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久等了,我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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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溪沉默著,四下看了看,無邊黑氣已經彌漫到腳邊。她嚶嚀一聲,順勢閉上眼睛,外界的一切都看不分明,花衣裳上傳來的畫麵卻清楚明晰。
    她睫毛微顫,心中暗歎:真的是。可別死了啊。
    她眉頭微蹙,下定了決心。秘法造就的小蝴蝶悄無聲息的飛了出去。
    納子棋盤中,宙灮走動的每一步都像是一記重重的石錘,擊打在三人的心上。
    “李小子,成為孤手中之劍,是你天大的榮幸。”
    宙灮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神火之馭緊隨著施展而出。
    威勢迅猛而狂暴,像一條餓獸朝李青十撲來。李青十沒時間反應,東山傷勢未愈,也未來得及阻止。
    眼見著漫天火勢即將席卷在身,李青十再一次湧現出了無力之感,這種感覺比遇到殺山殺手的時候更加強烈。
    和上次一樣的劇情又再次發生了,顧阮君的身子擋在了自己麵前。
    漫天雪白色的茶花四散飛揚,然後被烈火慢慢吞噬,顧阮君口噴鮮血,倒飛出去。
    同是規中大境,顧阮君卻非宙灮一招之敵,十佬之首果然名不虛傳。
    “小阮!”李青十睚眥欲裂,看向宙灮的眼神滿是憤恨。
    顧阮君倒在一旁,呼吸微弱,不省人事。
    宙灮的目光沒有在顧阮君身上做絲毫停留,仿佛將一個規中大境的人一擊重傷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青十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宙灮,此時的他對天帝的身份早已沒有什麽忌憚,隻有對眼前這個男人傷了顧阮君的滔天恨意。
    他忙不迭地跑向顧阮君,想要去看看她的傷勢,卻被宙灮一擊擊飛。身上的花衣裳和黑袍也被這一擊打得粉碎,露出掩蓋在黑袍下麵的森森白骨。
    “好一柄劍。”宙灮由衷稱讚,聲音裏有些微微地顫抖,“幾千年了,原來你躲在這裏。”
    “原來你躲在這裏!好啊,好,好!”他呼吸急促,雙眼中的火焰爆發的更加熾烈。
    李青十掙紮著起身,瞪視著宙灮:“你才是劍,你全家都是劍,下賤的賤。”
    宙灮並未計較李青十的言語。現在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麽宙灮都是一概充耳不聞的了。
    宙灮看向李青十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
    是啊,他隻是在看一把屬於自己的劍。
    一把劍在說什麽,自己當然無需理會,隻用把劍牢牢控在手中即可。
    脖頸上傳來一陣劇痛,李青十被宙灮一把拘住,身上傳來被烈火炙烤的劇痛。
    “啊!”李青十發出一聲慘痛到極致的呼叫,骨頭開始咯咯作響。
    顧阮君眼瞼微動,察覺到李青十發生的危險,逐漸消失的意識忽然有些醒轉。
    “敕令,絞殺!”一聲嬌叱。
    無上青霜大道覺與常湖劍典中極為狠辣的了寒咒,兩大劍宗的至高絕技集於一身。
    這是顧阮君現在能夠發揮出來的最強實力了。
    其實若非宙灮的神火之馭對神魂亦有極大的傷害,身為規中大境的顧阮君完全有一戰之力。
    “了寒咒?”宙灮的目光終於有所停留,“孤倒是忘了,你們和常湖宮關係匪淺,常湖宮果然有問題。待此間事情了盡,孤必親率大夏鐵蹄,踏平常湖宮與翠微山。”
    宙灮也不敢托大,順手將李青十扔至一邊。
    “當我是垃圾麽,想扔就扔。”李青十心中憤懣道。這種命運被操縱於別人鼓掌之間的行為令自己很不爽。前次被殺山殺手追殺的時候是那樣,現在又是那樣。
    “我說過,我不想再讓小阮擋在我前麵了。”看到顧阮君在神火之馭下苦苦支撐的樣子,李青十心中的火焰轟然爆發,似乎蓋過了神火之馭的烈火威壓。
    “了寒咒?小道爾。”宙灮周身烈火,焚盡了漫天的白色茶花。顧阮君再次口噴鮮血,終於昏倒過去。
    “小阮!”李青十的眼睛被鮮紅的血絲布滿,“你這惡狗,不是衝我麽,對小阮下此毒手幹什麽。”
    宙灮難得地回答道:“順手而已。”
    “孤為天帝,爾實在不敬。”一聲怒喝,宙灮的烈火瞬間調轉方向,覆壓在李青十身上。
    又是一聲慘呼,宙灮根本沒有理會:“孤取手中劍,爾等何故阻攔?”
    森森白骨在宙灮的神火之馭下開始發紅,李青十顫抖著牙關:“奶奶的……前幾天剛被燒過,今天又被燒,到底有完沒完!”
    “小阮和東山院長都被這惡狗給打傷,生死未卜,你卻什麽都不能做。怎麽每次都這樣?”他心中懊喪自責。
    看了看昏迷的顧阮君,又看了看盤膝調理氣若遊絲的東山。
    看來這次,是沒有人會來救自己了。
    誒?納子棋盤神妙異常,上次看到的幾個怪人和天邊的眼睛會不會來救自己呢?
