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爾虞我詐 十八、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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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夢中的龍悒被一陣肉香叫醒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一個昏迷了兩天的人,聞到食物的味道,必定會十分敏感。
    龍悒緩緩坐起身子,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處房頂破了一半的老宅,風一吹過,頓時一陣寒氣撲麵。
    屋子正中燃燒著一堆篝火,一個人影坐在旁邊烤著什麽東西。
    “小兄弟,稍等片刻這野兔便熟了。”
    “前輩,是……你救了我?”龍悒謹慎地詢問。
    “嗬,我哪有那本事。我發現你時,你正蜷在地上抽搐,麵色極為難看,我不過是將你帶到此處罷了。”
    龍悒揉了揉眼,定睛看去,那人應該也有四十多歲了。他身上穿著厚布衣,外麵隨意地披著一件道袍一樣的衣服,隻不過已經十分破舊了。
    “不知仙道怎麽稱呼?”
    “嗬,什麽仙道,叫我′老東西′便可。”
    “晚輩豈敢如此不敬!”龍悒說著低頭拱手致謝。
    “小兄弟,來,肉熟了。”說著,道人伸手遞過來一條兔腿。
    龍悒接過來,也顧不得這兔腿仍然很燙,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看你衣著整齊,不像是路遇歹人,卻為何會昏倒於林中?”
    “想來,或許是之前誤食了有毒之物吧。”雖然是他救了自己,但龍悒還是十分小心。
    “非也,若是我沒看錯,你應是幻痛發作吧。”
    “唰!”龍悒忽然扔掉了兔腿,從左手衣袖中抽出一根鐵刺,頂住了道人的心口。
    “小兄弟莫要緊張,老夫遊曆四方多年,什麽怪病都見過。我見你那時滿頭大汗、渾身抽搐,卻並非惡疾發作,便已知曉了。”道人絲毫沒有驚慌。
    “休要騙我!你究竟是何人?”龍悒的手上不禁加了力道。
    可是下一刻,道人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一把抓住了龍悒的手腕。
    龍悒驚訝地發現,這人的力氣竟如此之大,他完全沒法掙脫。不光如此,他甚至沒法再向前推進鐵刺。
    “我若是要害你,你又豈會是我的對手?”道人笑著鬆開了龍悒的手。
    龍悒這才感覺到手腕一陣痛麻,這道人比尋常人力氣和速度都強好多。
    道人始終麵帶微笑,衝著龍悒擺了擺手,示意龍悒坐在他的身旁。
    龍悒小心地靠過去,發現道人並沒有下一步的舉動,便也坐了下來。
    屋子裏除了篝火的聲音,再也沒有其他動靜了。
    持續了很長時間的沉默,被道人的突如其來的問話打破了。
    “四哥他們還好麽?”
    龍悒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剛想說他是不是認錯人了,可突然間,一個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的想法閃過。
    如果這道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那麽,這句話所表明的意思便有兩個:其一,這道人也是夜鋒;其二……他是賢老之一。
    龍悒張著嘴,瞪圓了眼睛看著這道人,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或許是這道人認錯人了,這句話不過是尋常的問詢吧……
    可道人接下來的舉動,徹底打消了龍悒的疑惑——他慢慢將右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聲音有些蒼涼地說:“長劍鋒已損。”
    龍悒徹底放棄了質疑,他也用同樣的方式回應道:“猶可誅佞臣。”
    夜鋒!而且還是賢老!
    龍悒現在感覺自己的思緒已經混亂了,這道人究竟是誰?
    “前輩,您究竟是何人?”龍悒此時已經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好奇心。
    “前夜鋒河北總堂十一賢老,左慈,左元放。”
    龍悒猛地站起身,可由於已經昏迷兩天,加上滴水未進,頓時眼前金花打轉,一屁股又坐了下來。
    “我知你心存疑惑,也罷,我便和你講講過去之事吧。”
    ……
    中平元年(公元一八四年),十三賢老張角發動了對抗漢庭的“黃巾起義”,當時河北總堂的其他二位賢老也下令自己的屬下全力支持。
    可事與願違,十一賢老的三位夜帥趙雲、糜竺、臧霸一致表示了反對,並率領各自的人馬加入了對抗黃巾軍的行列。
    還能遵從十一賢老命令的,隻剩下之前在總堂負責護衛的百餘人。即便如此,他還是暗中幫助黃巾軍。
    後來,北方夜鋒全麵介入,將各地黃巾軍之間的聯係切斷,直接導致了起義的失敗。
    十一賢老見大勢已去,便銷聲匿跡,再無音信。
    其實,他也沒得選擇,因為自己所有的直屬部下全部背離自己而去,十一賢老隻好秘密潛入徐州,暗中觀察他們的活動。
    後來,曹操來襲、劉備接任,他都隻是默不作聲。因為他發現即使沒有自己,這些屬下也一樣會選擇遵循夜鋒的大義。
    直到最近,他得知了趙雲和臧霸準備爭奪黃巾糧庫,才趕到了小沛附近。
    他的一百多手下如今已經隱藏在小沛附近村落中,隨時聽他調遣。
    而遇到龍悒,則純粹是巧合。
    ……
    聽完了事情的經過,龍悒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才又抬起頭,看著十一賢老,“晚輩想求賢老一件事。”
    “如今老夫手下已無人可用,不知還有何事可幫到你?”
