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紛擾天下 二十八、無處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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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平四年(公元一九三年),鄴城郊外。
    張楓渾身是土,嘴唇幹裂,麵色慘白,閉著眼躺在大路中央。
    一輛馬車緩慢地來到了他的身前。
    車夫本來有些困乏,忽然發現路中間倒著一個人,慌忙拉住韁繩。
    “怎麽了?”從馬車中傳來一個年邁的聲音,車內的人掀開簾子探出頭問車夫。
    “老爺,有人暈倒在路中了。”車夫回答。
    車內的人走了出來,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身上穿著綢緞的服裝,看樣子是當地的商戶。
    他緩慢地走到張楓的身邊,低下身子看了看,回頭衝車夫說:“給他拿些水來,隻怕是中暑昏倒了……啊!”
    車夫都沒有反應過來,張楓猛然睜開了眼,如豺狼般的目光隨著手中的匕首一同刺了出來。
    老商戶驚訝的目光轉回來,看了看張楓,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的鮮血,便無力地向一旁倒去。
    “老爺!”車夫大叫,可是下一刻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張楓的鏈刃匕首甩了過來,從他的嘴裏插入,腦後穿出。
    張楓喘著氣,艱難地站起來,搖晃著走到車夫身邊,將匕首拔出擦了擦,收回袖中。
    他拿起車夫本來要遞給他的水壺,大口地喝了起來。
    當最後一滴水流進嗓子之後,張楓一把扔掉了水壺。他忙於趕路,一直口渴,此刻終於恢複了些精神。
    接著,他在老商戶身上摸索著,翻出了錢袋,揣進自己懷中。
    張楓已經忘記這是第多少次用這個辦法“賺盤纏”了,他也懶得想。現在的他,除了想到呂布和任瑩時還會憤怒之外,對一切都已經麻木了。
    躲避夜語的所有人,在水和食物匱乏的情況下隱藏自己尾隨呂布,這種非人的生活已經將他磨練得如行屍走肉般。
    前些日子,他終於經受不住這種折磨,在小路上昏倒了。
    恰巧被路過的好心人救回家中,於是便在那裏休養了數日。
    當救他的這戶人家打聽到呂布的動向之後,張楓毫不猶豫地將救他的人全家都殺了。
    帶上能帶走的所有可以當作“盤纏”的東西,張楓一把火將那戶人家的房子連同屍體都燒了。
    泯滅了人性之後,人比猛獸更凶殘。
    ……
    張楓得知呂布已經率全部兵馬隨袁紹去攻擊黑山軍張燕,於是,他去拜見了一個現在身份十分特殊的人——沮授。
    韓馥被袁紹派人暗殺,沮授卻並沒有表現出難過,而是一如既往地輔佐袁紹。
    但是張楓隱約覺得,可以在這個人身上賭一把。
    他自稱是段軒派來的人,很輕鬆地便得到沮授的允許進了他的官邸。
    簡單寒暄之後,沮授便命下人帶張楓去沐浴更衣,然後與他到書房敘話。
    “自那日與段公子分別,一直未曾得知其消息,今日終於有人來了。這位公子怎麽稱呼?”沮授問道。
    “在下張楓,受軒哥所托特來看望沮大人。”張楓現在已經洗幹淨了,說話間竟還透著一股書生氣。
    “張公子客氣了,不知此次前來有何見教,難道真是為了與在下寒暄?”
    “實不相瞞,軒哥托我問大人一句話:難道大人對韓將軍的忠義,已然無存了麽?”
    沮授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在下如今輔佐袁將軍,盡心盡力。怎奈韓將軍命薄,不幸早亡。沮某不過是為求功名,至於其他,並未曾多想。若是沒有其他事,恕在下不送客了!”
