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識破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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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穀不愧是為美人穀,直至十七被送進安排好的房間裏休息,一路上見到的也全是清一色的玲瓏美人兒,怕是連個男的都沒有。
十七那一路走得魂不附體,卻不是因為美人兒,而是被邱溪子那句話嚇的。
你們不住一起啊?
……住、住一起?
十七夜裏躺在床上,雙目失神地靜靜看著床簾處那一卷流蘇,然而胸口處還是有什麽在撲通撲通亂跳,她腦裏一片混沌,隻要一想起邱溪子說的那句話就止不住臉燒,燒得整顆心都變滾燙。
而後又總是不由得想起邱小穀主與陸青潯那般相熟親昵的模樣,總覺得心頭上酸酸澀澀的。
心緒繁亂,她睡不著,便幹脆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隨意披件外套出門走走吹吹風。
邱穀不僅是景色好,溫度也適宜,春夜裏的微風雖然還是帶著絲絲涼意,但散著淡淡的櫻花想起,倒更讓人不免內心沉靜,心曠神怡來。夜裏的月亮宛如一道彎鉤,掛在櫻花樹巨大的枝頭上稍,冷峭柔美。
十七坐在一塊碩大的假石之上,腳尖剛剛好觸了地,一時隻覺有些迷離,就這麽輕盈盈地晃起腳尖來,活像一片正在翩飛的葉子,忽上忽下。
她微微仰頭看著那抹上弦月,月亮的弧度在緩緩浮過的夜雲後忽隱忽現,難以捉摸,就這麽看著,竟是有些不自覺地失神。
她太過於沉醉失神,以至於沒有發現身後有人過來,從容地在她身邊坐下,帶來一股清風。
“不去睡覺?”那人聲線沉穩,像寒夜裏的風。
十七微微有些怔住,扭頭去看,月色如水,陸青潯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靜,深潭般的眸子淡淡看了她一眼,而後似乎是學著她方才的模樣仰頭看了看天空,露出完美而又尤顯冷峭的側臉,雕刻一般。
她仿佛還在失神,怔怔道:“恩。”夜風吹得她頭腦有些不清醒,又好似很清醒,聲音反常的平靜:“閣主怎麽還不睡?”
陸青潯許久才道:“夜色很美。”
他的聲音帶了股空曠之感,有些溫和。
十七再次仰起頭看夜空,少有的幾粒星辰忽閃不停,亮晶晶的。她讚同道:“恩,這裏……很美,櫻花好看,晚風舒服,還很香。”
陸青潯半響沒有言語,忽而道:“這裏是武林大會的第一關。”
十七怔道:“第一……關?”
他的聲音舒緩,“凡是沒有資格或能力參加大會的,多數在這裏就被篩選了出來,有資格者邱穀自會引領過穀,有能力者即便過不了邱穀,也定能從旁邊的九回山而過,最終還是過不了的,大抵也便和今年的武林大會無緣了。”
十七靜靜聽著,不由問道:“倘若今日邱小穀主不派人來迎接,閣主你能走得出去麽?”
陸青潯搖了搖頭,淡道:“不能。”沉默半晌,又道:“唯有穀內有緣人方可走得出去。”
這是江湖中流傳的一種說法,多少人前來嚐試,卻都無疾而終。
據說當年陸嚴獨自一人走了出去,出穀時滿山櫻花火一般的紅,邱嵐便是在那時候,愛上了他。這說法,也便由此而來。
隻是有緣人,卻終究變成了有緣無分之人。
十七不由喃喃:“有緣人……”
她忍不住道:“閣主怎知自己不是穀內的有緣人?”
說這話的時候,竟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邱溪子來,想起她勾住他的脖子,笑得花般嬌豔。
陸青潯沒接話,她忍不住再扭過頭去看,正巧一陣微風出來迷了她的眼睛,她顫著眼睫靜靜地看著他,麵前的男子像是霧氣,朦朦朧朧,竟讓她看得有些癡了。
心底好像有個聲音在輕輕溫柔地對她說:“以後來尋我,我來照顧你。”在她渺小脆弱最是害怕的時候。
可那聲音也像是霧氣,飄散的,讓她不敢伸手去觸碰。
想靠近,卻怕。
怕捉了一場空。
陸青潯這時忽然慢慢轉過頭來,漆黑的眸子正對上她靜止的目光。她忽然打了個寒噤,頭腦瞬間變得清晰無比,呆呆地與那道沉靜地目光對視了一瞬,而後“騰”得一下站了起來,舌頭都不聽使喚,“閣、閣主,十七有些困意,先、先回去休息了。”
陸青潯抬眼看她,夜色讓他的眸色變得愈發深沉,他沒說話,算是默許。
她裹緊身上的外套,腦袋空空,呼幾口冷風,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門口。
門是虛掩著的,她隻當是自己走之前沒有關好門,想也未想便推開,卻在推開門的那一刹那險些摔一個踉蹌。
屋內點著燭燈,邱溪子也披著外衣,百無聊賴地托著腮,笑意吟吟地看著她。
十七嚇了一大跳:“……邱穀主?”
