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不安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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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世華堂!
    “又容,可是剛剛喝了些小酒,量多了,竟說這般的胡話。”景祥隆搖搖頭,表情看不出悲喜,“素日裏你向來不會這般。”
    “是啊,誰都知道溫太夫人賢良淑德,又與溫老太爺相扶至今……哈哈,哈哈哈,”溫又容幹笑兩聲,又道,“可誰知道,溫太夫人心裏藏了多少事,又有誰關心過?”
    景祥隆蹙著眉頭起身,對一旁綠柳吩咐道,“太夫人醉了,扶她回房休息。”
    綠柳福了福身子,便到一旁攙扶。溫又容倒是不抗拒,隻不過語氣卻帶了萬分的無奈,“我們溫氏一族向來像寄生蟲一樣的依附景府,我是如此,晴茵依舊如此。隻可惜啊,我們卻始終沒有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康雅與錦浩伉儷情深,生活富足;塵佑娶得將軍之女,不到四十便坐上指揮同知之位;寧雅嫁給知府之子玉儒秋,也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這三個兒女,盡管都為庶出,但我也極近父愛的關懷和愛護著,你還想要什麽?”景祥隆素日裏可是極好的性子,今兒個或許因為喝了些小酒,此時情緒高亢起來,語氣也就重了些,“這些年我對沈從薏的小動作不聞不問,裝作不知,還不都是因為心中對沈納瑞有愧?當年他跟著舒妃做事,可舒妃又偏偏與皇貴妃娘娘德性相悖……沈納瑞被貶,多多少少也與我有些關係,我對十阿哥做過什麽,是一輩子都難以忘懷!又容,那事難道你沒有參與嗎?那厭勝之術的草人,以及草人上那模仿舒妃的字跡,不都出自你手嗎?當初我同意讓沈從嫣入府,不止是因為天佑的胡鬧,其實大部分。也是因為對沈家的愧疚……”
    “我們的確對沈家有愧!可當時我們跟著皇貴妃娘娘,若一朝讓舒妃得勢,那如今落魄潦倒的,就是咱們!難道那才是家長喜聞樂見的?”一提起當年之事,溫又容似乎有滿腹的委屈。她每一步都為景祥隆打算好,可如今景祥隆居然語出責怪,句句都指她心狠手辣,“我又何嚐不知,家長心中唯有一個方氏,又何嚐對我有過一分情。不過是利用而已。是啊,你們才是伉儷情深,而我又算的了什麽呢。”
    “好了。綠柳,送太夫人下去!”景祥隆不耐煩的揮揮手,綠柳隻得從命。
    出了房門,溫又容還絮絮叨叨的喃喃著,“家長。你心裏頭何嚐有過一絲為我的念頭?從前你來我房裏,便是姐姐的意思,她不願你薄待了我;可姐姐一離世,這些年,你唯進過我臥房一次,還是醉氣熏熏的。巫山間口中喚著的全然是姐姐的名字……家長,你可是為我想過分毫?如今晴茵如此,不還是走著我的老路嗎?難道我們溫家注定個個都是閨閣怨婦嗎……”
    “太夫人。您喝多了。”綠柳在一旁,也不好對這事發表太多言論,隻得這樣安慰著。外人眼裏,景祥隆和溫又容可是最佳的夫婦,從未吵架拌嘴不說。而且向來夫唱婦隨,極近和諧恩愛。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隻不過是兩人一直隱忍不發而已,他們之間的感情一直是靠利益在維係的。
    “綠柳啊,你知道嗎,那次之後,我便有了寧雅。可是每次看到寧雅,我都覺得是種極大的侮辱!所以我把她嫁的遠遠的,離我越遠越好!我不願想起她是如何來到這個世上的,那是對我最大的屈辱!”
    “太夫人,您喝太多了,奴婢一會兒去給您拿解酒茶。”綠柳從未見過溫又容這般自怨自艾,又一下子知道了這些事,心中自然不安。她何嚐不曉得,知道的越多,活的就越艱難,而這些事情,又都是隱藏在平靜與恩愛的表麵下的,景府最深的秘密。
    “我……我必須為我們溫家爭取,我必須讓我的晴茵……”溫又容說著說著,身子忽的歪了一下,好在有綠柳攙扶,這才沒有倒下。不過這一驚嚇,倒是讓溫又容醒了三分,果然閉口不言,隻讓綠柳伺候著洗澡更衣,便沒了後話。
    景祥隆一人在房中,獨自斟著酒,一杯一杯下肚,沒有停歇的意思。他望著一旁忽明忽暗的燭火,笑的一臉淒涼,他記得,當年他不得誌,與正妻方氏成親的時候,沒有這樣大的府邸,沒有大批大批的送親隊伍,沒有拿得出手的賀禮,畢竟那時候,他才考入太醫院不久,又送禮圍人的,家中已然沒有積蓄。他們成親那晚的燭火,便如這般忽明忽暗的,可方氏賢惠淑德,從沒怪過他,對他更加關懷備至,那是他一生最快樂的日子。
    “又容,你怪我過分想念夫人,可你又怎知她的種種好處?你怪我過分寵愛雲兒,可你怎知,雲兒在令皇貴妃處如何的遊刃有餘,如何的得令皇貴妃的喜愛?畢竟年歲大了,你也不如從前那般精明了啊……”
    這注定是個多事的夜,沈從薏要黃澤伺候更衣沐浴之時,卻見黃澤神思多恍惚。她倒是奇了,平日裏黃澤是比誰都要精明的,如今莫名的做出這等模樣,究竟是發生何事?
