄何須客氣,我家大姑娘身子弱,還請兩位多多照拂。”沈從薏說著門麵兒上的話,後漸漸靠近床邊,關切望著睡夢中的景雲瑤。她臉色已然好出許多,已經有了紅潤之色,氣息也是平穩十分,看起來離痊愈不遠了。沈從薏自然心中著急,可不敢表現在明麵上,隻吩咐黃澤捧了個小香爐過來,口中關懷道,“這會子雖是早春,畢竟臥房裏還是涼了些。這小香爐是皇貴妃娘娘所贈,裏頭燃著的香是果香,為番邦進貢之香。前些日子我房裏燃著,覺得神清氣爽,這會子送給雲兒,望她早日清醒吧,也是添了幾絲熱乎氣兒。”
景雲瑤此番便是為香所害,王英俊這會兒自然得仔細著。但沈從薏一番心意定是推脫不掉,好歹是景府的主母,這裏是人家的地盤,娘親為女兒的一番心意,怎好推辭?章青雲還在思慮著如何拒絕的時候,王英俊已經開口道,“二夫人的心意這樣難得,咱們便也替雲瑤妹妹收下了。隻是如今妹妹有幾味藥都是極避諱著香的,不如留著待妹妹醒來再點,二夫人覺得如何?”
沈從薏沒想到會被拒絕,這會兒臉色自然有些難看,不過還是笑著道,“仔細些總是好的,有兩位賢侄在這裏,想必雲兒很快便會恢複如初,到時候府裏一定會設宴好好答謝兩位這樣的盡心盡力。”
“何須客氣,雲瑤妹妹一心為哥哥的這份心,也一直打動著我們。如今這樣好的女子,的確難尋了。”王英俊說著,回望向床上緊閉雙眼的景雲瑤。景康雅曾把景雲瑤一事全數說給他聽過,這樣堅強不屈的女子,的確撼動著他的心。
回到紫竹苑的時候,沈從薏便一直無法心安,直接與黃澤去了香坊,一進屋就直奔紅木格子。黃澤自然知道沈從薏想要尋什麽,立即將那香料取出,隔著錦帕遞給沈從薏。沈從薏倒也不避諱,接過來就直接放於鼻下仔細嗅著。半晌,她卻忽的將那香料用力向地上一擲。咬牙狠呆呆的吼道,“這香袋被人掉包了!”
“怎麽會!這可是我親自打紅袖屍身上偷拿下來的,旁人也不知道啊!況且不過是個香袋,雖說咱們二夫人繡工是極好的,但實在沒有掉包的必要。若真心喜歡,偷偷拿走不便是了……”黃澤說著說著,忽的住了嘴,恐怕也是想到了那個最壞的可能性。她幹張張嘴,後半晌才道,“莫不是……被那個叫英俊的調香師……”
“他文文弱弱的。身上沒有半分功夫,哪裏可能在紅袖好好活著的時候給香料掉了包?要麽,就是那章佳府的二少爺舍彥穀在背後幫的忙;要麽。就是紅袖這蹄子被他所魅惑,心甘情願這樣做的。”沈從薏說著,一副恨毒了的表情,嚇得黃澤不自覺的後退兩步,與她保持了一小段的距離。
但黃澤畢竟冷靜。想了一會兒便勸導道,“二夫人,依奴婢愚見,這件事情多半是王英俊托章佳府二少爺為之。您想想,紅袖也不是傻子,她明知與咱們命係一線。怎會為感情所左右,蒙蔽了雙眼?若她真的存了這心,當日被老爺拖出去杖弊之時。便不會對真相一言不發,隻喊著要咱們別牽連她的家人了。”
“你說的倒是有理,”沈從薏一念到當日的事情,心還是軟了下來,“我就說那王英俊和章青雲兩個年歲尚輕。爹和家長都無計可施的腦疾,他們怎可能有法醫治。原來他們已經得了那香的配料。看來他們也知曉了不少啊。”
“對於這點,二夫人自是不必擔憂,”黃澤捧了盞茶放於沈從薏一側,後道,“府裏懂得調香的不止您一個,那瘋掉的五夫人不是也深諳調香之術嗎?還借此害了六夫人和大姑娘,她才是最最存了壞心思的。而二夫人您,不過是維護五夫人而已,絕不會無故惹得一身腥。”
“唉,隻是我們如此損兵折將,卻沒有扳倒景雲瑤,我這心裏始終還是不安生啊。”沈從薏歎息著拿起茶杯,嗅著那茶香,心卻始終安定不下來,“黃澤,你再去後院瞧瞧,還有沒有可以用的丫頭,待景雲瑤醒了,便安排過去吧。”
“是。”黃澤說著,一福身子便下去了。
章青雲一連在景府半月,都不曾回過章佳府一趟。倒是王英俊晚上用過膳後,都會回馥鬱閣休息,順道去京安大藥房給景康雅說一說這些事兒,報報平安。這一日晚間,章青雲才迷迷糊糊的打鬆柏苑出來,上了遊廊的工夫,便覺背後一陣寒氣。他想都不想,便抓抓頭道,“舍彥穀,我累的很,你有話便出來說吧。”
