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橋水多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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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舒樓樓主的得意門生,還算見多識廣的梁小元當然知道這些漫天的所謂“妖怪”是什麽。
常湖宮隻有一座碑,就是和日月雙甕同為常湖三大至寶的天河碑。
“嗯......那個”梁小元似乎還有些心有餘悸,小心翼翼地看向李青十,餘光卻不停的打量顧阮君。見李青十回過頭來,顧阮君還是一副冷清的模樣,梁小元才把下麵那句話說完:“你們跟著我就好,這一關我知道有什麽。”講到得意處,他忽然又變得眉飛色舞起來,見顧阮君淡淡瞥了一眼,方才意識到自己的模樣,連忙麵色大變,噤若寒蟬,很是失落。
李青十看在眼裏,故意打趣道:“小阮,你看小元老弟當你是母老虎咧。”顧阮君白了一眼:“無聊。”
見顧阮君沒有生氣,梁小元趕緊岔開話題,生怕這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廢材又說出什麽天怒人怨的話來。
“我聽師傅說過,天河碑是用當年那位一劍破天河時,從天界降下的石碑煉成的至寶,是天上的東西。”
不等說完,李青十已經打斷了梁小元的話:“慢著,打住,那位是哪位,小元老弟你說話怎麽藏著掖著的,怕我去拋他祖墳嗎?”
梁小元連忙捂住李青十的嘴,回頭張望了兩下,道:“還好這次聲音小,要是被常湖宮的人聽到了,你不死都得脫層皮。”他知道李青十不知道緣由肯定不會罷休,隻得緩緩解釋道:“常湖宮千年前出了一名名叫常傾的劍道英豪,被當時的世人稱為劍神。當然,古往今來,也隻有他被稱為劍神。在那個時候,他壓的整個時代的人都喘不過氣來。輾轉千萬裏,蕩盡妖邪,那時候,沒人知道他的境界到了什麽程度,隻知道劍神常傾,當世無敵。過了好久,常傾似乎發現了夏朝的什麽秘密,遭到夏朝的襲殺。當時夏朝出動了無數高手,甚至包括夏朝隱世修行的前輩來對付常傾。但無論出動多少人,悉成常傾劍下亡魂。後常傾不堪其擾,直言會親赴大夏挑宮。這一戰的具體情況沒人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常傾勝了,還是大勝,因為史書是這樣記載的:大夏曆晉元三十七年,常傾醜時入宮,卯時出宮,獨行千裏,無人追。”梁小元似乎又講到了得意處,不自覺加大了聲音,引人側目。沒有什麽人聽到這一段往事不令人神往,不管過了多久,常傾都是劍修們心中的楷模。常湖宮的門人們聽到梁小元的介紹,很是自豪,衝梁小元笑了笑,表示友好。
“那後來呢?”李青十沒有理會眾人還沉浸在神往中的心情,問道。
死一般的沉默。
李青十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一臉茫然的看向梁小元。梁小元表情很複雜,又是惋惜,又是敬佩。但凡是名門大派的弟子們,多少都知道常傾的結局並不好。
因為他於劍意澎湃時,一劍破天河,天生感應,降碑應戰。
天河碑,實為應戰書。
驚雷炸叱,天威浩大,從此,世間沒有了劍神常傾。
常湖開始叫常湖。
李青十聽到這段往事,罕見地有些嚴肅,又有些神往,道:“以劍戰天威,劍神之名不需。”他向著常湖的方向很是真誠地拜了拜,又看向天上,似乎想看透那邊到底有什麽東西。
“常湖第二試,以通過天河碑的時間為評定標準,用時最短的十人視為通過。諸位試子若是在試煉中堅持不下,可向東南方言棄試二字兩次,屆時自會有人接應。”不等眾人沉浸在往事中,燕小花的聲音傳了過來,這也意味著天河碑的試煉正式開始了。
“你們把這兩粒丹藥吃了。”梁小元說道,“天河碑會挑動人的七情六欲,人的靈魂和肉身會同時遭到天河碑的攻擊。剛才給你們的是我舒樓的靜心丹,對付這關很是有用。”
李青十和顧阮君對視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小元老弟,你說說,神智到底在靈魂裏還是肉身裏?”
梁小元從沒聽過這樣古怪的問題,一時有些僵住,“當然是在靈魂中,修行者但凡到了陽神出體的境界,就算肉身不在,仍然還有靈智的。”
他說完,好像又想到了什麽,語氣忽然變得不確定起來:“應該?是......是的吧?”
李青十和顧阮君似乎陷入了沉思。
“算了,別想這些奇怪的問題,小元老弟這次我們奪第一的把握大嗎?”
