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金刀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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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璣瑤這日眼睛都要哭腫了。
    她把自己關在房裏,不讓十七進去。
    十七背著包袱,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來想去還是在門口乖乖跟璣瑤道歉:“好璣瑤,好璣瑤,我過幾日就回來,你別哭了好不好?”
    “砰”一聲,卻是璣瑤將枕頭砸到了門上,她的聲音尤帶著哭腔,“誰說我哭了!”
    十七連忙道:“好好好,你沒哭,是我哭了,璣瑤這麽厲害,怎麽會哭呢。”
    璣瑤差點被氣笑,但還是恨恨道:“你走吧,你不要管我!”
    十七繼續求饒:“好璣瑤……你就別生氣了,我不過是跟著閣主出去幾天,沒多久就回來了,一回來我就來找你玩好不好?啊?”
    璣瑤才不領情,轉眼又要哭了,“壞十七,你就是仗著閣主叫你沒叫我,就是仗著我爹生病了我沒法離開,你就是刻意想甩掉我,你就是誠心的!你就是煩我!你走吧!你不要回來了,不要再來找我!”
    一番話說得十七心驚膽戰,她差點要被這丫頭神奇的腦回路逼瘋,難不成現在的小姑娘都是這麽難纏的?
    於是她正色道:“傻璣瑤,說什麽胡話呢,我怎麽會煩你,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我怎麽會不回來找你呢。”
    雖然那句“最好的朋友”說得璣瑤心頭上還是有些不高興,但是一想到十七本身就那麽遲鈍也沒有辦法,她的心情難免好上了一些,哼道:“你說的是真的?”
    十七嘿嘿直笑:“自然是真的啦。”
    璣瑤走到門旁,“吱呀”一聲打開門,紅通通的眼睛緊緊盯著十七,“你當真很快就回來?”
    十七繼續嘿嘿笑:“那是自然……”
    不等她說完,璣瑤趁勢便上前一步就著她的臉頰輕輕親了一口,粉唇柔嫩,十七隻覺得自己右臉處被什麽軟軟的東西碰了一下,聽得“啵~”的一聲,而後便見得璣瑤一臉嬌羞地轉身跑進屋子再順便“啪”一聲關上了門。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幹得漂亮。
    但是十七……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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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玄府後門的時候,十七還尚處在一種雲裏霧裏的狀態。她方才被璣瑤猝不及防地親那一口,說是不明白些什麽,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又不敢朝那地方想,隻得半是疑惑半是茫然地飄飄忽忽到了玄央府上。
    自從上次辛師父答應她可以隨意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便早已做好了跟著陸青潯上路的準備,雖說有些緊張無措,但總歸更多隱隱期盼。
    辛師父已經連續幾日沒見著人影,怕是在為江南一行做準備,隻是今晨卻專門為十七準備了豐盛的早餐,十七知道這是辛師父起了大早去集市上的春陽閣專門為她買來的香噴噴的早飯,於是吃得格外起勁。飯桌上辛師父始終沉默不言,隻盯著她看,倒叫十七有些坐不住,直到吃完飯十七背上包袱要出門的時候他才終於喚了她一聲,“十七。”
    十七轉頭去看,卻見辛師父擺了擺手,晨色裏他的表情看不真切,卻讓十七打從心裏覺得安心。
    她也衝辛師父擺了擺手,咧嘴笑開,算是告別。
    別了辛師父,別了方伯和璣瑤,十七眼下就站在玄府門口,卻緊張到不敢推門進去。
    玄央大人讓她今日來府上與閣主一同啟程,那麽閣主他現在……應該在裏麵的吧?會不會在等她?
    十七的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終於鼓足勇氣要推開那道門,然而剛把手放在門把上,大門卻吱呀一聲開了,玄央大人站在門後,眉目清冷淡裹輕紗,她似是有些吃驚,皺眉看了十七一眼,開口便道:“你怎麽還在這裏?”
