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端午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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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黛玉素日的情性便是,無事悶坐,不是愁眉,便是長歎,且好端端的不知為了什麽,常常的便自落淚不幹的。先時還有人解勸,怕他思父母,想家鄉,受了委曲,隻得用話寬慰解勸。誰知後來一年一月的竟常常的如此,把這個樣兒看慣,也都不理論了。所以也沒人理,由他去悶坐,隻管各幹各的。
    薛彥可不一樣,他除了領略賈府風光,瞄瞄大媳婦小丫頭過過眼癮外。一顆心都係在黛玉身上,恨不得步步不離。見黛玉傷心,時不時編了段子勸解,黛玉從來沒聽過這些新奇的故事,每每破涕為笑。晚間主仆三人趁人不在經常睡在黛玉房裏開臥談會,除了薛彥講故事三人討論外,還常議論賈府情勢,出乎薛彥意料的是,林黛玉對賈府竟看的通透:
    “外祖家家大業大,我有時無聊也大概算算,進來的少,出去得多。”黛玉歎道。
    “可不是麽,眼看一代不如一代,府裏的爺們,大老爺整日混在小妾堆裏,據說最近那個碧珠受寵的很。二老爺整日同清客相公們飲酒說笑,工部的官位幾十年了不曾挪動,將來隻怕也沒指望升遷。下一輩的,璉二爺竟成了府裏的管家,最近璉二奶奶不知怎麽不管事,璉二爺一日日忙的腳不沾地。寶二爺呢,天天在咱們園子裏不是同丫頭們鬥草簪花,就是給姑娘們做胭脂。環三爺和琮三爺兩個,誰當他們回事呢,隻蘭兒還上進些。”薛彥分析道。
    紫鵑想了想,無法反駁,隻好添油加醋道:“就這樣,薛家還貼著不放呢,咱們住得遠,聽二爺的丫鬟說,寶姑娘天天去怡紅院報道呢。”
    “蘭兒用功讀書的話,珠大嫂子或許將來能熬出頭來。”
    薛彥聽黛玉這樣說,心裏有些驚訝,黛玉不是寶玉的知己,一向看不起功名利祿麽?忙試探道:
    “姑娘往日裏可從不勸二爺讀書,我還以為姑娘也不喜歡科舉文章呢。”
    “二哥哥的性子不在這上頭,勸了也無用。你哪天不見我讀書寫字,科舉文章也有不少好的,我父親就是科舉出身呢。寶姐姐倒常勸二哥哥讀書上進。”
    三人不知不覺說到深夜,次日起來晚了,黛玉聽得眾姐妹都在園子裏,怕人笑話她懶,忙趕了去。
    過了數日,貴妃娘娘賜了端午節的節禮下來,眾姐妹都一樣,隻寶玉同寶釵多了兩件,林黛玉知道了也隻是沉默半晌。寶玉將自己的拿過來讓林黛玉選,林黛玉沒要,心下明白貴妃是有意促成金玉良緣了。雖然最近她同薛彥紫鵑時不時議論賈府各位主子的心思,早在意料之中,但親眼見了仍有些難受。
    心情煩悶,便出來走走,不想正瞧見寶玉與寶釵在一塊,寶釵遞給他紅麝串子也不接,隻呆呆地看著寶釵。他二人沒怎樣,黛玉倒覺得沒意思,悄悄轉身走了。一時又翻騰著薛彥與紫鵑羅列的寶玉姨娘人選,心裏五味雜陳。
    到了端午節,賈母便帶著寶玉和姑娘們去清虛觀看戲,果然清虛觀的道士要給寶玉說親,賈母以命裏不該早娶拒了,黛玉偷眼瞧寶釵,卻見寶釵依舊端莊,麵色無一絲波動。又瞧見寶玉見了金麒麟,聽說史湘雲也有,便見沒人注意偷偷揣在懷裏,見林黛玉瞧見,恐她生氣,便說回去後給她帶,黛玉自然不肯要,寶玉便高高興興自己收著了。
    林黛玉見了,心裏越發不是滋味。回去後隻自己呆在房裏,也沒同寶玉拌嘴,沒使寶玉同原著中一般摔玉,靜悄悄就過去了,寶玉也沒覺察到林黛玉的反常。
    顧府也忙得很,其中最忙的就是顧夫人,他得一邊裝著當家太太的款,一邊向身邊的丫鬟學,把得力助手春水使喚的團團轉,春水見顧夫人事事都倚重她,心裏高興,盡心盡力的辦事。
    顧夫人看著春水越來越喜歡,看著春梅卻越來越不滿,空長了一副臉,連顧青亭都纏不住,顧家大爺雖然不做什麽,但時不時來他房裏睡,攪的他都不好意思調戲春水,以前顧大爺不在的時候夜裏還能摸兩把。
    雖然顧夫人被府裏雜七雜八的事絆著腳,但一顆心卻時不時溜到賈府去,沒辦法,自己沒那小子有福氣,可以和林妹妹朝夕相對,但是秉著看一眼賺一眼的想法,仍是下了帖子,請黛玉寶釵並賈府三春過來吃粽子。
    賈老太太收到請帖有些高興,她雖然足不出戶,但各家門第還是能摸得清的,這顧家同是武將出身,卻不比自己府裏空有殼子在,隻指望在寶玉一人身上。人家父子三人兩將軍,在朝中正是炙手可熱,許多人家想結交都結交不上呢,如今顧夫人竟邀了黛玉寶釵並賈府三春,可見是看在自己家的麵子上。忙喊了賈赦賈政過來商議。
