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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如流沙一樣赴向大海，冬天漸逝、積雪漸融，搖曳風中的樹椏也褪去了銀裝，滴水滲入土壤，太陽懸在遠處的斜簷上，和煦溫暖。
    一個月後的某個周六，一輛黑色的轎車迎著細密的雪雨開出格林多蘭街道。
    那是亞爾林的車，他載著考完托福的蕭淩剛回到家，還來不及坐下休息一會兒就接到了工作上的電話，匆匆出門。
    蕭淩正疲憊地窩在沙發上，閉目養身，四個小時的托福考試讓她如同回到了在祁城時上學的情景，七十多道選擇題，旁邊是一分一秒的計時。閱讀、聽力、口語、寫作，這四項各三十分，總共一百二十分的滿分，要想達到申請那些大學的水平，她首先要在總分上拿到一百分以上，並且在口語這一項上也要拿到二十六分以上。
    這些天的挑燈夜讀，希望能有一個好的結果。
    “滴答，滴答”，牆上鍾表聲在安靜的房子裏十分清晰，漸漸和她的脈搏重合在了一起。
    “去床上睡一會兒吧，”陳瑾走過來，看著她的麵色，心疼地說。
    她知道，這段時間蕭淩又要上網課，又要看托福的資料，已經很久沒有在晚上十二點之前睡過覺了。
    “沒事，我約了沈彌哥哥一會兒出去，”蕭淩睜開眼睛，對陳瑾綻開一個令她放心的笑容。
    “叮咚，”正說著，門鈴聲就響起了，麵帶疑惑的陳瑾走過去打開了門。
    “阿姨好，”沈彌響亮的嗓音傳入房內。
    蕭淩聽見他的聲音，揉了揉太陽穴，站起身，緩步走到門口。
    “媽媽，我現在去學車，”蕭淩對陳瑾說。
    “現在？”陳瑾握住門把的手一緊，又立即問道，“是去駕校嗎？”
    “不是的，駕校需要的手續有些繁雜，”蕭淩搖了搖頭，“所以我就拜托沈彌哥哥來教我。”
    “你剛剛考完試就去學車，”陳瑾眼中擔憂難藏，卻不好啟口。
    蕭淩安撫地向她笑了笑，“不是開車上路，我都沒有駕照呢，今天隻是大致地了解一下。”
    “阿姨，您別擔心，”沈彌拍了拍蕭淩的頭，笑著說，“附近有一個很空曠的停車場，我的車子拿來給她開，不會有事的。”
    “實在是太麻煩你了，”陳瑾想了想，啟口道，平緩的語氣中含著感激，又轉過頭對蕭淩叮囑，“開車一定要小心，不要損傷了你沈彌哥哥的車。”
    “我會注意的，”蕭淩朝陳瑾點了點頭，認真地說。
    ……
    “沈彌哥哥，這次真的要謝謝你，”坐在沈彌的車裏，蕭淩偏過頭去感激地說。
    沈彌握著方向盤，大手一揮，“小意思。之前電話裏聽你聲音，我還以為是什麽其他比較嚴重的事情呢。”
    “什麽嚴重的事情？”蕭淩抱著書包，眼睛裏疲憊退去，笑意漸出，好奇地問。
    沈彌揚了揚眉毛，不懷好意地笑，“我以為，你要跟我告白來著。”
    聞言，蕭淩無語凝噎，嘴角抽搐。
    半晌，她整肅臉色，麵無表情地說，“本來是想跟你告白來著，一聽你張口說話我就沒那個心思了。”
    “什麽意思，什麽叫我一說話你就沒那個心思了？”沈彌瞥了她一眼，似乎不服氣地說。
    蕭淩學著他揚了揚眉毛，“意思就是，你一說話就打破了女孩子對你的幻想，以後多裝裝深沉吧。”
    “嘖，說起來我多需要女生喜歡似的，”沈彌不甚在意地說。
    “是啊，你當然不需要，都有主了，”蕭淩眼風朝後飄了飄，語調上揚拉長。
    “有你這麽跟奶爸說話的嗎？”沈彌見蕭淩一臉調笑的神情，抓了抓頭發，不自然地轉移了主題。
    而後座傳來窸窣的聲音，是一個咖啡色頭發褐色眼睛的男生從後座探出頭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略微生澀的中文問道，“你是奶爸，那我是什麽？”
    “難不成是，奶…媽…？”蕭淩想了想，不確定的說。
    “為什麽？”那個男生不服氣地說，“我也應該是爸。”
    “那怎麽行，我都當了爸了你怎麽還能當，”沈彌聞言，微揚起嘴角，毫不客氣地駁回去，眼底的笑中藏著一抹溫柔。
    “為什麽？”他堅持自己的觀點，一臉認真，“淩可以有兩個爸爸。”
    “我說，”蕭淩聽他們兩個你來我去的，隻一臉無奈，“你們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哈哈哈哈……”沈彌見蕭淩終於吃癟一回，趕忙抒發一下勝利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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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瑟是蕭淩之前去沈彌家讓他幫忙檢查自己駕照資料時撞見的。
    那時蕭淩剛打開沈彌書房的門出來，就看見一個英俊的混血男孩長腿蹺在茶幾上，身子半躺進沈彌家柔軟的沙發裏，毫無形象、歡快不已地啃著一個菠蘿，看見蕭淩時還熱情地招呼她一起加入。
