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爾虞我詐 五、危如累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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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平二年(公元一九五年),長安近郊。
    隨著飛熊軍的又一次衝殺,郭汜和樊稠的聯軍終於敗退了。
    “李將軍,以你飛熊軍的實力,完全可以對付郭汜等人,又何必專程命我到此。”賈詡冷眼看著前方的戰場,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
    在這數月裏,李傕和郭汜、樊稠等人一直交戰,互有勝負。但憑借著飛熊軍和夕嫣提供的毒藥,李傕在兵力上漸漸占了上風。可就在此時,李傕忽然以皇帝的名義傳召賈詡進京,更留他在身邊輔助自己。
    賈詡當然明白,這不過是因為李傕擔心張濟會幫郭汜等人,扣下自己做人質罷了。京城裏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張濟對賈詡十分敬佩,如今賈詡在自己身邊,李傕當然放心許多。
    “先生過謙了。前番馬騰作亂,若非先生教我放他一條生路,隻怕現在我早就被數十萬尋仇的西涼兵馬踏得屍骨無存了。”李傕轉過頭,笑著對賈詡稱讚道。
    讓賈詡不解的是,現在李傕的處境應當是他人生經曆中最糟的,可這家夥的脾氣反倒比之前好了許多。
    “你放心。我已經修書給張濟了,他不日便會抵達,相信到時候應當能平息這場幹戈。”賈詡不屑地說。
    雖然李傕現在實力強過郭、樊二將,但如果張濟趕來助他們,那結果必定截然不同。即使沈容已經返回江東,可他手下四位分統以及數千夜鋒仍然留在弘農。李傕再狠,也要對他們那種近乎自殺一樣的打法忌憚三分。
    “先生如此說,那李某便放心了。對了,我聽聞先生在弘農時,與徐媛姑娘頗為投緣。不如……就讓李某做這一樁美事如何?”李傕完全不關心戰場中的勝負,反倒聊起了賈詡的私事。
    “嗬嗬,這就不勞將軍費心了。”賈詡冷笑著說道。
    李傕沒有再多說什麽,他隻是慢慢收斂了笑容,望著前麵戰場中,昔日的戰友漸漸遠去……
    ……
    三日後,張濟的大軍來到了長安西北十裏紮下營寨。
    他這次是傾巢而來:不僅包括夫人在內的四位分統全都被帶來了,就連自己的侄子張繡,以及之前為了躲著沈容而一直在北地郡遊蕩的胡車兒也都跟了過來。
    其實張濟一直好奇為什麽胡車兒做為沈容的親徒反而會故意躲著他,直到鄒璃對他講述了沈容的另一個秘密。
    沈容最初曾與東南夜鋒中一個普通夜鋒女子何茵相戀,而東南總堂當時已經漸漸脫離了夜鋒規矩的束縛,他們二人自然也就無須隱瞞關係。
    可是隻有徐媛和胡車兒知道,沈容的另一個愛徒、被稱為“顏傾東南”的蓧絡也暗戀著他。當蓧絡得知沈容與何茵的戀情後,一時無法接受,竟起了輕生的念頭。
    迫不得已,沈容隻好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斷絕與何茵的來往。
    但他卻低估了女人對愛的執著。何茵不過是個普通的夜鋒,身份低微的她能得到沈容的青睞,是何等的幸福。可是突然被告知今後不得再和沈容有任何私人瓜葛,可想而知,她當時的內心是多麽失落和絕望。
    一旦女人鑽進了死胡同,便往往會做出令人驚訝的事來。
    於是,這個“下級夜鋒”便借口向沈容和蓧絡賠罪為由,親自準備了一桌豐盛的菜肴。
    善良的沈容和單純的蓧絡都沒有想到,何茵會在這頓飯裏下毒。
    等到二人發覺不對時,身體已然不能動彈了。
    接著,何茵當著沈容的麵,將劍刺入蓧絡的眼睛,直透腦後。
    而沈容,也被她一劍刺入腹部。
    就在沈容失血過多幾近昏迷時,前來詢問公事的胡車兒推門而入。
    屋內的情形幾乎再明白不過——蓧絡已死,沈容也命在旦夕,而刺入他腹部的短劍劍柄,此時正握在何茵手中。
    胡車兒登時惱怒了。雖然沒帶武器,但他本身就力大過人。沒等何茵反應,胡車兒便衝到她身前,一把握住她的脖子將她提起。接著,胡車兒將何茵向上一扔,在她落下時雙手抓住了她的雙腿,猛地發力,硬生生將她劈成兩半。
    之後,胡車兒將沈容送到十賢老處,經過十賢老精湛的醫術,才勉強抱住了沈容的性命。
    可是沈容卻始終認為是自己辜負了何茵,反而對胡車兒十分惱怒,差點動手殺了他。
    從那以後,胡車兒便再也不和沈容見麵了。每次有命令,也是徐媛代為轉達。
    所以直到沈容離開弘農,胡車兒都隻是獨身在外,從沒回去過。
    ……
    張濟到達長安的當天下午,便邀請李傕、郭汜和樊稠到自己營中,目的自然是按賈詡的意思勸雙方和解。
    可直到掌燈時分,三人才陸續抵達。
    於是張濟命人準備了晚宴,四人終於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再次同帳共飲。
    “三位將軍,回想當初我等在西涼時,整日飲酒談天,何其快活。為何今日竟鬧到這般田地。”張濟做為主人,先開了口。
    “哼!隻怕是有人早忘了我等的兄弟情分,被權欲所惑吧!”郭汜憤恨地說。他指的當然是對自己下毒的李傕。
    “是啊,李大將軍如今位高權重,我等便都成了無用之人,隻會讓他覺得不安,非要除掉不可。”樊稠也抱怨起來。
    “嗬嗬,李將軍,我張濟自然不會相信你是這樣的人,但此事究竟因何而起,可否對我明言?”張濟笑嗬嗬地看著李傕。
    “唉!其實是弟兄們誤會我李某了。我不過是因為小皇帝忽然想起駕東行,不得已才將其扣下的。
    “這不過是借口!你無非是怕我等與你爭權,想排除異己罷了。”樊稠說道。
    “胡說!李某豈是這等小人!”