她長那麽大,除了璣瑤,還是第一次有女人就這麽堂而皇之地進了她的房間。
邱溪子“嗯嗯”了一聲,笑眯眯跟她招手:“來來來,坐坐坐。”
十七無語半晌,乖乖上前坐在茶幾旁,還是忍不住問:“這麽晚……邱穀主是有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麽?”邱溪子問得理直氣壯。
十七幹笑道:“十七並不是這個意思,隻不過天色已晚,穀主若是沒什麽事,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
她說的是實話,出去了一趟回來,不管邱溪子有什麽事,她還真是有些困了。
邱溪子倒是不以為然,秀眉微挑,倒是沾了幾分櫻花之色,笑容裏還有幾分調侃:“你先別管我,你倒是告訴我,方才是從哪裏回來?有沒有見到陸青潯那家夥?”
十七正揉著打卷兒的眼皮,聞言微微一怔,想了想,認真道:“從外麵回來,確是見到了閣主。”
邱溪子笑道:“你倒是誠實。”
十七沒忍住打了個嗬欠:“自然。”忽得又想起自己這悲催的下屬身份,立馬揣了恭敬的語氣解釋道:“我是說……呃……”
說什麽?說姑娘你別擔心我和閣主沒有什麽的隻是偶遇到了而已而且你放心我絕對沒有動他一根汗毛?
邱溪子倒沒在意十七的局促,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幾眼,眼底又流露出了某些光彩,挑眉笑道:“我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呢。”
十七茫然地瞅瞅她,再茫然地低頭瞅瞅自己,不得了?
她直接問:“呃,穀主深夜前來究竟是為何事?”
管她什麽不得了,現在對十七來說睡覺才是最不得了的大事。
邱溪子秀眉一皺:“哎,你是不是急著想趕我走啊?”
“不敢,”十七忍住困意,理智還是有的,連忙解釋,“就是夜已深,十七又倍感困倦,實在沒有餘下的精力陪閣主在這裏……況且,”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況且在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她話沒說完,但是料想邱溪子也該聽懂了吧,這夜黑風高的,有傷風化啊有傷風化。
誰料邱小穀主卻滿臉的不以為然,想也未想便接口道:“這有什麽?你方才不是還和陸青潯那家夥孤男寡女地待在一處麽?”
十七一尋思,嘿,她說得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於是也想也未想,順著點點頭道:“說得也是……”
也是……也是?
……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
十七一到晚上腦子就不好,像是才突然想起什麽,整個人登時一下子都傻眼了。
邱溪子恍若未覺,直接湊過來拍拍十七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所以我和你共處一室根本無傷大雅,都是女孩子,想開點。”
十七回神了,佯裝鎮定一本正經:“邱穀主,你還是不要和我開這種玩笑了……”
邱溪子更正經:“你若覺得我是玩笑話,不如脫了衣服教我驗明真身,看看是否隻是玩笑?”
十七垂死掙紮:“這樣恐怕不好吧……”
邱溪子大義凜然:“無妨無妨,若是我判斷錯了,我對你負責就是了。”
十七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有點想不開了:“你怎麽會……”
除了辛師父和她以外世界上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秘密,她守了十多年都未曾被人識破的秘密,從來沒有人懷疑過的秘密,這個女孩子,隻見過她一次,這是第二麵,便直接識破甚至拆穿了她的秘密,猝不及防,將她的困意打落得煙消雲散。
邱溪子笑眯眯問:“是不是覺得很挫敗?”
繼續笑:“是不是難以置信?”
笑個不停:“是不是覺得我很厲害?”
