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爾虞我詐 三十二、不期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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兗州,陳留,扶溝西南。
由於曹操現在有十萬精兵駐守在潁川,使得東南總堂的人馬也無法穿行,所以他們選擇了一條冒險的路——分兵潛過陳留國。
這次他們的統帥,正是六賢老手下最為怪異的夜帥——昶傲。
在別人眼中,這個人的一切都確實太過詭異。首先是外貌,身為夜帥,按理說應該是武藝超群,或者計謀出眾,可昶傲與這兩點都相去甚遠。
他的體格,可以用瘦骨嶙峋來形容。曾經有屬下不經意間看到過昶傲更衣,那一排排的肋骨簡直就像是各地的餓殍一般,讓人都擔心他會不會一做大的動作便會骨折。
可就是這麽個瘦弱的人,卻偏偏力大過人,光是他使用的那柄大錘,少說也有八十斤。
最讓人費解的是,這樣一個人,卻叫做“貔帥”。人們實在無法想象他和貔貅有什麽聯係,但隻有他的夜帥和親徒們明白,這個字,並不是說他,而是說他那柄大錘。
這把重兵器,打造之初,隻有六十多斤。是他每次殺死敵人之後,便將敵人兵刃的一部分硬鑄到上麵,久而久之,才到了今天這誇張的分量。
鐵與血覆蓋的兵刃,記錄著他成為夜帥的艱辛之路。
就是這麽個怪人,如今帶著東南總堂的二十多位分統、十餘個親徒,將戰火送到了北方。
“尚兒,栩兒。”昶傲用疲憊的聲音喚道。
“在!”
“在!”
兩個徒弟立刻應聲。就好像是上天開的玩笑一般,昶傲的兩個親徒,身體都太過豐滿了。
“你們可曾察覺到有何異樣?”
“回師傅,並無異樣。想來曹操主力此刻全在潁川,陳留應當不會太做防範吧。”說話的徒弟,名叫金栩。
“回師傅,太過異常了。我等已進入兗州地界,卻仍未見到曹操一兵一卒。”另一個徒弟楚尚則是截然相反的看法。
金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因為私下裏,他和楚尚的關係並不好。
“栩兒,尚二說得對,太過異常了。”昶傲自然也知道他們互相看對方不順眼,隻不過此時他也沒心情管這些。
“傳令原地休息告訴林澈,讓他率一百人去四處查探,若是發現敵軍,不可交戰,即可返回稟報。”
昶傲當然也知道做為主帥如何堵眾人的非議之口,所以基本上每次有什麽事,他都是讓自己的手下出動。
其實他在東南總堂的聲望也不低,即便他真讓別的夜帥手下分統前去,別人也不會說出什麽來。
叫林澈的分統領命後,率領一百多騎開始往四周遠處巡防。
昶傲又命另一名手下崔辛在警戒,而其他的所有分統則都聚到了一起。
“貔帥,真要如此著急麽?北方總堂中如今已幾乎沒有任何兵力了。”周泰手下的分統梁季率先發出了質疑。
“我知諸位有些疑惑,為何我等要如此疾行。既然說到此,我也不妨告訴諸位。河北斥候回報說,玉琉不知為何突然大舉從河北撤回人馬。若是等她手下那些精銳回到北方總堂,那我等進攻他們,便難於登天了。”
就如同黃忠和胡易以弓術出名一樣,玉琉的成名利器,便是她手下的一隊兩千人的“獵戶”。
這些人對武藝一竅不通,可是若想與他們交戰,便先要做好死的準備。他們所擅長的,便是各種陷阱。
他們中有很大一部分人便是真正的獵人。本來,他們隻是想安安靜靜地打獵,過尋常生活。可誰料想過,腐朽的漢王朝竟然連他們這點要求都不能滿足。
一群地痞流氓般的士兵將他們所居住的地方付之一炬。而玉琉便是從那時起將他們納入麾下的。
昶傲完全不懷疑北方總堂四周已經被布下了密集的陷阱,可若是等他們這群人回去,那麽陷阱的數量必然會成倍增加。
針對這個問題,昶傲和各位分統開始了仔細的商議。最終他們達成了一致的意見——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由六位分統和四個徒輩率騎兵先行,而大部隊隨後跟上。
這次他帶來的八萬人馬中,囊括了各位夜帥手下的精英,光是這一萬騎兵中,就有突擊、騎射、火油三種。而步兵中更是各種罕見的人馬齊集,即便是落後一些,也能在戰爭打響不久便趕到。
討論結束,昶傲便下令所有人馬準備出發。這時,他才發現之前出去巡防的林澈並沒有回來。
多年的率軍本能立刻讓他意識到了危險,沒有多餘的時間一一傳令了,他隻好命自己手下的分統介佟和馬佢率五千人順著林澈離開的林中小路方向沿途搜尋,同時謹防有敵人出現。
二人離開後一會兒,樹林裏便響起了慘叫聲。
昶傲的眉頭立刻皺緊,因為隻有他那被放大的感官才能察覺到,除了慘叫聲,還有戰馬的蹄聲。
敵軍騎兵!