    隻是，知道考駕照需要亞爾林的允許和一係列除了亞爾林她暫時還無法辦成的手續後，蕭淩沮喪地拒絕了喬瑟的盛情邀請，坐在沙發上發呆。
    喬瑟看著她不虞的神情，便默默地湊過來引她說話，在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趁著沈彌上廁所的時間段，悄悄張口，就把沈彌給賣了。
    “讓沈彌教你啊，”言畢，他又啃了啃手裏的那塊菠蘿，輕鬆地說。
    蕭淩頓時目光大盛，明亮如星。
    按沈彌的話講，喬瑟就是他從小帶到大的。
    按喬瑟的話講，他這輩子就從來沒想過會栽在這麽一個不靠譜的人手上。
    而蕭淩對他們兩個人的話都表示懷疑。
    就沈彌那樣子，能帶大誰啊？
    還有，究竟誰比較不靠譜？
    事實是，喬瑟的父母和沈彌的父母是同校校友，一起往來頻繁，所以兩個人從小玩到大，後來還一起考進了同樣的學校選擇了同樣的專業。
    和林清瑜一樣，他們都是華裔美籍。而不一樣的是，喬瑟的母親是美國人，因而他的中文稍稍比沈彌要差上一些，雖然如此，他在漢語言上的理解能力卻十分強。
    蕭淩看著這兩個膩歪在一起的人，心中感慨，這不就是傳說中竹馬竹馬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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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開到了那個空曠的停車場時，蕭淩就坐到了駕駛座上的位置，沈彌在副駕駛座上手把手地開始對她進行新手教學。
    “對對對，你踩一下油門，右邊那個，聽到了嗎？這是引擎的怒吼啊……”
    “沒聽到啊？那再踩一腳？”
    ……
    蕭淩翻了個白眼，坐在原地不動的車子裏，踩了好幾下油門之後終於承受不住沈彌這樣的嘮叨，開口道，“不是，我沒想聽這個什麽怒吼，我就想知道這車子為什麽不動？”
    “怎麽沒動，你沒感覺到它在顫抖嗎？”沈彌說。
    “我說的動不是顫抖！”蕭淩踩下刹車，瞪著沈彌，她心中已經想著要如何掀開他的車頂了。
    後座伸出一隻修長的手來，默默地把換擋手柄撥到了d檔，再在蕭淩和沈彌的視線下默默地收回了手。
    車子終於噴著尾氣緩緩地向前爬去。
    “繼續啊，”喬瑟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袋薯片，正伸進袋裏拿出一片，“哢嚓哢嚓”地吃起來，看著兩個人一臉無辜。
    “喬瑟，你給我出去吃東西！”沈彌看著他那隻油膩膩沾著薯片屑的爪子，讓蕭淩踩住刹車把車檔換回來，順便將喬瑟踢出車外。
    “砰”的一聲，車門被關上。
    被拋出車外的喬瑟捧著薯片袋向四處看了看，寒風仍舊肆虐，他把衣領立起來，鎮定地走到了停車場旁邊一處長椅上坐下來，裹住剛才沈彌甩給他的大棉襖，一邊繼續吃著薯片，一邊為蕭淩默哀。
    而車內，蕭淩見沈彌幽怨的目光已經投向自己，立刻縮了縮脖子，識時務地賠著小心，“那，要不我們再聽聽你這個引擎的怒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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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沈彌家，喬瑟打開冰箱遞給蕭淩一盒酸奶，兩個人偷偷從廚房門縫裏觀察了一下正癱在沙發上的沈彌。
    “他是不是生氣了？”蕭淩挖了一勺酸奶，問道。
    “應該不會，”喬瑟不太在意地繼續翻著冰箱，搖了搖頭，“可能是累了吧。”
    “累？”蕭淩無語，“我覺得他還是生氣了。”
    尤其是發現喬瑟在他兩個車座低下藏滿了一大堆零食和飲料之後，她覺得沈彌都快氣瘋了……
    “我們去吃飯吧，”喬瑟看著冰箱憂愁地歎了一口氣，揉了揉肚子，而後一本正經地看著手表，說，“都已經六點了，是晚飯的時間了。”
    蕭淩撫額，跟著喬瑟走出廚房。
    “我餓了，去吃飯吧，”喬瑟坐在沈彌的身邊，拍了拍沈彌的臉。
    沈彌捋開喬瑟手掌，坐起身來掐了掐眉心，“想吃什麽？”
    “上次你說的那個意大利餐廳怎麽樣，”喬瑟吃完最後一口酸奶，將盒子扔掉，目光明亮地看著沈彌。
    沈彌顯然是受不住喬瑟這樣強烈的目光，隻好摸了摸他的臉，“好吧。”
    沈彌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淩淩一塊兒吧，慶祝你第一天駕車成功。”
    “嗯，”喬瑟摟過蕭淩的肩膀，認真地對她說，“你一定會拿到駕照的。”
    “那當然，也不想想是誰教的，”沈彌揚起眉，得意地笑。
    蕭淩看著沈彌和喬瑟真誠的目光和笑容，胸膛某一處的冰淩似乎開始融化，滴下一滴清澈的水珠。
    有朋友的感覺真好，她心底一處聲音輕輕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