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爾虞我詐 四十一、獸心存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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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嗷!”
犬嚎聲不斷傳來,所有狂獸營的夜鋒都麵露不忍和憤怒,沒有人願意再看,大家都將頭扭向一邊,閉上了眼。
這是所有人都不曾期盼的結果,昶傲竟然同意讓狂獸營的猛犬充當“探路石”。
如果不是出於對昶傲的敬重以及對於東南夜鋒大義的信仰,隻怕現在這裏應該是一片罵娘之聲了。
入夜時分,收到信鷹稟報的昶傲抵達了北方總堂的入口。麵對著深邃的山洞,昶傲也是一臉的無奈。
隻要是略懂機關的人,都能看出那些被改變過位置的藤蔓掩蓋著什麽。數量如此龐大的陷阱群,別說是數萬人進入了,就是幾個人,都很難完全避開。
滾木、流矢、陷坑、釘板、吊刀,哪樣都能瞬間置人於死地。
盡管北方總堂的人很努力地去遮掩,還是能看出地麵上有清掃過的痕跡。很明顯,那是誤闖山洞的野獸觸發了陷阱,為了不然外人察覺,北方總堂的人定然是每天都會來收拾一下。
也由此可以推斷出,這些陷阱定然有個總的機括在控製,而且能隨時關閉。
五千狂獸營,隨身攜帶了三千多隻猛犬,此時已經消耗地隻剩幾百了,可通向大門的路還沒有完全探完。
狂獸營的夜鋒都用血紅濕潤的眼睛看著昶傲,希望他能不再繼續讓自己的愛犬們送死了。
可是昶傲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上!******,全上!”
狂獸營的統領崩潰了,嘶喊著發出了令所有部下絕望的命令。
不用再猶豫了,也沒有任何希望了,這些自己精心訓練的夥伴,全都要死了。可猛犬們沒有一絲停頓,隨著主人的手勢,狂奔向了山洞之中。
亂世之中,有時候人的忠誠,還他媽不如一條狗!狂獸營的每個夜鋒心中都在滴血。
平日裏,因為這些猛犬會消耗掉不少食物,其他的夜鋒對它們都頗有怨言。
這次出戰,狂獸營沒人不希望能證明它們的價值。可如今,一個敵人沒殺,就這麽消耗殆盡了。
讓在場的每個人都很意外的是,最後的數百猛犬跑到洞口時,竟然眼中含著淚水回頭望了望主人的方向。
“野獸通靈,它們知道要與你等分開了。”昶傲麵無表情地對狂獸營說道。
“去啊!”
“上!”
“他媽下輩子別來夜鋒了!做條尋常人家的看門狗!”
“老子們欠你們的,下輩子還!”
對於他們,這些不會言語的夥伴,已經和家人一樣了,吃睡都在一起,感情完全不遜於知己。
無須掩飾,男兒之淚稀如金,可為了好友而流,一點也不丟人。
狂獸營的所有夜鋒全都淚流滿麵,其他人也都被這種氣氛感染,心中一股悲壯之情襲來,情不自禁地低吟起來:
“長!劍!鋒!已!損!猶!可!誅!佞!臣!青!史!聲!名!敗!炙!血!鑒!忠!心!”
這不僅是為了給即將盡忠的猛犬們送行,也是說給裏麵的北方總堂之人聽,要讓他們明白,自己為了大義,何惜一死!
……
屍體,堆積成山的屍體,隻是全都不是人的,而是猛犬的。
它們一個時辰之前還在主人身邊搖尾,此時卻已然目光空洞地躺在地上。
雖死猶生!
沒有人再把它們當成是畜生,從今日起,它們全都是東南夜鋒的英雄。
狂獸營沒有跟上來,這是昶傲的命令。陷阱的種類很多,所以,死掉的猛犬並不一定都是完好的。如果讓主人見到自己的愛犬麵目全非,隻怕他們會控製不住。
可是,讓所有人都很氣憤的是,數千猛犬,竟然沒有完全探盡洞內的路!
這是任何人都預想不到的,原因很簡單,北方總堂獵戶營在設置洞口陷阱時,是按照一尺一機括的原則安設的。也就是說,每行一步,便會觸發一個陷阱。
麵對這樣密集的陷阱群,三千隻猛犬根本不夠用。
北方總堂建立之時,耗盡人力物力無數,不光是為了建造內部結構。在內堂大殿鐵門裝好後,這些頑強的夜鋒純靠人力,以一塊塊精煉的厚鐵板為支撐,在外麵生生又對出了好幾丈的距離。
內部空洞便是現在的長走廊和山洞,而外部則經曆風吹雨淋,和山體凝固在一起。
也就是說,他們把山體向外又堆出了數丈!