    說完沮授便起身欲離開。
    張楓笑了笑,“沮大人,何必如此。你這番說辭,莫說是在下,便是你自己也不會相信。在下今日受命前來,不過是為了知道大人究竟對袁紹如何。”
    沮授停下了腳步,聲音有些顫抖地說:“我當然恨袁紹,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可沮某畢竟是文官,又能有何做為。”
    “以大人此刻的身份,若是真想要做些什麽,又有何難呢。”
    張楓看著沮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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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山。
    “奉先,我意趁今夜派文醜去劫營,之後我們從外圍支援,將黑山軍一網打盡。”袁紹與呂布商量道。
    “袁將軍,自從來到這裏,呂布寸功未力,今日不妨讓布去劫營,將軍隻需靜候佳音。”呂布拱手說道。
    “殺雞焉用牛刀,奉先無須過於擔心,此等先鋒,又何須奉先親自出馬。”
    “袁將軍,呂布願做先鋒,為將軍除此大患;況久不曆戰陣,隻怕武藝有所生疏。”呂布目光堅決地看著袁紹,他知道,袁紹還不完全信任他,“呂布並不須將軍一兵一卒,隻帶本部兵馬即可。”
    “哦嗬嗬,奉先誤會了,既如此,這第一仗便交給奉先了。”
    “末將遵命。”
    ……
    呂布大營中,成廉、魏續、張遼、宋憲四人正怒目對視,而曹性、侯成、高順還有郝萌則無奈地看著他們。
    呂布見了這個情形用疑惑的目光詢問曹性,曹性卻隻是無奈地搖搖頭。
    張遼、魏續和宋憲同時從成廉手中抽出一根小木條,之後,四人同時張開了手。
    “咳!”宋憲一甩手,扔掉了自己手中的那小木條,張遼則誇張地將木條咬在口中用力拉扯。
    “這是……”呂布已經完全無法理解了。
    “將軍,”曹性實在看不下來了,“他們在抽簽,決定誰和你一起去襲營。”
    很顯然,成廉和魏續抽到了,而宋憲和張遼則“落榜”了。
    “將軍,我們什麽時候出發?”魏續有些得意地說。
    “依袁紹的意思,我們要等夜間再去。可我覺得應該立刻出發。”
    “好!我這便去點選人手。將軍,我們帶多少人馬前去。”魏續問道。
    “你去選幾十個狼騎營的騎馬好手即可。”呂布淡淡地說。
    ……
    “報!稟袁將軍,呂……呂布他,帶著幾十人向黑山軍營地奔去!”
    “嗬嗬,那就讓我們看看溫侯的能耐吧。”袁紹並不意外,微笑著說道。
    “他可是要去投靠張燕?”逢紀在一旁說道。
    “放心,呂布雖單純,卻並不傻,他不會做出這等不智之舉的。”
    就在袁紹等人議論時,呂布已經在張燕營盤之中殺了一個來回。
    包括他自己在內,每個人的馬上都拴了幾顆人頭。
    倚靠並州狼騎兵的高機動性和精湛的騎術,呂布未損一兵一卒便斬獲上百敵軍首級。
    當他回到大營時,袁紹正在營帳中笑著等他。
    “奉先果然勇猛,來人,今日出戰的每位將士,皆論功行賞。”
    “謝袁將軍。”呂布拱手。
    “奉先不必見外,如今你既已投靠於我,便是自家人。”
    ……
    呂布告別袁紹,便立即回了自己營帳,因為在帳中,有人在等著他。
    “奉先,沒有受傷吧。”貂蟬溫柔地問道。
    “沒事,貂蟬,張燕的手下並不難對付。”
    “嗯。”
    自從發生張楓劫持貂蟬的事後,呂布現在不論去哪都帶著她,生怕再讓她受到傷害。
    可是張楓卻選擇了從其他地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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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鋒北方總堂。
    郭嵐獨自躺在床上,眼神很空洞地望著房頂。
    陸遠放跑段軒之後,甚至都沒有人提這事,大家對四賢老說的話也都一樣——段軒趁大家睡著時偷偷掙開繩子跑了。
    四賢老當然知道這不過是他們的借口。
    如所有人猜測的一般,對段軒的“夜襲令”下達了:凡我北方夜鋒,見段軒後立即處死。
    雖然都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郭嵐和淩鴛還是覺得難受。
    一個忍受了多少折磨,為夜鋒立下多少功勞的人,如今卻成了整個北方分堂的敵人。
    想到這,郭嵐忍不住從床下拿出酒壺,惡狠狠地大口喝了起來。
    他恨段軒混蛋,不顧後果地胡作非為,他更恨呂布,如果不是因為他殺了董卓,段軒也不至於落得此等境地。
    一壺酒幾口就被喝完了,郭嵐不禁有了醉意,便倒頭睡了下去。
    這事做事規矩的郭嵐少有地放縱,恐怕也隻有因為段軒和莫嶽,他才會如此。
    ……
    淩鴛悄悄看了個門縫瞄了郭嵐一眼,心裏有些不忍,便又將門輕輕帶上了。
    可當她回頭時,正對上四賢老的目光,嚇得幾乎大叫出來,幸虧四賢老堵住了她的嘴。
    她用小手拍著胸脯平靜了下情緒,四賢老慢慢將手拿開了。
    “四賢老。”淩鴛小聲的說。
    “鴛兒,有件事想讓你去做。”四賢老嚴肅地說道。
    “四賢老吩咐。”
    四賢老俯身在淩鴛的耳邊低語了幾句,淩鴛不禁張大了嘴,用驚訝的目光看著四賢老——他讓自己去做的事,竟然是想辦法接近呂布,並且……刺殺他。
    雖然她對自己的用毒技巧有信心,但卻想不明白為什麽四賢老會派自己這麽個糊塗蟲去。
    四賢老微微笑了笑,用手撫摸著淩鴛的頭頂,幽幽地說:“鴛兒,老夫相信你,去吧。”
    淩鴛點了點頭,可她心裏卻徹底糊塗了,自己究竟該如何接近那個連諸侯都畏懼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