梁小元嚇了一跳,心想你一個什麽修為都沒有的廢材憑什麽敢問出這個問題?就算你身邊有個修為強大的顧阮君,但在那麽多天才麵前,似乎也沒有任何機會。
梁小元似乎在想用什麽樣的方式解釋起來更委婉。
他輕咳兩聲,緩緩說道:“這次觀劍,畢竟要迎遙觀出世,各大宗門都派出了核心弟子,其中不乏長離學院淩洛昭、龍王殿成獨素、應天寺小黑臉這樣的天才......”
還沒等梁小元假裝無意間說出舒樓的天才的打算實現,李青十已經急不可耐的問出了他的問題:“小元老弟你扯這些幹嘛,你既然知道他們厲害,趕緊說說怎麽打敗他們?”
這家夥似乎沒聽出我話裏的意思,有些自信的過頭了,梁小元心想後麵幾位我或者阮君小姐倒是可以對付,但你一個廢材哪裏來的自信?至於淩洛昭和本就是常湖宮人的燕曉,同輩之中怕是沒人敢想著能在這兒對付他們了。但無奈師傅交代了任務,要對李青十言聽計從,又看到顧阮君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他居然沒來由對李青十產生了信心,難道這家夥又有什麽歪招,能夠創造奇跡?
當即歎了口氣,耐心說道:“淩洛昭和燕曉你是識得了,我也沒啥對付他們的方法,就不說了,你看下麵幾個人。”他把手一指,開始挨著介紹,“這個穿著老土,一身酸臭的小黑胖子,就是應天寺的小黑臉兒了,法號......嗯....”他頓了一下,方才艱難說道:“白淨。”
常年在翠微深山裏生活的李青十和顧阮君,雖然消息並不算閉塞,但往往了解的是凡人都知曉的大事,對修行界當中的人物、事跡倒沒多少了解。比如作為應天寺唯一的女性出家人,以女流之身強行修行應天寺至剛至猛的大金剛生蓮訣,卻進入應天寺千年來未臻的“真金剛”境的白淨,可以說是應天寺新一代名副其實的第一人。這樣驚才絕豔的人物從一開始就受到無數仰慕和欽佩,雖然從白淨入世那天起,很多人的美夢就隨著她並不完美的皮相而破碎,但盡管仰慕不在,剩下的欽佩卻越發濃烈。
沒有人會當著白淨的麵嘲諷她的容貌,一是因為欽佩,但更多的還是因為敬畏!從白淨入世至今,除了和白淨有著奇特關係的梁小元,就沒有聽到誰拿白淨的容貌做文章。
曾經或許有過。
這本就可以說明很多問題。
除非有人不識相。比如梁小元來不及捂住嘴的李青十。
“小元老弟你可別騙我,這麽黑的大塊頭怎麽可能是女的?再說和尚廟裏怎麽會有女的。”李青十似乎聽到了十幾年來最不可思議的事情,表情極其扭曲誇張,大聲喊道。
梁小元肯定白淨聽到了李青十的話,但為什麽這麽久沒動靜?難道是要等到進入天河碑深處再秋後算賬?
李青十也想到自己如此激動對一個女孩子來說,終歸不好,有些後悔,但似乎白淨沒有要興師問罪的意思。
他正想著走上前去賠禮道歉,卻聽到一陣似有若無的聲音,聲音很柔美,很舒服,仿佛一眼清冽的泉水,“終究一副臭皮囊,是美是醜無需介懷。”
李青十看向白淨,很難想象如此幹淨清美的聲音出自白淨之口,但見白淨一臉淡然地向著天河碑幻化的迷霧深處走去,似乎萬物不縈於懷,李青十又有些失神,開始莫名升起一股敬佩之意。
李青十看向梁小元,梁小元示意他一並跟上,開始往迷霧深處走,一邊走一邊說道:“龍王殿的成獨素是個狠角兒,還在凝神期的時候就敢入世,還敢不停地挑戰盛名已久的前輩和天驕們,多年來胳膊不知道被打斷了幾次,又不知道有多少次命懸一線,這小子就好這以戰養戰。偏偏這小子還喜歡賴著一個打,直到自己打贏為止。後來這小子挨打挨得多了,居然慢慢到達了現在的境界,成為龍王殿的當代入世弟子。這成瘋子最是麻煩,咱要是和他遇上,能不衝突就不衝突,否則要不被他打個半死,要不就被他纏住,頭疼得很。”
李青十撇撇嘴,不以為意,心想反正我沒有修為,成瘋子總不可能挑我這個軟柿子捏吧,到時候挨揍的還不是你。
三人麵前出現了一座橋。寒意森森。
天上的“妖怪”們不見了,開始圍繞著橋嘶鳴。