    十七愣了一瞬,“啊……?”
    玄央繼續皺眉,“你是不打算跟著閣主了?”
    十七還是愣:“不是啊……”
    玄央見他背著包袱,不由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沒見著閣主?”
    十七簡直不知所雲,“閣主不是在您……府上?”
    玄央這才了然大悟一般,繼續看了十七兩眼,眸色中似是有幾分幸災樂禍,但很快就被那幾分冷色掩了去,聲音輕飄飄的,事不幹己一般,隻淡道:“哦,那可能,他先動身了罷。”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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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出城的時候天色都暗了幾分,許是前幾日下過暴雨的緣故,天總是黑壓壓的,像是積了不知多久的烏雲,吞噬著這整個楊柳鎮的上空。
    她背著滿肩的包袱,一口一口咬著幹糧,心裏簡直委屈到不行。
    她現在萬分斷定以及肯定這個陸青潯是不認得自己了,這人簡直不知該怎麽形容,突然就決定說要帶上她一起去武林大會,結果自己倒先走了,還走得神不知鬼不覺,連玄央大人都不知道。
    本以為他走便走了,或許那意思就是不要她陪同了,誰知玄央後來居然在他房內找到了一個大大的包袱還有一個字條。
    字條上簡潔明了四個大字:昭陽客棧。
    那意思再清楚不過,就是他嫌麻煩甩下十七先走了,順便把包袱這個麻煩也甩給了十七,還很好心地留下了一個地址,讓十七帶著這厚重的包袱去尋他。
    所以閣主大人隻是為了找一個可以幫忙搬行李的手下才欽點她跟隨的?
    十七簡直氣結,又無話可說,隻得乖乖抱著雙份的行李趕路。
    昭陽客棧是個百年老招牌,在楊柳鎮的東邊不遠,中間隔了個蓮花鎮,開在去往今年武林大會新址五夷山的必經之路上。客棧即是驛站,卻開得隆重盛大,生意也不似別家驛站般蕭條,相反則是紅火萬分,更別提今年是在武林大會的必經之路上了,連一向安靜的楊柳鎮上都住進了不少武林人士,弄得鎮上的幾個小酒館生意都興隆了起來,更何況這個向來雄威的江湖驛站呢?
    十七雖然沒去過,但好歹也聽說過,她素來不路癡,再加上一張嘴能說會問,一路上問過不少人,才終於在天黑後找到了昭陽客棧。
    她算是從早上一直走到了晚上,早已累得沒了力氣,進了店內,便直接找了張空的桌子就勢坐下,然後一頭倒在桌上,悶頭便睡。
    沒一會兒,肩頭似乎被人輕輕一拍。
    十七不由咂咂嘴,“別鬧……讓我再睡一會兒……”
    那人似乎覺得很有趣的樣子,好心地就著她肩頭再輕輕拍了一拍。
    十七睡得正高興,心下登時不耐煩起來,閉著眼渾渾噩噩地直接一把將那隻手甩開,“說了讓我再睡一會兒的嘛……累死了……”
    被甩開手的那人終於做罷,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轉身端了盤瓜子便上樓去了。
    十七沒人幹擾,便睡得愈發香甜了起來。
    她夢裏夢見很多,有時而一臉嚴肅時而滿目慈祥的辛師父,有突然就著她的臉一口親下來又跑走的璣瑤,還有一身黑衣長辮的玄央大人,玄央大人正對著一個清冷淡雅的青衣公子說著話,然而說著說著便哭了出來,她蹲在地上,肩膀因哭泣聳動不堪,全然沒了往日那冷峻犀利的模樣,可陸青潯還是不為所動,就這麽靜靜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十七在夢裏看著這一幕,心頭突然湧上一股不知是酸澀還是苦悶的情感,她隻知道盯著陸青潯看,就那麽看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睛都有些發酸,久到她要再度墜往更深的夢境裏去……
    “砰擦!”
