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下唯心 六、多謀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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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州,小沛。
    夜色之中,暖風微扶。
    可這注定會是個不寧之夜。
    憑借著黃巾糧庫的輜重補給,呂布的人馬已經突破了七萬。
    現在,五萬精銳全部集結城下。
    這該說是已然拖了太久的計劃,呂布終於下定了決心。
    成廉、魏續統領一萬五千騎兵,其中還包括高順的七百陷陣營;曹性的一萬神弓營;宋憲、郝萌的兩萬布卒;再加上呂布和陳宮親統的五千近衛狼騎兵,五萬人馬的目標隻有一個——徐州治所,下邳。
    讓呂布決意用兵的另一個原因,是劉備現在並不在徐州。
    曹操的南征,讓袁術頓覺壓力。他意識到自己的地盤雖然物產富足,卻不足以對抗天下。所以,袁術將目標定在了統治相對不安穩的徐州。
    他命紀靈、張勳、袁胤統兵五萬,進擊劉備。
    而這,便給劉備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他在徐州的仁德雖盛,但根基尚不牢固,加之一直在防禦曹操和呂布,兵力很是吃緊。
    前不久,他已經迫於壓力將治所移到了下邳。
    可再無奈,也隻好硬著頭皮出征。
    所以,劉備帶著關羽、關平、孫乾、簡雍率軍抵禦袁術軍,留陳珪、陳登、糜芳守彭城,張飛、糜竺守下邳。
    在這種極其困難的境地中,呂布這隻蟄伏的猛虎出動了。
    ……
    “曹豹已然準備妥當,隻等奉先抵達,便大開城門。”陳宮低聲說道。
    “公台,走出這一步,便再也回不來頭了。”呂布的麵容很堅毅,絲毫沒有任何猶豫。
    “可奉先的心意已定,不是麽?”
    “時至今日,我才體會到主公當年的無奈。”
    為帥者,身不由己。
    董卓當年所做之事,又有多少是發自內心的呢?震朝野、恕李傕、敵諸侯,落得個天下罵名。
    或許今日之後,自己也要步他的後塵了。
    為了防止意外的發生,呂布留下了臧霸和侯成駐守小沛,畢竟,還有一支人馬一直在徐州四處遊蕩。
    “傳令,成廉、魏續、高順直攻彭城,其餘人馬隨我奔襲下邳!”
    箭已離弦,再難收之。
    部下迅速執行著呂布的命令,人馬分成了兩隊,向著不同的方向快速行進。
    ……
    下邳城頭,張飛正握著酒壺獨飲。
    “三將軍好興致啊。”曹豹帶著自己的親信之人,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走了上來。
    “嗬嗬,是曹豹將軍和……和欣姑娘啊。”張飛一臉微醉的樣子,憨笑著轉頭看向這邊。
    曹豹心中不禁冷笑,這簡直就是上天助他,唯一讓他擔心的守將竟然喝了個大醉。
    “三將軍,美酒雖好,可夜風無情,還是下城歇息吧,此間便由我來輪值。”
    “哦?……那便……那便有勞曹……嘔……”張飛話沒說完,便忍不住一口吐到了城下,更甚者,險些把自己也栽了下去。
    那個叫欣姑娘的女子,微微皺了皺眉,厭惡之情溢於言表。
    張飛當然已經完全注意不到這些,他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曹豹趕忙上去攙扶,卻被張飛一把甩開。
    “我乃燕人張益德,豈是這幾壺劣酒所能放倒的!”說著,他用手一指。
    曹豹和欣姑娘順著他指得方向看去,才發現城頭地麵上,竟然已經堆了有十幾個酒壺。
    貪杯之徒!
    即便是省去了自己不少麻煩,曹豹也不禁在心中暗罵。劉備讓你守城,豈能不丟!
    張飛踉蹌地離開了,曹豹和欣姑娘對視一笑。
    城下,恰巧糜竺也到了。擁有強大情報網的他,當然對於呂布的動向了若指掌。
    他是專程來告知張飛的,可剛一到,便看見了紅著臉、滿身酒氣的張三爺。
    “益德!”糜竺現在也不像開始那麽見外了。
    “……你……你是子仲……嗬嗬……來……與我再飲幾杯……嘔……”
    糜竺簡直要氣炸了,做為劉備的結義兄弟,怎能這麽玩忽職守。
    “我已得到消息,呂布正親率大軍到此!我等須馬上布防!”糜竺雖然是在張飛耳邊低語,但急切的情緒難掩。
    “……呂布?……來……來得好……我正要與……與他比比誰的酒量大!”
    “撲通!”剛說完,張飛便倒在了地上。
    糜竺怒視著地麵上的“酒鬼”,氣得說不出話。
    “來人!抬三將軍回府!”
