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下唯心 二十九、利同則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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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州,河南尹,洛陽。
    一切都如同皇帝料想的一樣,楊奉、李樂、胡才、韓暹四位將領以兵諫的方式,勸阻聖駕留在洛陽。
    令曹操意外的是,他竟然能讓南匈奴右賢王去卑也來相助。
    這確實讓他多了幾分話語權,畢竟在曠野之中作戰,匈奴騎兵的戰鬥力遠超漢兵,恐怕也隻有重甲加身的虎豹騎能與之一搏了。
    本來,按照慣例,雙方總要先陳說一番大義,表明自己是站在公道的一方,而後再交戰。
    可是,楊奉等人選錯了對手。
    曹操沒有和他們廢話的興趣,即便他們曾經是也是夜鋒,但卻被權欲扭曲了內心。
    不過交戰的過程卻快得驚人,因為楊奉這邊發生了內亂。
    李樂突然進攻楊奉,擾亂其陣,並阻隔他與其餘將領匯合。而楊奉部將徐晃也趁機突起,率數百人協助曹操。
    加上曹操的兵馬猛烈攻擊,最終,這次兵諫便迅速失敗了。
    事後,皇帝封李樂為征北將軍,表彰其功。
    前往許縣的途中,聽取郭嘉建議的曹操向皇帝奏請,封韓暹為大將軍兼司隸校尉、楊奉為車騎將軍、胡才為征東將軍,以做安撫。
    當然,這不過是表麵上的意思。
    做為四位分統中地位最高的楊奉,所封官職卻在韓暹之下,這也是為了讓他們互相之間有所猜忌。
    而勇將徐晃,則被曹操納入麾下,成為了一名忠誠的將領。
    在楊奉看來,這似乎隻是因為眾人意見向左而功敗垂成。他哪裏會想到,是郭嘉派人分別給李厲害,曉以大義,最終才讓他們臨陣倒戈的。
    以楊奉的謀略,是無法理解的。
    兵法之極致,便是攻人之心。
    短暫的掌權結束了,楊奉不得已,隻好受皇命表忠心,出屯梁縣。
    不久,韓暹與之匯合,開始了在豫州潁川郡定陵縣的劫掠生活。
    至於胡才,隻好投奔留守河東的李樂以求安身。
    隻是,這安身之所並未長久。因為沒過多久,李樂突然身染重疾,數日後便病死了。而之前因空耗兵馬錢糧而惱怒的南匈奴右賢王去卑為了平複將士們的怨氣,出兵攻擊接管李樂兵馬的胡才。
    手下士兵戰鬥力遠不及對方,又無堅城固守,更沒有援兵趕到,最終胡才被匈奴兵擒獲,亂刃砍死了。
    至此,夜鋒漢中總堂夜帥郭太這一分支,已經算是敗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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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州,下邳城外。
    曹性獨自坐在河邊,凝望著眼前的流水。
    身旁側倒的酒壺早以空了。
    他的背後,傳來緩慢的腳步聲。
    呂布手中同樣提著一壺酒,就這麽安靜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將軍。”曹性微微側目,沉聲叫道。私下裏,他們還是很隨意的。
    呂布點了點頭,把酒壺遞給曹性。
    曹性接過,喝了幾大口,仿佛是要將什麽壓下去一樣。
    “他……已然安葬好了麽?”
    呂布沒有轉頭,眼睛空洞地望著河水問道。
    “都辦妥了,家眷也安置好了。隻是他的那些部下……”
    “你自行處置吧。”
    “……是。”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
    “我們這群弟兄,怎會落到今日。”呂布突然開口。
    “或許這便是命數吧。就如同將軍當初被歹人陷害一般,人生際遇,還真是說不準啊。”
    “當日諸事趕到一起,我也有些混亂。事後想想,以他的為人,怎會做出背反之事。”
    “亂世之中,人心難測,將軍所慮也不無道理……或許明日,我曹性也反了你。”
    呂布苦笑著扭頭看向曹性:“此時此刻,就不要再拿我打趣了。若是連你們都會反我,那我還不如一死了之了。”
    可是曹性並沒有跟著笑,他隻是很失落地說:“將軍,我說真的。不論郝萌之事因何而起,但確是令我方大亂。即便弟兄們是受人蠱惑,但四方之敵卻沒有。任何一次疏忽,都可能令將軍萬劫不複啊。”
    “慈不掌兵。嗬嗬,看來我呂布真的不適合做個將軍啊。”
    又是一陣苦笑,呂布的心裏感覺有塊大石壓著,卻怎麽也撐不起來。
    “關於軍師……”曹性忽然換了話題。
    “我也不知。以我對他的了解,應當不會。可……”
    “可他畢竟曾經背叛過曹操?”