“洞幽橋是天河碑入碑的第一關,橋下洞幽河中,關押著天河碑自誕生以來俘獲的無數生靈,這些妖魔鬼魅在洞幽河水中終生不得出,永世不得投胎,因而積攢了滔天的怨念,但有想要通過洞幽橋的生靈,這些妖魔鬼魅總會使盡辦法來誘惑其下水,等你入水之後,便成茫茫鬼魅中的一員。如果要過橋,隻有兩種方法,要麽屏蔽試聽,靜心凝神不受其擾,要麽以力破妄,長驅直入。第二種方法太難,我們吃下靜心丹,隻消默念靜心法訣,用第一種方法過這關倒不難,隻是這時間就不好說了。”梁小元緩緩道來,麵露嚴肅。
人有七情六欲,樣樣皆可殺人。
良久無人上橋。
然後淩洛昭上橋了。
有一聲鋏鳴,鳴於橋尾。
還是和第一試時候一樣,淩洛昭一息上橋,便過橋。
劍氣四溢處,鬼魅徘徊不敢近。
全場嘩然。
裏麵的人看不到外麵的情況,不知道外麵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外麵的人卻可以感受到裏麵的人深深的挫敗感。
“這家夥有些不講道理。”連燕曉也發了發牢騷,隨後他理了理發髻,扭扭脖子,也負劍上了橋。“我……”看著橋的那邊,燕曉忍不住爆了一聲粗口。
橋下的鬼魅似乎想把在淩洛昭身上失利的場子找回來。
洞幽河水開始沸騰,又開始結冰。
燕曉仿佛看到一條沒有盡頭的橋,兩側是洶湧翻騰的血水,腥味刺鼻,雙目難睜。鬼魅們糾結於橋下,發出陣陣厲嘯,或如嬰兒嘶叫,或如烏鴉夜啼,陰森恐怖。
他開始想淩洛昭為什麽走的這麽輕鬆。
“這小子好像是比我強一些。”燕曉搖搖頭,想著淩洛昭,似乎有些不甘心。
他沒有理會洞幽河,散下一頭的秀發,把長劍拖在地上,慢吞吞地往前走,長劍和橋麵摩擦出一串金星。
天河碑本就是常湖之物,燕曉身為常湖劍冠,有常湖劍令在身,本可以不用嚴格應試,即可自由出入天河碑。
雖然燕曉過橋的方式看起來也很自由。橋外之人不知道燕曉的感受,但見魔物滔天,黑壓壓地一片圍著燕曉旋轉。
“我修逍遙道,不被清風擾。”
燕曉似乎憑空消失了。
他一聲輕嘯,提劍已過長橋。
倏忽間已有兩名試子過了洞幽橋,但橋下的人並不因此對洞幽橋產生輕視。畢竟過洞幽橋的兩位,是南北兩大劍宗的入世之人。他們一個以力破妄,鬼魅不敢惑之,一個自在隨心,鬼魅不能惑之。
很多人知道自己沒這樣的本事,通過的名額隻有十個,一旦上橋就意味著計時開始,不得不謹慎。但橋在眼前,不得不過。
梁小元有些喪氣,轉頭看了看李青十,本以為這小子看到淩洛昭和燕曉的驚豔表現,會打消那不切實際的想法。但看到李青十一臉不以為意的樣子,便知道自己想多了,這樣一個半點修為都沒有的二皮臉,怎麽可能看得懂場上局勢。他想了想,不知道是否要上橋,正思忖間,忽然聽到一陣熟悉又討厭的聲音:
“小阮,你說不就過個橋嗎,怎麽搞得跟登天一樣。”
李青十一臉費解,問得非常認真。
他是真的不明白,場上的人也認為他不明白,隻不過這個明白多了點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意思。
顧阮君沒有回答,表情很嚴肅,這次,她和李青十看到了不同東西。
“土包子,洞幽橋哪裏是那麽好過的?”
“沒見識的小子,哪裏來的回哪裏去吧,這裏可不是憑小聰明就能通過的地方。”
場上人七嘴八舌地抨擊著李青十,似乎看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醜出盡洋相是件非常令人愉悅的事情。
李青十沒有理會這些嘲諷,他還是很費解:“難道是怕鬼?可這鬼也不像小元老弟說的那般嚇人啊?”
眾鬼很受傷。
李青十拉著顧阮君,開始看著洞幽橋。
“小元老弟,我們也上橋吧。不過你的丹藥怕是用不上了。”李青十不等梁小元反應過來,和顧阮君已站上橋頭。
然後,試子們像是受了什麽刺激。
一一走上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