她整個人像是由這漫山櫻花堆砌而成,一顰一笑靈動美麗,如今這般調皮的語氣倒讓十七在震驚之餘竟對她漸漸起了那麽幾絲好感。
不過她現在得先搞清楚一件事情:“邱穀主……是如何發現的?”
邱溪子笑道:“直覺啊,直覺告訴我,你是個女的。”她見十七明顯不信,於是隻好又道:“其實是我母親告訴我的啦,她以前也女扮男裝過,很有經驗,就把怎麽分辨的方式告訴我啦,我對扮男裝沒興趣,但是我就是有這種能力,旁人看不出來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人是鬼,是男是女,”她朝十七吐舌頭,眼神得意,“第一眼看見你就認出你的女兒身了,雖說你真的偽裝得很嚴實,估計從未被人識破過吧?喉結那裏都刻意畫了陰影呢,連綠憐她們都被你騙過去了,隻當你是個長得嫩氣好看的白麵小生,絲毫沒有懷疑,還是我最聰明。”
十七不說話了,的確,喉結陰影的技巧還是辛師父教她的,她畫了很多年,也自小就以男兒身份示人,上躥下跳像個猴兒似的,都儼然成了潛意識裏的一種習慣,即便有人質疑過她那雙過於秀氣的臉龐和瘦小的身材,可卻從不會與她其實是個女孩這個想法聯係在一起。
十七也從不把自己當個女孩兒,除了在麵對陸青潯的時候。
她的局促,她的慌亂,她的尷尬,她為他小心翼翼收起自己不好的習慣和鋒芒畢露的刺。
第一次被人看穿,多少會有些不習慣,十七忍不住道:“邱穀主,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不必再瞞著你,我的確是女兒身,至於為什麽要女扮男裝……這是個秘密,實際上我也不知道這個秘密是什麽,但是恕我沒法向你解釋,總之,不知十七能否冒昧地請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邱溪子笑吟吟:“我本就沒打算在陸青潯麵前拆穿你,”想起什麽似的,又笑道:“還有啊,叫我溪子便可,不必再穀主穀主的叫了,我娘還沒回來呢,我可沒篡位的打算啊。”
十七很是欣賞她這種不拘泥做作爽朗愛笑的風格,便也不再那麽拘束,反而也笑了開來:“謝謝你……溪子。”
邱溪子幹脆坐在她麵前,笑道:“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你親切,像是一見如故似的,見到你就挺喜歡你的,你說是什麽緣由,莫非是因為唯獨是我看穿了你的真實身份?”她哎呀一聲,繼續打趣,“難不成你是穀內的有緣人?用不用明日去穀裏走走看,指不定還能與我傳出一段佳話?”
十七完全放下了心中的不安,她性情本也是頑皮爽利,聞言便也佯裝鄭重地附和道:“我覺著此想法,甚好。”
邱溪子哈哈大笑,全然沒了白日裏見到那般嬌貴氣質,倒是多了幾分俏皮靈動,她正經道:“不過我倒是覺得,我覺得你親切的緣故,大抵是因為覺得你漂亮吧,女扮男裝還能那麽漂亮的,我還是頭一次見。”
十七搖搖頭,沒當真,窗棱外透進來的月色倒映在她長長翹翹的睫毛,她眨著眼沒臉沒皮地笑:“旁人可都是誇我帥的。”
“你真的很漂亮啊,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若是扮回女裝,嘖嘖,難以想象,恐怕我都要甘拜下風了。”邱溪子說得認真。
十七隻當她是玩笑,咧開嘴角跟著笑了開來。
邱溪子笑夠了,忽然看著十七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睛,眼神裏帶了幾絲曖昧道,“你不惜扮男裝留在陸青潯身邊是……”
十七沒留神:“什麽?”
邱溪子忽然擺擺手,“沒什麽沒什麽啦,我還是不摻和了,”言罷站起身來,笑道:“好啦,我得回去了,明兒個一早還得招待幾個貴客呢,有空再來找你聊天。”
十七一直目送她離開,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內心十分舒暢,她甚至不再去介意邱溪子白日裏和陸青潯那般親昵的舉措,突然會想,那麽美好的女孩子,應該是很配閣主的吧……她不再去想這些,隻覺得方才與邱溪子的那一番交談,就像是和一個老友久別重逢的感覺,愈來愈強烈,讓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璣瑤啊,我好像莫名其妙的,交了個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