    扔下恨恨地一句話,糜竺徑直走上城頭。
    “糜大人怎麽有興來此啊?”曹豹早就望見了他,笑著迎過來問道。
    “恐夜有敵襲,故特來巡視,既然曹將軍在此,想來下邳定然無憂。”糜竺也笑著回答。
    “糜大人過譽了,但我在一日,陶大人的基業便不會被外人隨意糟踐。”
    嗬嗬,這曹豹說的,隻怕是劉備吧。
    他本以為陶謙死後會把徐州讓給他,卻不想來了個劉備,他的心裏自然是不平。
    “有曹將軍此言,想陶大人在天之靈也必會欣慰。那在下便不打擾了。”
    說完,糜竺便拱手告辭。
    他沒有時間在這裏和曹豹虛情假意了,因為現在下邳的城防,全落到了他自己身上。
    糜竺的急切,不光是為了守城,更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妹妹。
    ……
    士兵們抬著吐了一路的張三爺回到府邸,交給了管家和下人才離開。
    院門關閉,管家趕忙招呼下人:“去,趕緊端茶來給將軍醒酒!”
    下人答應了聲便往裏跑。
    “不必!”
    在一眾下人驚訝的眼神中,張飛擦擦嘴,站了起來。
    “將軍,您這是……”
    “沒你們的事了,回去歇息吧。”與剛才那個酩酊大醉的張三爺判若兩人,現在的張飛,十分清醒。
    下人們不敢多問,便答應了一聲回自己的住處了。
    張飛獨自站在院中,任夜風吹拂著胸襟。
    夜空清朗,沒有雲彩遮蔽,星月齊輝。
    亂世之中,能有這片刻的寧靜,便是奢求。
    可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張飛心中已然知曉,所以,對於他來說,這便如同暴雨前的寂靜一般。
    劉備也有自己的斥候,統帥之人便是張飛,對於呂布來襲,他也是一清二楚。
    但現在駐守徐州的兵馬,遠遠不足以應付呂布養蓄多時的精銳。
    與其全軍覆沒,不如主動放棄。
    隻是,按照張飛的性格,任何事物都不會白白舍棄,哪怕是丟城,也要丟得有價值。
    而這次他的謀劃,便是借此考量糜竺的忠心。
    因為糜竺的特殊身份,張飛始終不完全信任他。即便是劉備幾次告訴張飛,讓他不必如此,但張飛仍是無法拿捏準確。
    不僅僅是糜竺,而應該說是,整個河北總堂,也就是說……包括趙雲。
    如果他們真的都是忠心於劉備,那麽這一次軍情緊急,他們必會應付妥當。
    更何況,糜家和劉備的關係,還不僅僅如此,現在糜淑已經成了劉備的妻子,相對於糜竺,也多了一層籌碼。
    糜芳又不在此處,相信糜竺即便有他想,也會多些顧慮吧。
    亂世之中,人心難測,重視忠義,亦須提防。
    張飛自嘲地一笑,進了自己的書房。
    非常之夜,恰可作非常之畫。
    想到這,他提起了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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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州,下邳郡,淮陰西南。
    劉備是想在袁術軍站穩腳跟前便出擊,所以他行軍十分迅速,基本上是日夜兼程。
    可是,紀靈的統兵能力也非同小可,做為袁術的第一大將,他當然知道入敵境作戰的忌諱。
    所以,他同樣是急行軍而來,並且占據了盱眙縣做為根據。
    劉備很想紮兩個營,因為可以有效地互為支援,可限於微薄的兵力,這個打算沒有落實。
    取而代之的,是命關平如之前一般,率一隊騎兵定時出去巡視。並且定下計策,一旦發現敵人來襲,關平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率軍出營。
    這樣便可在戰事不利時進行支援,而且真要是無法支援,也可回去通風報信。
    不過相信這樣的情況應當不會發生,畢竟,營中還有關羽在。
    “堂堂徐州牧,就快要無家可歸了。”簡雍坐在一邊打趣地說。
    “呸!晦氣!”孫乾也習慣了他的說話風格,便和他鬥起嘴來。
    “怎麽,益德送來的消息你也看到了,呂布進逼,曹豹內反,我們現在的處境可以說是四麵楚歌。”
    “嗬,大哥並非項羽,何況三弟早已做好安排。”關羽捋著胡子,自信地說。
    “二弟,話雖如此,可若是不能應付袁術之敵,那我們可真要身陷險境了。”劉備嘴上這麽說,可表情卻比誰都沉穩。
    “無妨,明日便去讓紀靈領教下。”
    “若是旁人說這話,我隻當他是張狂,可從你關雲長口中說出來,便不容懷疑。”簡雍對於關羽的武藝也十分清楚,聽得關羽這麽說,他也是微微一笑。
    “這個四戰之地,大哥正好借此機會讓給呂布,這眾矢之的,我們還是不做的好。”關羽有些慶幸地說。
    劉備轉過頭,看向關羽,露出了深邃的笑容。
    兵者,詭道也。非止於沙場,亦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