    “李青十啊李青十,你還在指望別人來救你,嘴上說著要靠自己來保護小阮,居然還是這麽一副沒出息的樣子。”
    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反抗有用嗎?現在的自己和身陷囹圄有什麽區別?
    他忽而想起《大夏奇異集錄》裏麵記載的一個故事。
    從前有一隻鷹,自小便立誌做那翱翔九天的神羽。它日夜不斷地練習撲閃騰躍,獵食擊殺,眼神被它磨礪得像雷霆一樣銳利,爪子像鋼刀一樣鋒寒。終於有一天,鷹王垂垂老矣,這隻鷹一鳴驚人,從諸多雄鷹中脫穎而出,成為了新一代的鷹王。然它誌不在此,不滿足隻在小小的鷹群裏稱王,它向往著九天之上,向往著和仙神並駕齊驅。
    有一天,天上下來了一位仙人,見這鷹正在獵一隻猛虎,心中奇之,便在一旁靜看,但越看越是心驚。雄鷹威武異常,一身神力,猛虎全難招架,居然不到數回合就被擒殺,被這鷹好好飽餐了一頓。
    雄鷹酒足飯飽後,看到了站在它麵前滿麵笑意的仙人,它知道,自己的機會到了。隻是仙人開口的一句話,便讓它心灰意冷,“你可願為我的坐騎?”
    它是天生高傲的雄鷹,怎會屈居於人,哪怕對方是九天之上的仙人,當即搖頭,轉瞬而飛。仙人這下更是滿意,法力一用,雄鷹被禁錮在地,它嘶鳴數聲,每一聲都似含有滿腔的悲恨。
    仙人凝目看著雄鷹,雄鷹的眼中不曾有絲毫恐懼,仍是滿眼桀驁。仙人被看得很不舒服,心中生氣,一揮手滅了雄鷹一隻眼睛,再問道:“你可願,做我的坐騎?”
    雄鷹失去一隻眼睛,但心中誌氣未變,仍向往著天上,它高昂著頭,不曾退卻,仙人氣悶難堪,甚覺雄鷹不識抬舉,一揮手,便將雄鷹抹成飛灰。
    雄鷹心中執念未平,骨灰竟也不屈服,化作了鷹形,向著天邊飛去,一陣風來,慢慢飄散不見。
    欲做九天之上的神禽,但天意弄人,願望何曾由過自己?
    人也是一樣,心有萬千大誌,天有不測風雲。
    雄鷹被打瞎一隻眼睛,未曾後退半步,仍驕傲地看著仙人,臨死也不忘其誌,自己卻隻有期盼奇跡,把希望寄托於別人之念,一腔壯誌仿若瀕死。
    自己雖不能修行,但得到了神龍的眼睛,號稱常湖一十六萬劍公主,更有雷霆劍意,遙觀劍骨,重重神妙加身,就算現在的自己難以施展出來,但上天垂憐,如何能負這剛正不屈,浩然無邊的劍仙情懷。
    他心中打下主意,要是宙灮再來欺辱逼問,自己雖能力有限,但還是要盡力一拚,不再想什麽援救,不給自己留後路,就如同雄鷹一般,桀驁不屈,拿出劍仙的赫赫凜威!
    “一柄劍而已,就算誕生靈智也隻終究不能成三魂,變不了靈族,天生神明?著實可笑。”宙灮的聲音忽然傳出。
    “第二次永生革命之後,就再也沒有靈族一說,仙路斷絕,神格碎滅,世間早已不是開始的那個世間了。”
    宙灮自顧自地說著,似乎想要向李青十宣示一段過往,又似乎是在感慨。
    “砰!”李青十的被重重地掄在地上,火星四濺。被東山錘煉而出的神劍之軀也有些支撐不住。
    “一柄劍,一柄可以用做鑰匙的劍,就安心做劍和鑰匙就好了。死物而已,孤不讓你生,你便不能。”
    他看向一旁靜坐的東山,“東山院長,你煉劍的功夫還不到家啊,居然連劍中的雜質都沒煉掉。”
    宙灮的聲音變得冷漠狠辣:“既不從孤,便變回你該變成的樣子!”
    神火之馭的威勢再度暴漲,衲子棋盤內的空間仿佛都在這樣灼熱的空氣下扭曲變形。
    “奶奶的,你要讓我死!哈哈哈哈哈!”
    李青十仿佛神智已失,發出了一聲癲狂的笑意。
    見眼前的森然白骨居然還能笑出聲來,宙灮勃然大怒,“找死!”
    神火之馭伴隨著大帝威壓而來,棋盤世界開始劇烈搖晃,空氣被炙烤得滾燙,觸之則燃,焚盡一切。
    東山和顧阮君的衣物早已在烈火的餘波中蒸發幹淨,毛發開始燃燒,軀體仿佛也將融化。
    “死老頭,我都要死了,現在該是我可以學劍的時候了吧。”
    李青十強撐著,腦內最後的清明告訴自己這句話。
    “十六年了啊,我終於要學劍了。”
    他心中默念著常湖宮和長離的至高劍典,回想起無數道藏劍經中的浩瀚劍意。
    有劍光從四起,光海中似乎傳來一聲蒼涼的咆哮。
    常湖一十六萬劍曆嘯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