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下唯心 三十八、僻縣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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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邳附近,段軒等人找了個小村落安頓下來。
    由於世道太亂,現在很多這樣的村落中都出現了空閑的宅子。
    原因便是主人為了避難而遷走了。
    雖然不免與人接觸,不過倒也無妨,像這樣隻有十幾戶人家的山中小村,與外界幾乎也沒有什麽聯係。
    一條通向外麵的小路,橫穿這個村子,這也是段軒等人選在此處的原因——既不過於開放,又不至於無路可退。
    按照之前的安排,下午繚音便前往下邳,已經有幾日沒有與武征聯絡了,段軒多少有些掛念。
    而繚音離開時還有些得意的張楓,此時也滿含怨氣地行進在路上。
    段軒讓他取道僮縣,再走淮陵,想辦法弄清楚袁術究竟有沒有行動。
    說實話,這是趟苦差事。
    盤纏並不富裕,也就是說,除了進城的幾日,張楓便要想辦法自己尋找食物了。
    好在之前有過一段難熬的日子,張楓多少還算有經驗。
    回想自己現在的處境,張楓不禁苦笑,這完全是他自找的。
    段軒要組建這支刺客部隊,自己便以除掉呂布為交換條件,結果,現在反是自己替段軒跑腿。
    吃著用來充饑的果子,張楓有些想要一走了之。
    不過,右邊空蕩蕩的袖子讓他冷靜了下來。
    仇,一定要報。
    自己和呂布的淵源太深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麽算了。
    因為張楓忽然意識到,除了殺掉呂布,他沒有任何的目標了。
    想到這,他搖了搖頭,俯身用手在溪水中撈起喝了兩口。
    ……
    呂布雖然占據了徐州,但並沒有多餘的兵力分布各縣,所以在僮縣駐守的,還是原來那些許的兵力。
    這裏沒人認識張楓,城守也隻當他是個普通殘廢,問都沒問就放了進來。
    雖然張楓身上盤纏不多,卻也還是來到了一處酒肆。
    隨便吃點小菜即可,張楓主要是想喝兩口酒。
    剛剛坐下,便聽到樓上一陣叫嚷。
    “滾!好言相勸不聽!打擾了我家老爺的興致。”一個跋扈的聲音傳來。
    緊接著,有個男子被人從二樓推下樓梯,打了幾個滾撞到扶手上。
    這男子顯然是個醉鬼,費了半天勁才終於扶住站起來,可腳下卻仍然在打晃。
    “什麽混賬都放進來!”那跋扈的男人顯然是哪家大戶的下人,還追下來又罵了句。
    這對於張楓來說,也隻是個小插曲,畢竟沒有地位的人,在哪都受欺負。
    他繼續獨自喝酒,盤算著接下來的路程。
    可是令張楓意外的是,那個醉鬼竟然晃晃悠悠地來到了他的桌旁坐下,還一把抓過酒壺喝了兩口。
    事情本身倒不驚人,讓張楓緊張起來的是,自己已經伸出手去按了,可那醉鬼的速度竟然比他還快!
    張楓本能地用手按住了胸口藏著的鏈刃,警覺地盯著這醉鬼。
    他的麵容有一半被散亂的頭發擋住,看不清相貌。
    張楓沒有說話,就隻是這麽看著他。
    這醉鬼估計多少還有些清醒,知道自己喝的是別人的酒,但主人卻並未責怪,便用手一撩頭發,眯縫著眼看向張楓。
    張楓這次更加驚訝了,世間之事就是這麽巧合麽?這醉鬼,便是繚音口中已是廢人的玉貘。
    可是,這與張楓記憶中那個儀表堂堂的玉貘也差太遠了,現在他的裝扮,與乞丐無異。
    一個不到二十的小夥子,此時竟然看上去有三十多歲,說他比段軒還大都沒人懷疑。
    不光是衣著裝扮落魄,玉貘的頭發,竟然已經白了一半。
    玉琉生他時隻有十四歲,所以現在玉貘其實也才年方十八。
    十八歲便已白頭,可見玉琉之死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看著他,張楓似乎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隻不過,對他來說,失去的人更加重要吧。
    張楓的手微微下滑,摸了摸自己已經所剩無幾的盤纏,衝店家說了句:“再來一壺酒。”
    周圍有吃飯的人不禁偷偷看了這邊一眼,畢竟在他們看來,張楓也有些奇怪。
    被這個醉鬼搶了酒,竟然不惱怒。
    ……
    就這麽不知不覺地,過了一下午。
    玉貘早就喝醉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其他吃飯的客人也都走了。
    當然,其間也包括將玉貘趕下來的那個大戶。
    在幾個下人的簇擁下,他挺著油肥的身軀蹣跚下樓,路過玉貘身邊時,他和下人們都鄙夷地瞪了一眼。
    張楓少有地沒有回看,但這並不表示什麽事都沒有。
    張楓將最後的盤纏給了店家,囑咐他不要吵醒自己的朋友,便尾隨著那個大戶老爺出了門。
    不要指望張楓還會有什麽正義感或者對蒼生的關愛。
    現在前麵那些人,在他看來,便隻是欺負了自己同伴的惡人。
    更重要的是,他們身上還有自己所需的錢財。
    所以,就在這夥人毫無防備拐進巷子時,張楓動手了。
    對付這種沒有功夫隻會仗勢欺人的對手,張楓連戲弄的心都沒有,隻是簡簡單單幾下,他們便都被切開了喉嚨。
    張楓迅速地將他們身上的錢財搜出,又擦拭了一下鏈刃匕首的血跡。
    也隻有這點血跡需要清理了。為了不引起太多麻煩,張楓殺他們時,都是快速移動到他們身後才出手,所以,身上並沒有濺到一滴血。
    他特意繞了一圈,才有回到之前的酒肆。
    玉貘還沒醒,張楓便又點了一壺酒獨自飲著,畢竟現在不必發愁盤纏了。
    ……
    玉貘真正頭疼著清醒過來時,他對麵的張楓正吃著晚飯,酒肆裏也又來了一批客人。
    有的人交頭接耳地議論著:“聽說了麽?城裏有盜匪!田家老爺和幾個下人午後全被人殺了,就在離這不遠的巷子裏!”