    夢境突然被一聲重器錘砸的聲響狠狠打斷,十七渾身猛得一激靈,瞌睡蟲登時被砸沒了,她猛得睜開眼來,卻正看見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插在她跟前的桌沿上,刀身鋒利,銳光直直刺向了她的眼睛。
    十七吃了一驚,嚇得趕忙要爬起來,卻忽然被人拽住後領,“臭小子,占了老子的位子,爬起來就想跑?!”
    十七被拽得直咳嗽,仰起頭去看,卻見著麵前是一魁梧大漢,約莫是在江湖上摸爬滾打的粗人,端的是凶神惡煞,額頭深深幾道疤,眉粗鼻厚,光著一張油光發亮的膀子,正凶惡地盯著她看。
    她臉色登時苦了起來,但是眼下保命要緊,便連忙機靈道:“大哥,有話好好說嘛,先放開……放開再說……”
    魁梧大漢根本不聽她,仍是拽著她的領子,惡狠狠道,“放開?!你知道老子是誰嗎你就敢坐老子的位子?老子隻怕說出來嚇死你!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還指望老子能放開你?!”
    十七被領子勒得滿臉通紅,有些喘不過氣,隻得一邊咳嗽一邊為保命滿口胡謅道:“江……江湖上有誰……咳,誰不認得大俠您……小的早就久仰大名如雷貫耳……怎敢……搶,咳,搶大俠的位子……”
    一番話說得斷斷續續,十七本以為一條小命都快被勒沒了,卻不想麵前那魁梧大漢聞言後居然放鬆了手上的力道,似是被她誇得開心了,聲音粗獷道:“哦?沒想到你這臭小子居然還能認得我金刀龍王?!哈哈哈,你且說一說,怎麽個如雷貫耳法?!”
    金刀龍王?
    十七喘了半天的新鮮空氣,計上心頭,連忙趁熱打鐵打起了十二分的狗腿風範:“金龍……不不不,金刀龍王的名號,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小的對您可是無比敬仰啊……自小的十歲起……”
    金刀龍王聽得正高興,手上力道一鬆再鬆,聽她聲音頓住,便不由得問道,“十歲起如何?”
    “十歲……”十七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圈,說時遲那時快地一把掙脫大漢的桎梏,抱著兩坨包袱一溜煙便鑽到了對麵桌子後,大聲道,“十歲起就不信這些騙人的把戲了!你居然還信,真是笨死了!”
    金刀龍王麵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麵上瘡疤更是猙獰,他大吼一聲,正抬起大刀要向十七這邊砍過來,然而剛抬起的刀柄卻被不知什麽東西直直打在了牆上,寶刀重重墜鑲在牆上,刀身晃了幾晃,似是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他怒不可遏,剛要去看清是哪個不要命的不懂江湖規矩,竟來慘和他的事,卻不想迎麵卻直直走來一個人影。
    貌若寒潭,卻比潭水顯得更冷。
    那人甚至沒有看他,隻是靜靜地走到了他的麵前,而後就著他麵前的空位兀自坐了下去。
    金刀龍王何時受過此等奇恥大辱,當即便要朝那人撲過去,卻不想那人隻消輕輕抬手,便令他膝蓋處重重一痛,旋即直直跪倒在地上。
    金刀龍王顏麵盡失,又滿目的不甘心,可憐一時之間竟沒有力氣爬起來,隻得一邊掙紮一邊惡狠狠道,“哪裏來的臭小子!!我教訓那個小子,與你有何幹係?!”
    他說話向來粗魯,更不計得失,未想話音剛落,便隻覺頰間重重一痛,似是被什麽東西重重打了一掌。
    金刀龍王痛呼不已,而坐在位子上那人卻仍是淡漠依舊,麵無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衣擺,整個人有如一月寒冰,凍穿了整間客棧。
    他沒有再看金刀龍王一眼,隻是朝著某一方向輕輕招了招手,聲音淡淡,“十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