    賈赦聽了不以為意,說既然請姑娘們,就過去玩一日唄。他如今時不時被碧珠的枕頭風吹著,一顆心早放在了賈琮身上,監督著賈琮日日上進,再玩玩古董,心裏高興得很。
    “大哥可不要小看這顧家,父子兩將軍,俱是實權的,與大哥的一等將軍可不同。”賈政道。
    呦,這老二擠兌我呢,賈赦不甘落後。立馬回擊:
    “比不得老二在工部有實權。”十幾年了都不挪窩,人家都不敢派活給你。
    “老大除了吃酒就擠兌你弟弟。這顧家如今可是朝中重臣。”賈母聽兩個兒子越說越不像話。
    老太太果然偏心,賈赦撇了撇嘴。賈琮這幾天在自己總結經驗和碧珠偷偷教導下,對賈赦越來越依賴,連賈環也無師自通,對賈赦一臉濡慕之情。賈赦甚至帶著倆小的出去逛了幾回,買了些新鮮玩意兒給他們。看兩小孩一臉崇拜敬慕之情,賈赦被治愈了,如今賈母偏心也不再傷心。自己除了兒子還有女兒呢,讓碧珠給迎春送了幾回東西後,迎春竟做了雙鞋給她,穿上剛剛好,舒服得很,怪不得碧珠說女兒是爹的小棉襖。
    “老太太,聽說顧府有兩位小姐待嫁一位公子待娶呢,寶玉不學無術,隻怕人家看不上,咱家姑娘卻個個都是好的。”賈政道。
    “果然政兒知我的意,寶玉的事我心裏有數,用不著攀附他家的姑娘,若是探丫頭能入得了顧夫人的眼,將來可能能大大的幫襯寶玉。”
    賈赦聽賈母提都沒提迎春一句,有些委屈,談婚論嫁不得先緊著二丫頭麽?當下談完了便去了迎春房裏。
    迎春房裏的丫鬟奶娘媳婦婆子大驚,一直以為大老爺不待見二姑娘,沒成想親自來看了,迎春倒是如往常一樣,禮數不錯的請了安。
    司棋見大老爺來看自家姑娘,倒是有些歡喜
    “請大老爺安,姑娘這幾日又做了個荷包,隻是不知道大老爺的喜好,沒敢送來。”說著將迎春親手做的荷包給賈赦看。
    賈赦見顏色和自己平日愛穿的衣服差不多,針腳細密,可見是上了心的,心裏一喜,便誇了迎春幾句,讓她沒事多回去坐坐,迎春聽了自是答應。
    賈母這邊親喚探春來,私下說了會子話,探春出門時臉上紅暈未消。
    顧夫人因身子不好常尋借口睡懶覺,其實這身子生產時虧損的早養了回來,忍受疾病困擾多年的他每天都想撒歡兒在院子裏蹦躂一圈,可惜顧大爺每每來打擾,使他不得不端著。同顧大爺說話也沒上心,往往隻是隨口應付。顧青亭素知自己媳婦兒能幹,不想除了內院後宅,連自己在朝中的煩惱,顧夫人都見解獨特,每有驚人之言,隻是不往細裏說,自己隻得暗自思索了同老爺子商議,被老爺子讚長進了不少。因此也常來瞧媳婦,怕傷了媳婦的心,小妾那隻偶爾去一次。
    不料春梅倒是個有運氣的,就這麽偶爾幾次,就懷了身子,顧夫人大喜,這次得挑個會纏人的伺候顧青亭,春水他舍不得,自己能留一時是一時。因此,又揀選了兩個顏色好的給顧青亭送去,春梅那裏也使人盡心伺候著。如此,顧家上下對他讚口不絕。
    今日念著黛玉寶釵並賈府三春來,顧夫人早早爬了起來,反倒被躺身邊的顧青亭握住手勸道:
    “天還沒亮呢,你這麽早起來作甚,往日不是要多睡一會身子才好麽?”
    顧夫人摔了他的手,又覺得有些突兀,忙重新握了道:
    “多謝大爺憐惜,隻是今天請了賈府的姑娘們來,我想著起來準備準備。”
    “讓春水她們去準備就是了,夫人最近倒與賈府往來頻繁些,以前常看不上他們家的。”
    “賈府怎麽了,可是與大爺前程有礙?”
    “沒什麽,左不過後繼無人,連累不著咱們家,隻是聽說富貴奢靡,家裏不太幹淨罷了。”
    “我是見他們家的姑娘倒還不錯,尤其是客居的兩位,林姑娘和薛姑娘。可有什麽不好的傳聞麽?”
    “這倒沒有,這兩位姑娘有什麽能耐,竟入得了夫人的眼。”顧青亭見自家夫人頭一遭誇別的姑娘,不由來了興趣。
    “別的不敢說,這位林姑娘,天仙似的人,識文斷字的,詩詞寫的極好……”顧夫人滔滔不絕,將自己的喜愛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其實後世人大都這樣想。
    顧青亭頗有些無語,倒是記住了林黛玉這個名字。
    夫妻倆說了會話,顧夫人越發來了精神,不顧勸阻,早早起床,春水領著丫鬟伺候洗漱,因顧青亭在旁,顧夫人隻捏了捏春水的小手。
    用過中飯不久,賈府眾位姑娘便來了,因天氣和暖,顧夫人便在花園子裏設宴款待。
    黛玉是見過了,與顧家兩位小姐也熟。顧夫人摸了摸小手問了幾句便被顧二小姐搶走了,她倆同歲,有說不完的話兒。
    顧夫人重點看了看寶釵,果然端莊精明,因此倒沒敢占便宜。見了賈府三春,倒是最喜歡迎春的模樣兒,又記起迎春的結局,不由有些唏噓,暗暗下決心將來在迎春的婚事上插一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