果不其然,章白玉速速在章青雲身後現身,皎潔的月光下,他整個人為朦朧銀光所籠罩,看著倒是有了幾分仙氣。隻不過那張俊臉還是一成不變的毫無表情,開口間便是冷意十足,“更甘圖吉,你十幾日不回府,阿瑪十分思念。”
“阿娜妮在這裏舉步維艱,境況十分不好,我走不開。你與阿瑪說了,阿瑪會理解我的。”章青雲說著,順著廊簷坐在了欄杆上,定定抬頭望著漆黑的天,不知又在想什麽了。
“阿瑪就是慣壞了你,”章白玉立在章青雲身後,沉默半晌才開口道,“有個好消息。”
“什麽?”章青雲立即回頭望著章白玉,神情中多有驚喜。其實他內心也相信著,他這個弟弟從未讓他失望過。
章白玉卻瞧也不瞧章青雲,隻機械的張口說著,“暗兵部隊十三分隊在京郊一間大宅子中找到那個門丁了。”
“太好了!如果阿娜妮醒來,一定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章青雲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向來不是個懂掩飾的。
“待她醒了,你速回府。你既不打算娶她為妻,便別留在這裏引人誤會。”章白玉說著,也不待章青雲回話,便轉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也是奇怪,他一離開,那陰寒之氣便也散了,章青雲伸了個懶腰,喃喃望天道,“待黑夜過去,雲便會重現了。阿娜妮,你的未來,一片光明呢。”
待柳葉抽出第一絲細芽,便也宣告著春日終於到了。這一日,沈從薏如往常一般在香坊調製熏香,卻見黃澤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素日裏黃澤倒是鮮少這般,沈從薏不知發生何事,便放下手中活計,轉頭問黃澤道,“怎麽了,這樣慌慌張張的。”
“二夫人,二夫人不好了!”黃澤也真是慌了,說話時候都不甚注意語氣,這與平常的她大有不同。
“我如何不好,說話仔細著!”沈從薏頓時有些生氣,黃澤很少這樣不知深淺。
“奴婢知錯,二夫人,寒煙……寒煙回來了!”黃澤好不容易把氣喘勻和了,才焦急的說出這次的正題。
“什麽!”沈從薏立即起身,不小心碰灑了一盒熏香卻不自知,隻蹙眉道,“她一個被羞辱趕走的賤婢,怎還有臉麵回來?門丁竟也是讓她進來?”
“是章佳府的二少爺,帶著她進來的,還有那個……那個門丁也被帶來了!”黃澤說著,心砰砰直跳,好像不安分的馬上就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了。
“那門丁不是打黃婆婆那裏收了錢,已經搬離京城了嗎?”沈從薏急的直跳腳,怎麽一天天就沒個能省心的。
“據說是章佳府的二少爺派出名下的暗兵部隊四處進行搜查,後在京郊的一個大宅子裏找出來的,二夫人,這次真的不妙了。”黃澤心驚膽戰的望著沈從薏,渾身不自覺的顫抖著。真是才出虎穴又如狼窩,前一遭子才讓桑柔頂了罪,馬上又來一樁煩心事。
“看來這次我們要棄掉黃婆婆了,”沈從薏轉過身去,但黃澤從她不斷上下起伏著的肩膀看來,她定是氣得不輕。沈從薏強迫自己不停深呼吸,將翻湧上來的怒氣壓製,“反正這件事情你我都未出麵,隻要門丁一口咬住是黃婆婆,想必她便逃不掉了。”
“那……那黃婆婆向來深諳見風使舵,難保到時候不會出賣二夫人……”黃澤不無擔心的說道。沈從薏想到的那些,她老早就想到了。隻是她擔心黃婆婆這人不忠心,萬一將沈從薏她二人出賣,那她們便是萬劫不複,這一仗便是輸的徹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