“尤韜,你帶著三千弓弩手和兩千火油兵去增援。千萬小心,若是沒猜錯,介佟他們遇到的應該是虎豹騎。”
“怎會!”叫尤韜的分統驚得張大了嘴。
虎豹騎應該是和曹操一起去了潁川,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一定是昶傲判斷錯了。
帶著疑惑,尤韜率部下趕往慘叫聲響起之處。
當穿過阻擋視線的樹林之後,尤韜被外麵草地上的景象震懾了。
一件件整齊的黑色製式鐵甲、一張張帶著蔑視的冷峻麵容、一把把滴著鮮血的長槍……如果他麵前的這支騎兵不是陷陣營的話,那便隻能是虎豹騎了。
“你們究竟是誰的人馬!”尤韜看著地上那些奄奄一息的同伴正爬過同伴們的屍體,努力地想活下去時,心中頓時充滿了怒火。
“不知閣下是誰……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容小生為你引薦,這位便是虎豹騎的統領——曹純。”
一個麵帶燦爛的笑容、衣襟大敞的青年男子提著酒壺驅馬出陣,抬手示意尤韜看向一位眼神漠然的將領。
真是虎豹騎!可他們為何會到這裏!
“閣下一定是在疑惑為何我們不在潁川反而會出現於此吧?”這個看著便讓人想揍他的男子看出了尤韜的疑問。
尤韜氣得咬著牙,沒有出聲回應。
“道理很簡單——自己家院子裏闖進了野狗,做主人的再繁忙也要趕回來驅趕不是麽?”
“你他媽到底是誰!”尤韜終於到了極限。
“我?嗬嗬,我不過是主公曹將軍帳下一個無名小吏而已。既然蒙閣下相問,便告知於你,在下——郭嘉。”
這是什麽人?之前為什麽沒有聽人提起過?