許多夜鋒在搭建完成後不久,便因過度勞累而染病死去了。而他們用生命築造的總堂,正充分發揮著它應有的貢獻。
昶傲眉頭緊鎖,一句話也沒說。難道要功虧一簣麽?可是,已經沒有可以探路的猛犬了。
洞口,傳來腳步聲,昶傲回頭看去,隻見狂獸營的夜鋒正穿過漫長的隊伍走來。他們每個人進入山洞之後,都做了同樣的事——將自己腳邊的猛犬屍體撿起。
那一雙雙滿含淚水的眼睛,讓所有人都心生敬畏,大家自覺地為他們讓開了路。
“貔帥,狂獸營攜全部猛犬候命!”
昶傲知道他們想做什麽,雖然是不忍,但大義當先,也沒得選擇。
“除狂獸營,所有人撤出山洞!”昶傲衝其他所有人大喊。
不得不說,東南總堂的訓練確是厲害,後軍變前軍,前軍做後軍,這種事即便是正規部隊,也要折騰一會兒。
可東南總堂的夜鋒,隻是一個接一個地將命令傳下去,然後,從洞口開始,所有人迅速地撤了出去。
昶傲是最後一個走出來的,而隨著他離開山洞,裏麵的陷阱被觸發之聲再次響起。
哀嚎之聲也隨之而來。
由於最後的陷阱已經離鐵門很近了,所以箭矢和吊刀的攻擊方向基本是直直向外的。雖然狂獸營是扔出猛犬的屍體來觸發陷阱,可他們自己,還是被波及到了。
釘板和吊刀基本上一次能帶走三個左右的人,而一個陷坑,就能讓十餘人同時喪命。
剛才進入洞內是士兵,聽著這哀嚎聲,不自覺地回想起方才進去時看到的東西——釘板上的猛犬基本被紮穿了身體,陷坑內的猛犬就那麽被木樁穿著,吊刀將一部分猛犬削成了大小不等的兩段,而被滾木擊中的,則直接頭骨爆裂,腦漿四濺……
“嘔!”
終於,有人開始受不了了,大口大口地吐著,而這,也引發了更多的人開始嘔吐。
“貔帥,我……”鄧江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的想法了。自己以為那些猛犬不過是野獸,可在狂獸營看來,它們同樣是夜鋒!
“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可即便是你不提,我到這之後,也隻能如此。無須自責,待門破之時,你隻要奮力殺敵,便是對狂獸營最好的交代了。”昶傲的話聲音不大,可句句都說在鄧江心裏。
鄧江回了句“是”,就退了下去,可他終是無法原諒自己,所以,他暗暗下了決心,待攻破外門,定然要殺盡敵人,為同伴報仇。
……
聲音已經完全消失了,不一會兒,從洞裏走出了兩千多狂獸營幸存夜鋒。
最後一名死去的狂獸營夜鋒,是在門前最後一推時,被鐵門上方的箭矢貫入頭顱的。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機關了。
“稟貔帥,狂獸營使命已畢。陷阱皆已清除,唯有鐵門無法打開。”
“知道了,下去休息吧。”說完,昶傲從馬上取下大錘,衝部下一招手,其餘夜鋒便紛紛跟了進去。
“師傅,徒兒知道您心中焦急,可這鐵門像是十分堅固,您可千萬不要亂來啊。”
楚尚關切地囑咐著昶傲。他的擔心並不多餘,雖然昶傲因藥物作用力大過人,可他卻還有另一個隱藏的負麵藥效——痛覺喪失。
也就是說,如果他不知道的話,即便是少了胳膊,他也不會疼。
也就是因為這個,昶傲在用力時已經無法拿捏力度了。毫不誇張地說,他有時會用上足以將自己的胳膊震斷的力度。
盡管楚尚很擔心,可昶傲卻隻是微微一笑,回道:“多年作戰的記憶還在,我知道該用多少力氣。”
金栩也是一臉關切,可既然師傅已經開口了,便也不能再多說了。
大門已經在眼前了,昶傲慢慢將大錘高高舉起,超過頭頂之後,便微微用力讓它倒向鐵門。
“當!”
一聲悶響在山洞中回蕩著。
昶傲聽著聲音,回身衝自己的兩個徒弟點了點頭。
二人立刻向後退了十餘步。他們知道,師傅剛才隻是想聽聽聲音,來判斷這門可能的厚度。
昶傲在他們走開之後,慢慢將大錘擺橫,錘頭一點點向後送,同時拉開了架勢。
忽然,他猛地發力,大錘帶著一股勁風掄向了鐵門。
“咚!”
鐵門直接被砸出了個坑。可是昶傲絲毫沒有停頓,第二下又掄了過去。
“咚!”
被機括阻擋的兩扇鐵門,終於開了,而裏麵,便是被燈火點亮的狹長走廊。
最裏麵,便是北方總堂的內堂入口,那扇兩邊刻有詞句的稍小的鐵門。
昶傲看向走廊深處,歎息了一聲說道:“聽我令,全軍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