    “黃澤,想什麽呢。”
    “回二夫人的話,奴婢隻是在確定一件事情。”黃澤若有所思的幫沈從薏在浴桶中鋪滿百合葉子。沈從薏素來鍾愛調香,所以對沐浴也是諸多要求的。
    “什麽事兒啊,看你那神思恍惚的樣子。”沈從薏伸手試了試水溫,後滿意的探腳,後緩緩坐了下去。
    黃澤邊幫沈從薏撩水,邊開口道,“前幾日我似乎見著有信鴿往咱們府裏飛了。”
    “信鴿?那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了,有什麽奇怪。”沈從薏倒是見怪不怪,畢竟景府的丫頭小廝眾多,平日也沒有多少能回家探望的時間,他們便多以信鴿傳信,以報平安。景府也養了不少信鴿,就是為方便這些下人的。
    “可若奴婢沒看錯的話,那信鴿是打永壽宮飛出來的。奴婢從前就是在永壽宮服侍的,那裏的信鴿與咱們平日見的並不一樣,就連腳上幫著的筒,也是純金打造,陽光照耀下,別樣的耀目刺眼。”
    “永壽宮?皇貴妃娘娘那裏傳來的信?傳到哪裏去了?”沈從薏覺得黃澤不會無憑無據便這樣猜測,況且如今景雲瑤可是在那永壽宮待著,她不得不在意。
    “無雙苑。奴婢猜測著,該不會是大姑娘不在府裏,怕六夫人與七夫人鬧事,所以才特意寫信安撫人心?”
    黃澤的猜測不無道理,沈從薏想了片刻後,點頭道,“你說的有理,怪不得最近玉瓔珞如何挑釁,那姬無雙都隻是安安靜靜的,不曾鬧出事來,原來這雲兒雖然人走的遠了,心卻從未離開過景府啊。”
    “大姑娘與六夫人向來同心同德,而六夫人那個貼身丫頭青芷,也是聰慧至極,這三人若一直聯手的話,恐怕七夫人就是想報仇也難。”黃澤看事情倒是通透利落。
    “現在什麽時辰了?”沈從薏忽的轉移了話題。黃澤出門瞧瞧天兒,後回來道,“就快戌時了,二夫人。”
    “這會子月末家長還未到鍾離苑尋玉瓔珞,你速速去叫了她過來,就說我有事吩咐。”沈從薏打發了黃澤後,草草沐浴出來,換上幹淨的衣服,玉瓔珞和黃澤便已經到了門外,進來見到沈從薏的時候,她已然整理完畢,坐在床邊對玉瓔珞招手道,“妹妹,快過來坐。”
    “時候也不早了,姐姐可用了膳?妹妹讓小廚房做了些糕點,已經差淩波帶來了,她人就在外頭候著呢。”玉瓔珞倒是會討巧,每次來紫竹苑手從不空著。她雖不是最聰明的,可也知道自己能有今日,都是靠著誰得來的。
    “妹妹還真是客氣,每次都帶著東西過來,讓淩波放在桌子上吧,”沈從薏對著黃澤頷首,後又轉頭對玉瓔珞道,“好妹妹,這些日子在府裏可是一切都習慣?”
    “夫君寵愛,姐姐照顧,妹妹自然一切都好,還望姐姐放心。”玉瓔珞對沈從薏笑笑,後突然蒙上了一絲不快之色,咬牙切齒道,“隻是三番幾次的去無雙苑問安之時,心中有些不痛快而已。”
    “妹妹無謂為不相幹的人氣著自己,”沈從嫣安撫道,“與其讓妹妹在這裏生氣,倒不如讓她們窩裏反,豈不是樂事一件?”
    “姐姐的意思,妹妹有些不懂,還望姐姐明示。”玉瓔珞這些日子在沈從薏這裏得到的指示不外乎是去無雙苑炫耀她的榮寵,可是每次都敗興而歸。而今日聽聞沈從薏的意思,似乎有了新的辦法,她自然著急著一聽。
    “我這裏有不少珠寶首飾,還有些好的錦緞,妹妹拿去便是了。”沈從薏說著,招呼黃澤將她準備好的東西以托盤端了出來。
    玉瓔珞上前一瞧,珠寶之中,琥珀翡翠金簪,還有碧璽耳墜子,皆為最上等的貨色。她有些訕訕的回頭,不好意思的對沈從薏笑笑,道,“妹妹何德何能,收姐姐這樣貴重的禮物。”
    “此物隻是需要妹妹轉手,再送給無雙苑的青芷。”沈從薏神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