“都說了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吏,自然籍籍無名。”郭嘉倒是滿不在乎。
可是尤韜卻在心裏對他重新認識了一番。雖然看上去很欠揍,可不得不承認,似乎自己所想的每件事,對方都已經看穿了。
“既然來了,便別這麽急著走吧。能讓虎豹騎全軍應戰,你也不枉此行了。”
這混賬竟然又看穿了!尤韜硬生生把準備撤退的命令咽了回去。
“子和將軍,對方這名統領已然不想撤退了,隻是這般耗下去,恐怕他們的大隊人馬不久便會趕來。”
有他看不穿的事麽還!尤韜恨恨地暗想。
不錯,敵人剛才既然知道自己要撤退,那麽把後背留給對方便隻有死路一條。於是尤韜決定用話穩住虎豹騎,等待昶傲發現不對率大部隊來接應。
可在這個郭嘉麵前,尤韜怎麽覺得自己就像個孩子一般,所有的小算盤全都被他窺視了。
當然,他也隻能想這麽多了。因為對麵的虎豹騎已經開始小步調整衝鋒隊形了。
尤韜沒有辦法,隻好用手勢示意部下準備應戰。畢竟各個兵種之間的配合他們早已演練了多時,所以昶傲才讓他帶著能組成火箭矢的組合來對付騎兵。
這些精銳之兵立刻展現出了與一般夜鋒成員完全不同的素質。
弓箭手分成了三個千人隊。第一隊半跪,隻是沒有取箭,第二隊站在他們後麵等待,同樣沒有取箭,而第三隊則將自己的兩根箭矢遞給了後麵的火油兵。
火油兵同樣分成了千人一組的兩隊。一隊接過弓箭手遞來的箭矢,將自己隨身攜帶的稍小的水囊拴在一根上麵,當然裏麵裝的是火油;而另一隊則集體開始點起火堆,同時將方才接過的另一支箭矢蘸上火油點燃。
這時,虎豹騎已經逐漸提起了速度。而尤韜這邊也已經做好了準備——第三隊弓箭手接過箭矢,將拴著水囊的交給半跪的第一隊,將點燃的交給第二隊。
接著,令人足以瞠目結舌的配合開始了——第一隊弓箭手用八成力將水囊箭微微斜著向上射出,就在這些箭矢掉落到與虎豹騎騎兵頭部相同高度時,第二隊弓箭手卯足了勁,開弓放箭,用火箭射中了之前那些力道不足的箭矢上的水囊。
“啊!”
“唔!”
“啊啊!”
與陷陣營的騎兵不同,曹純並沒有將自己的手下訓練得那麽冷血。所以,當大火迎麵燒著時,不少騎兵都下意識地抬手擋住臉,同時大叫。
尤韜看見這副光景,心中頓時有了底。
“弟兄們,看到了麽?傳聞中的虎豹騎同樣怕疼!他們也沒傳說中那麽厲害!眾兄弟,繼續放箭!”
尤韜手下的人也看到了虎豹騎的反應,眾人當然瞬間自信十足。是啊,隻要不是陷陣營那樣的怪物,便沒什麽可怕的了。
看著對麵的騎兵不斷拍打著身上的火,完全顧不上對戰馬的控製,東南的夜鋒們開始肆意地蹂躪已然離自己不遠的敵人。畢竟在這種距離下,弓箭絕對不會走空。
不少虎豹騎衝到敵人陣前時,已經中了兩箭,而且身上還燒著火。
可是,尤韜突然發現了問題——敵人的戰馬並沒有跑亂!
“停手!快,立刻後撤!”尤韜臉色煞白,衝身邊的手下大喊。
他的部下們全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敵人已經送死送到麵前了,為什麽不趕緊一舉殲滅呢?
下一刻,他們終於了然了。因為,虎豹騎的騎兵此時已經不再喊叫了,甚至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當他們護住麵部的手放下時,出現的並不是因為被火燒、被箭射而痛苦扭曲的臉。
所有的虎豹騎竟然……全都在笑?!
與陷陣營那種始終冷漠不同,虎豹騎的戰士們在興奮的時候,會毫無顧忌地大笑。
從建製開始便未嚐一敗的虎豹騎,竟然遇到了能讓自己發慌的對手。這種事,對於一直苦無敵手,隻求與陷陣營一較高低的他們來說,是何等的開心!
與這種興奮想比,身上的箭傷和灼痛,完全不算一回事。
曹純同樣右臂中箭,可是他就仿佛完全感覺不到一般,愣是用這傷臂將長槍端平。
他衝在最前麵,此時距離尤韜隻有不到十步了,在尤韜看來,他就仿佛一隻惡鬼,獰笑著要吃掉自己。
曹純微微吸氣,下令身後的勇士們做最後的加速,同時用沉穩地聲音說道:
“其猛如虎,其迅如豹,騎兵霸主,天下稱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