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爾虞我詐 四十、木花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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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東南總堂派來的人馬中,有大約三百人的“信鷹”。
    這是隻有東南總堂才有的部隊,其作用,便是在戰場上專門用來傳遞情報的。
    與一般的夜鋒成員不同,這支部隊中的人,對於夜鋒的大義信仰十分堅定。能成為這支部隊中的人,對於夜鋒來說,便是極大的榮耀。
    雖然基本不會在正麵戰場上與敵人交鋒,可往往他們要執行的任務,比戰場廝殺更危險。
    縱穿敵人勢力範圍通風報信,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而他們在進入“信鷹”時,便會發誓,永不會被敵人擒獲。若是沒有機會逃走,不要期望同伴的搭救,他們唯一需要做的事,便是結果自己的性命。
    有這樣的情報傳輸人員,對於東南總堂來說,簡直就是上蒼的恩賜。
    而這次昶傲帶來的三百“信鷹”,已經被平分到了各隊人馬中。也就是說,每三百人中,就有一個“信鷹”。
    金栩和楚尚被鄧江留下之後,並不是什麽也沒做。他們派出了兩個五人隊的信鷹,分別將情況傳遞給了宮義和昶傲。
    這樣做,不過是為了加大傳遞的成功率。畢竟此時他們身處敵人的勢力範圍,誰能確定會不會有人二次伏擊。
    可是,對於任何人來說,等待的時光總是最難熬的。
    某位金少俠就一直在發泄著煩躁,而倒黴的,便是路旁的樹。
    “咚!”
    “咚!”
    已經快被砍斷的樹木發出哀求般的聲音。
    “行了,安靜地等著便好,別砍了。”楚尚再也忍受不了這已經持續了近半個時辰的噪音,有些惱怒地對金栩說。
    “鄧分統已去了多時,卻仍舊未回!不如讓我帶些人前去接應,總好過在這裏苦等。”
    “你若是真的擔心分統,便不要再提此事。他就是怕你衝動,才故意不帶你去的。”
    “唉!”金栩忿恨地將刀插回了腰間。
    倒不是說他想通了,隻不過是因為……他的手上起泡了。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了人聲。
    所有人都開始警戒起來,雖然大家都希望是鄧江,可畢竟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栩兒、尚兒,我已然探明,前方確有數個山洞,雖是北方總堂做了偽裝,可有一個山洞中,還是隱約可見一扇厚重的大門。”
    來的人正是鄧江,他憑借著自己的隱匿之術,最終發現了偽裝成熊穴的北方總堂入口。
    可是,他也隻能遠遠地觀望。因為,他非常確定,在山洞口,同樣設置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陷阱。
    其實北方總堂的陷阱設置地都很巧妙,因為隻要按照一定的步伐走,便能完全不觸發陷阱。
    可是這對於外人來說,無異於白日做夢。
    經過商議之後,三人決定,隻能用騎射營的弓箭來做試探。當然,這樣的效果一定不準,因為畢竟箭矢的衝擊力和人的重量有很大差距。
    但也不能讓部下白白送死,雖然金栩氣急敗壞地提出過從附近劫掠百姓的想法,但立刻被其他二人否定了。
    即使所走的路不同,但夜鋒終究是夜鋒,如果為了自相殘殺而害了百姓,那和整天搜刮平民的狗官有何區別。
    不過鄧江卻也提出了另外的想法——等待昶傲的本陣。
    因為後續部隊中,有驅使野獸作戰的人馬,讓它們去試探或許會好些吧。
    隻是,楚尚估計這支因為受同族排擠而加入夜鋒的部隊——“狂獸營”未必會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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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義終於將路上所有的障礙全都清除了。
    整個過程中,沒有任何部下敢上前幫忙,因為他們知道,極度憤怒下的宮義,是不分敵我的。
    “所有人上馬,準備前行。”宮義看著剩下的三千多人說道。
    “我等是否應將此處所發生之事告知貔帥?”紫璐恭敬地詢問。
    “留下兩個信鷹即可,其餘人等全部隨我繼續攻殺。”
    “是。”雖然同是分統,可在所有人眼中,宮義的地位已經超過了任何一位夜帥。
    就這樣,騎兵紛紛上馬,跟隨宮義沿著大路狂奔。
    行了沒多遠,前方路中央忽然出現了許多的木雕花草。
    宮義謹慎地駐馬觀望,隨著一陣風迎麵吹來,他不禁皺了皺眉頭。
    木雕之花居然有香氣!
    “傳令,命人放火燒掉這些木雕,小心有毒。”每個總堂都有那麽幾個精於毒藥的高手,雖然宮義不會用,卻也能分辨出一二。
    “呼!”