    “……唉。”
    “將軍,有句話我一直想跟你說,”曹性將酒遞給呂布,“自從上次貂蟬小姐被劫之後,你變了,變得怯懦了。”
    “或許吧,”呂布接過來猛灌了一口,“我隻是想讓她過得安寧,可似乎上天不願成全。”
    “是啊,如現在這般的安逸,不知能持續到幾時。”
    曹性再次看向河麵,有些傷感地說。
    一旦被卷入亂世的洪流,能掌控自己命運的人,又能有幾個呢?
    ————————————————
    樹欲靜而風不止。
    徐州,小沛。
    張飛偶爾會到城中的酒肆裏獨飲,這或許是所有武者的共鳴吧,久戰必思片刻之閑。
    隻是今天的酒,卻喝得很不對味。
    至於原因,自然是對麵坐著的人——段軒。
    今天早些時候,張飛收到一封信,署名是“三將軍故人”。
    信的內容,便是約張飛獨自會麵。
    雖然懷疑有詐,不過張飛的武者之傲還是強迫他赴約而來。
    隻是現在,他有些後悔了。
    自從知道段軒是曹操的人後,張飛便對他沒了一絲好感。
    “怎麽?畫師先生不喝麽?”
    段軒看著張飛麵前幾乎沒動的酒杯,笑著問道。
    “你膽子倒不小,竟然敢隻身來到小沛城中,還約我相見。你就不怕我要了你的性命麽?”張飛有些惱怒,盯著段軒問道。
    “嗬嗬,段某想知道,為何將軍如此恨我?昔日論畫之時,你我可是一見如故啊。”
    “呸!我那日若知你會助曹操,早早便動手了。”
    “那我便再要問一句,將軍又為何如此恨我家主公?”
    “嗬,如今都喚作主公了。也罷,我便讓你明白。曹操身為漢臣,不思報國救陛下,卻興兵攻伐陶刺史治下徐州。如此無義之人,如何叫人不恨?”
    “將軍說笑了。我家主公攻徐,乃是為報父仇,這恰恰是大義使然。再者,陶謙金玉其外,想必將軍也有所耳聞,縱使暮年治下還算太平,可早晚必被他人惦記,反是州郡之禍。”
    “哼!是他曹操惦記吧。”
    “將軍有些強辯了。這徐州我家主公可從未占據,反是你家兄長劉備先居,後又被呂布奪了去。”
    “啪!”張飛本來就不痛快,聽到這,一掌拍在桌子上。
    不過也還好,反正知道他要來,二樓已然被清了場,倒是不會驚擾別人。
    “你究竟為何而來!”
    “將軍息怒。段某今日來,是為幫你家兄長重奪徐州。”
    “哈哈哈哈,”張飛忽然大笑,聲音傳到街上,不少行人都抬頭望了一眼,“那我便要問了,這對曹操有何好處?”
    “並無好處。”
    “那又為何要如此?”
    “敵之敵即友,敵之友即敵。我家主公與劉將軍並無深仇大恨,昔日關東聯軍中還是同盟,當日不過是因徐州之事而起衝突。可主公與呂布,仇怨已久。故而,我才敢獨自前來,約將軍一敘。”
    張飛聽完,陷入了思索。
    段軒說的是實話,確實曹操與劉備並非死敵,與劉備聯合除掉呂布也並非不可。
    張飛心裏,對呂布的怨恨要遠遠大於曹操。
    更何況,現在雖然占有小沛囤積的黃巾糧庫輜重,卻仍不足以與呂布對抗。那麽,借曹操之手將之除掉,也並非不可。
    “話是如此,但教我如何信你?”
    “嗬,段某不妨也問將軍一句。若是我家主公真要害劉將軍,又豈會如此周折?若是我家主公揮軍到此,甚至無須約以厚利,呂布也定會袖手旁觀。更甚者,他或許會與我家主公聯合,落井下石。不知段某可曾說錯?”
    張飛的眼睛始終盯著段軒,許久,終於歎了口氣說道:“不錯。”
    段軒知道,這次談判,成功了。
    “但不知你有何計策?”
    “我已修書主公,待其回複,便再來與將軍相見,隻望到時候將軍也已說服你家兄長,且兵馬已然足備。”段軒刻意不提曹操迎取皇帝之事,畢竟難保劉備不會趁機西進。
    “好,我今日便去與兄長商議。”
    “那段某便靜候佳音了。”說著,段軒便站起身來。
    “你先莫急,張某還有一事。”
    “哦?”
    “前番下邳大火,可是你之所為?”
    “將軍說笑了。想必那是城中軍士不小心引燃的吧。”
    “嗬嗬,那是張某亂言了。”對方不承認,張飛也不想深問。
    “將軍客氣。段某也有一事相求。”
    “請講。”
    “下次再會,望能再見將軍曠世佳作。”
    張飛聽完一笑,回答道:“定不會讓段公子失望。”
    ……
    這便是亂世。隻要利益一致、目標相同,便敵友難分。
    隻是這樣的處世之道,呂布永遠學不會。
    但或許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成為真正的“天下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