    “好了好了,我相信諸位弟兄都絕非無情無義之人。既然那小皇帝想要東歸,我等何不成全他,將那些腐朽的老臣一並還給他。”張濟笑著打圓場。
    “我等費盡千辛萬苦才控製了京師,難道就這般舍棄麽?”就連郭汜都有些不忍。
    “這倒不必。方才我曾有言,隻是將那些老臣交還與他,可並未說我等也要離開此地。”
    “你是說,放那小皇帝獨自東行?”李傕若有所思。
    “不錯。當初我等奪取長安,本是想控製皇帝,號令天下。可如今天下諸侯還有幾人肯聽這天子詔書!既然留之無用,反是累贅,何不放他離開,我等倒落得自在。”張濟言辭懇切地解釋。
    “我也覺得這皇帝留著毫無用處,又不能殺之,便不如賣個人情給他,送他東去。”樊稠也表示同意。
    “唉!也罷,那我明日便放其離去。從今而後,我等便不要再戰了。”李傕歎了口氣說道。
    之後,眾人又飲了會兒酒,便不了了之地散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張濟才將賈詡請到大帳之中。
    “這些日子,讓先生受苦了。”張濟誠懇地致歉。
    “無妨,今日經你勸說,若李傕真能放陛下東歸,那賈某所受之苦,便不足掛齒。”
    “先生高義,在下著實佩服。”
    “哼!不過是個亡命之徒,有何可佩服的!”徐媛忽然從帳外走了進來。
    “你這刁鑽的口氣倒是一直沒改。”賈詡衝她一笑。
    徐媛終於再也控製不住,衝上前緊緊抱住了他。
    “好了,我沒事。”賈詡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
    “嗯。”徐媛輕聲回應。若不是親眼所見,沒人會相信這平日裏妖氣十足的女子竟也有如此溫順的一麵。
    這是發生在弘農的事了,因為多日的相處,兩人漸漸有了感情。按照雷敘的說法:可惜了賈先生一表人才、才華橫溢,卻被這妖女禍害了。
    徐媛對於這種挑釁早就司空見慣了,更何況她性格使然,天生不喜被規矩束縛。
    這次能跟隨張濟來長安,雖然徐媛表麵上盡量控製,但心裏早就急壞了。
    此時見到自己心中所念之人無事,自然流於言表。所以,十分少見地,徐媛哭了起來。
    “好了姐姐,人沒事,你該安心了。我們去外麵走走吧,讓他們單獨說說話。”鄒璃在帳門口叫道。
    其實她一直知道徐媛的心思,可現在不是時候。因為,男人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談。
    徐媛自然也是明事理的人,便牽起鄒璃的手,卻又戀戀不舍地看了賈詡一眼。
    然後,她微微一笑,拉著鄒璃走了出去。
    ……
    徐媛和鄒璃離開了大帳,此時,就隻剩下張濟和賈詡二人。
    “你和他見過麵了?”張濟問道。
    “是。他答應會幫我們,我隻是對他的誠意有所擔憂。”賈詡麵色凝重地說。
    “我也不太放心,但此時我們也沒有任何選擇了。之前李傕曾在北地郡駐留多時,隻怕是與那些人也早有接觸。唉!隻望那人能說服他們便好。”
    虛偽的和平之下,眾人都在互相算計,有為了名利權欲而逢場作戲的,也有為了忠義而曲意逢迎的。
    東漢微弱的命祚之火,在亂世的狂風中搖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