    按照他的命令,數名騎兵點起了火把,向著前方木雕扔去。
    由於北方總堂當初選擇位置時做了推算,因此,這裏所有的風都是向外吹的。
    大火燃起的同時,濃煙也揮散出來,飄向了宮義的人馬。
    “不好!捂住口鼻!先退出去!”宮義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撥馬轉身向眾人下令。
    宮義忽然很慶幸當初在東南總堂曾遇到過十賢老手下的一位夜帥——棄央。
    那是東南總堂的用毒第一高手,而且他還曾雲遊四方,增長了許多見識。
    就是這麽巧合的,棄央曾經對自己提起過這種毒——“火寵”。
    這種毒的奇特之處便在於,平時它並無毒性,隻有香氣。可一旦遇火,冒出的綠煙便會化為劇毒。無須接觸,隻要身上裸露之處接觸到這綠眼,便會中毒。
    中毒者會先感覺發熱,而後便神誌不清。而後,凡與身體接觸之處,必會皮開肉綻。
    當宮義見到那越燒越濃的煙時,便知道了敵人的計策。
    何其陰險!將毒藏在中空的木雕中,引誘敵人縱火燒之,而後才是真正的殺招。
    盡管計策高明,可宮義的心中卻多了一分鄙夷。
    每個東南總堂的人,都有一種特殊的情懷——有朝一日能血戰沙場。
    所以,他們來到此處,並不是為了與這些非人的器物較勁的。
    所有人都是又氣又惱!自如東南總堂以來,何曾有過如此憋屈的戰鬥。
    一個敵人沒傷著,己方卻已經損失數千人,這種敗績,給誰心裏也不好受。
    眾人正在惱怒,忽然看見大火之後,段軒和秦真正騎著馬遠去。
    “兩個混蛋!”宮義這次是真的暴怒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竟然驅馬朝濃煙和大火奔去。
    “宮統領!不可!”紫璐急切地大喊。
    可是宮義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每個人都有弱點,宮義也不例外。他的弱點,便是同伴。因為早年的經曆,讓他無法再承受身邊的同伴倒下,所以,若不是七賢老親自出麵挽留,宮義早就卸甲歸田了。
    這次帶兵來進攻北方總堂,他曾力諫反駁,卻沒有人支持。所以他才主動請纓前來,就是希望能減少自己人的傷亡。可到這裏後的一天裏,便已經損失了那麽多部下,宮義此時已經完全被憤怒充斥了。
    不過,戰馬並沒有和他一樣失去理智,在靠近炙熱的火焰時,本能地停住了。
    失去理智的人,是不會區分敵我的。下一刻,宮義冷眼俯視著胯下戰馬,忽然他從馬鞍上取下一支箭,猛地刺進了戰馬的右眼。
    戰馬因劇痛而掙紮,可是宮義憑借著高超的武藝,立刻脫鐙躍下。而下馬的同時,他還將隨身的佩劍拔出,直接割開了戰馬的喉嚨。
    “撲通!”戰馬頹然倒地。
    宮義連看都沒看,就繼續向大火跑去。
    “眾將士聽令!隨我前去助宮統領一臂之力!”紫璐也不管宮義此時會不會對自己出手,強行下了命令。
    其實以宮義的聲望,即便紫璐不下令,將士們也準備上前了。
    對麵的段軒和秦真看著宮義和紫璐以及他們的部下,也升起一絲敬佩之情。
    “走吧,別看了。即便他們再能扛,這般拚命,′火寵′也一樣會取他們性命的。”段軒有些不忍地扭過頭。
    “可惜了……一位英雄。”秦真雖然麵無表情,聲音卻同樣惋惜。
    沒有什麽好說的、好看的了,那些傻傻地用兵器挑開木雕的敵人,已經有不少倒下了。
    “火寵”的毒性奇烈,他們是無法挺過去的。
    “若是宮義知道他前方的路通向何處,隻怕是還要懊惱吧。”段軒苦笑著說。
    秦真點了點頭,因為他同樣覺得宮義就這麽死了有些不值。
    其實大路確實通向北方總堂某處,但並不與其他設施相連。因為這條路隻通向一處——北方糧田。
    那是一片有普通百姓居住的沃土,在這亂世之中,那裏就像是世外桃園。
    沒有任何漢庭的人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甚至是與夜鋒有合作關係的文武。因為這是幾位賢老共同的決定:將所有無家可歸、無處可去的難民安置在這裏,糧田唯一的出口也被掩蓋了起來,所以這裏幾乎是完全封閉的。
    住在這裏的百姓,每月會按時主動送給北方夜鋒一定量的糧食做感謝。
    雙方就這麽一直合作互利,可這種安寧的日子,被前來攻伐的敵人打破了。
    宮義犧牲了一千多騎兵,拚命想要去進攻的,不過是個普通的村莊。
    這,便是亂世對仁者的嘲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