    “命你手下的仲帥糜竺,暗中幫助小鴛。”
    “既然你開口了,老夫便去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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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知曉內情之人都明白——所謂的道術,不過是號召尋常百姓的工具。而由教義所聚集的百姓,對於自己的信仰異常執著。
    而對於無知者這種盲目地崇拜,孫策有一種天生的抵觸情緒,尤其是在扈麟被十賢老接走之後。
    當日十賢老來與孫策見麵,著實讓他大吃一驚——數萬百姓相隨,在這亂世中,恐怕除了皇帝沒人能做到了。
    那種場景,讓孫策的內心十分嫉妒,一個本該隱藏於暗處的人,竟然有如此的影響力。血氣方剛的孫策登時火冒三丈,便要出城將之鏟除。
    可是七賢老卻將他攔下了。因為外麵的三個道人,雖然都打著“於吉”的道旗,可沒有一個是本尊。
    麵對孫策質疑的目光,七賢老苦笑著告訴他:這是十賢老慣用的伎倆,由他的替身扮作他的樣子,而他自己,則裝成信徒隱藏在百姓之中。
    齷齪!孫策的心中隻有這一個想法。
    可是這一招,卻給他出了個難題。
    如果要捉住藏在百姓中的十賢老,就會被他們說成是對平民下毒手;不做反應,又會讓自己的部下認為主帥懼戰無能;即使是想殺了那三個假道人,也會激起他們身後數萬信徒的憤怒,最後還是要和百姓動手。
    直到這時,孫策才知道了十賢老的可怕,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其他二位賢老不願與他為敵。
    百般無奈之時,還是周瑜想出了辦法。
    當城門外的“於吉”們提出釋放扈麟時,周瑜很大方地走了出來,對麵前的十賢老信徒們解釋:
    孫策軍破城之時,並未見過此人,但孫策有一物想讓仙道們看看。接著,他便讓扈麟拖著個木盒去給“於吉”們看。
    三個假“於吉”見扈麟回來,便已明白了一半,再看見盒中之物,就全懂了。
    那盒子裏,是兩隻公雞的雞冠,寓意很簡單——要是孫策放回了扈麟,十賢老還不肯作罷的話,那麽,孫策也隻好拚個兩敗俱傷了。
    一個假“於吉”瞥了信徒中一個老人一眼,而對方隻是微微朝自己點了點頭。
    既然十賢老不願今天就撕破臉,那做為屬下,便也隻能遵從了。
    於是三個假“於吉”象征性地說了些廢話,便帶著信徒們撤走了。
    可是,這件事對於孫策來說,卻是永遠都揮之不去的噩夢——難道這些妖術,竟比武勇更能征服百姓麽?
    對於自尊受到傷害的孫策,唯一的發泄方法便是征伐。
    所以,他沒有聽從七賢老和周瑜進攻會稽王朗的建議,而是派朱治進攻了駐守在吳郡的十賢老座下夜帥許貢。也正是因為得到了這個消息,十賢老一麵下令許貢拖延時間,一麵派自己的另外兩位夜帥玄虯和虞翻率領數千“傾漢”提前趕往會稽幫助王朗布防。
    可是,麵對孫策軍強大的攻勢,許貢並沒能堅持太久。無奈之下,隻好采取之前製定的下下之策——隻身去說服嚴白虎。
    但十賢老也明白,這樣根本無法阻止孫策。
    而這時,他也隻好派他的手下一位特殊的夜帥出麵了。
    之所以說他特殊,是因為他手下沒有分統。
    這倒不是說他性格怪異,而是因為他的年紀太小了——隻有十七歲。
    因為相貌過於難看,所以即使他是十賢老親自選拔的夜帥,也一樣被同伴們嘲笑。
    醜帥,也隻有如此怪異的稱呼才能配得上他那怪異的長相了。
    他所要去的地方,便是當初北方總堂夜帥未雲的殞命之所——平春。
    因為在那裏,有被圍困著無法撤回北方總堂的三位分統和眾多夜鋒。而這股力量,正好可以收為已用。
    當然,除了他們,還有一個可以利用的人——袁術。
    畢竟袁術對吳凝的感情東南人人皆知,隻要說服得當,要讓他幫忙並不難。
    肩負著使命,醜帥忘記了疲憊,他的眼中,隻有那一條通向荊州的路,他的耳中,也隻有十賢老臨行時的話語:
    “凡夫俗子,自然不知你的能耐。休要在乎他人的眼光,你隻須記得,你是我座下百年難遇的奇才。他人雖喚你做醜帥,可你自己心中要牢記,你是……′鳳雛′龐士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