    “這好端端的怎麽還進來盜匪了呢?再說,你怎知道是盜匪?”
    “還用問麽?那田老爺和下人身上的財物全都不見了,這不就是謀財害命麽!”
    “那官府可抓到元凶了麽?”
    “嗨!抓什麽啊,就咱們縣裏那些當差的,真見了盜匪,跑還來不及呢。”
    “唉,誰讓那田家大老爺平時那麽跋扈,這便是報應吧。”
    “噓!別胡說,被官府的人聽去,還不當元凶抓了你!”
    “行行行,不說了不說了,喝酒。”
    張楓心中苦笑,不想自己今日竟還算殺對了人。
    就在他側耳聽人閑談時,手掐額頭的玉貘開口了,“你怎會到此?”
    張楓這才將注意力收回,看著玉貘。
    即便是樣子落魄,但那雙眼睛,仍是當初的樣子。
    “這便說來話長了。餓了吧,先吃點東西。”說著,張楓將筷子送到玉貘麵前。
    看著他也不客氣地大口吃了起來,張楓便繼續說道:“之前聽聞你的事,我還有些疑惑。如今看來,應當是真的了。你現如今便整日如此麽?”
    玉貘放下筷子,眼神又變得有些空洞,“過去之事,不想再提了。這種感受,想必你亦當清楚。”
    張楓臉上的笑容也淡去了,確實,正如他所說,有些事,真的不能去回憶。
    “那你是如何養活自己的?”
    “不過是城中夜鋒有所經營,我偶爾去幫忙,大家還算照顧,平日裏我倒也不至於餓死。”
    “可有意跟我走?”
    “走?嗬嗬,又能去哪。師傅已死,總堂盡毀,我也不再是夜鋒了。”
    “唉……實不相瞞,其實前些日子,我遇到繚音了。”
    “哦。”玉貘並不意外。
    “夜鋒之火未滅,其實……”
    ……
    張楓將自己與段軒等人現在的境況和玉貘說了一遍,玉貘始終沒有表情。
    “這樣吧,我在城中再呆兩日。兩日後,你若有意,便雖我一道南下。”
    說完,張楓起身結賬離開。
    ————————————————
    張楓和玉貘的相遇,不過是亂世中的一角。
    但此時,有人正在為大局而商議對策。
    徐州,小沛。
    同樣是酒肆,但在這裏會麵的人,所想之事卻比張楓和玉貘要深遠地多。
    許久未曾露麵的趙雲,主動聯絡到了糜竺和張飛。
    三人習慣性地坐在酒肆二樓,也習慣性地點了壺酒卻沒有動。
    “子龍兄弟,自上次離開之後便無消息,不知一切可好?”張飛笑著詢問。
    “與其問我,不如問問劉將軍。”
    “子龍,你這脾氣何時能改改。”糜竺搖頭歎氣。
    “嗬嗬,子龍兄弟這話何意?”
    “呂布將韓胤押送許縣交於天子,想必你等早已知曉了。”
    “不錯。”
    “此舉必然令袁術大怒,想呂布與袁術不久即將動兵。不知劉將軍有何打算?”
    “依子龍之意呢?”糜竺問道。
    “既然前番劉將軍與袁術交戰時呂布能奪取徐州,今番劉將軍何不效仿,將其奪回?”
    “嗬,子龍兄弟果然高見。隻是……”
    “隻是如何?”
    “一者,我大哥手下步卒與呂布兵馬戰力相去甚遠,未必能成功;二者,呂布自己所用之謀,他又豈會無備;三者,呂布雖是奪取州郡,但對百姓卻也還算仁治,妄動兵戈,不過是令百姓再遭苦難罷了。”
    聽張飛這麽說,趙雲竟露出一絲釋懷的表情,“既如此,那便是雲多言了。既三將軍話已至此,那雲便無他事,先行告辭了。”
    “子龍……”糜竺想叫住他,但趙雲卻沒理會,徑直下樓去了。
    “益德,子龍之計未必不可行,你何故拒絕?”
    “嗬嗬,子仲,隻怕這次,你是真的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張飛笑道。
    “怎的?”
    “我方才若是答應,那他下一步要做的,便是刺殺我大哥了。”
    “你是說……”糜竺忽然明白了,“子龍是來試探的?”
    “他曾說過,他所求者,不過是徐州安寧。若是我等趁呂布交戰之際再多州郡,他必不答應。”
    “其實我見他方才之神情,便有一絲懷疑,隻是,徐州被呂布奪取,終是不甘。”
    “這倒也不急。他向曹操示好,曹操便正可將計就計,我們隻管坐山而觀,看呂布和袁術去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