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下唯心 五十九、降書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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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那日一場混戰,雙方的士兵都耗損不小,可夏侯淵的心思,現在卻並不在這上麵。
    因為就在今天早上,張繡忽然派人送來了一封書信,而信的內容,讓眾人都不禁開始疑惑。
    這五日裏,雙方一直保持著相對穩定的對峙,互相都沒有在進攻的意思。
    曹軍將領一直以為張繡等人是在謀劃夜襲,為此,曹洪還專門加強了夜間的巡防。
    可現在,對方卻忽然送過來這麽封信,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張繡居然要請降!
    當然,他在信中也說得明白。
    此番來攻,不過是因為張繡現在的處境並不樂觀,寄居於荊州,劉表又不斷施壓,他不得已才冒險東進。
    如果曹操能夠答應接受他的投誠,張繡願意做為曹操攻取荊州的先鋒,條件便是他仍然留在宛縣。
    眾人看完信,都用懷疑地目光看著夏侯淵。
    夏侯淵衝曹洪苦笑了一下,環視眾人說:“這張繡,倒真給我等出了個難題。”
    “將軍何意?”曹昂畢竟閱曆尚淺,並沒有領會個中深意。
    “公子可能不知這其中奧妙,”曹洪替夏侯淵解釋道,“敢問公子,此時你可敢答應接納張繡?”
    “昂豈敢定奪此等大事,須稟明父親,方可……”曹昂的話忽然頓住了。
    “不錯,”曹洪笑了一下,說道:“張繡想必也清楚這一點,故而才指明要主公答應。可這一來一往,又是數日,我擔心對方可能有何詭計,又懼怕這幾****軍進攻,才故意如此。”
    “子廉所言不錯,我猜想,張繡或許會借這幾日籌措糧草,甚至是向劉表直接借糧。他所慮者,想必是怕我軍截擊運糧兵馬。”夏侯淵也讚同地說。
    “那末將便率軍繞道去其後方埋伏,待糧車經過,一把火燒了。”韓浩說道。
    “元嗣啊,”夏侯淵擺擺手,“這不過是我等推測罷了,可若是張繡別有計謀,或是他送此書信,正是欲令我軍去截糧,豈不正中其詭計?”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等隻是在此猜測,而不出兵親往,又豈知他真正意圖?”
    “元嗣莫急,”曹洪衝韓浩一笑,“畢竟張繡身邊有個賈詡,此人用計狠毒,不得不防。不過,我等也不是非要如此被動。”
    “哦?”夏侯淵看向曹洪問道。
    “曼成,近日哨騎探報,可有宛縣運糧兵馬?”
    “尚無。”李典自從安營之日起,便一直在派出哨騎繞道偵查,怕的也是敵人會有援軍。
    “那不妨再忍兩日。我等自然要稟明主公,但亦可應允下來。”
    “你是要……”
    “臨敵之事,須能應變,兩日後,我等便回複張繡,說主公已然應允了。”
    “可……”
    即便與曹操有族親關係,但這樣做,也仍然是僭越,夏侯淵自然猶豫。
    “將軍聽我說完,”曹洪很嚴肅地說,“雖是假主公之意,但我等並不完全按張繡所請行事。既然他說要投誠,做主公先鋒,那便將誠意示於天下。我等便回複他說,主公應允,但他身後尚有數萬荊州兵馬,難保不會發難。故而望他張繡能做先鋒,我軍亦與其同往,先擊退王威。”
    “可賈詡若真有計,我軍不是陷入張繡和王威的合圍之中?”曹昂再次發問。
    夏侯淵自然明白曹洪的想法了,便對曹昂說:“公子,子廉之意,是令張繡騎虎難下,我軍隻會遠遠跟隨其後,虛作聲援罷了。”
    “原來如此……但若我軍不前,張繡會出擊麽?”
    “他不得不動。若是他不出擊,那便證明確有詭計,我軍便直接撤回守禦。”
    “曼成,還須辛苦你的哨騎,近日多加勘察。”曹洪其實也有些擔心敵人增兵。
    “張繡那邊戒備很嚴,哨騎隻能從兩側遠遠繞過,卻也不能深入太多……”
    其實想也知道,從外圈躲開敵人視線去偵查敵人後方的動靜,難度該有多大。
    “盡力而為吧。隻要張繡沒有援軍,賈詡便是再詭計多端,要守住此地也不難。”
    ……
    就這樣,又過了平靜的兩日。
    哨騎仍然沒有發現敵人援軍的蹤影,這倒令夏侯淵安心了幾分。
    兩日之後,夏侯淵等人便按照既定的計劃,回複了張繡,並暗示他盡快答複,約定攻取王威的日期。
    可是張繡的回答,卻大出眾人意料。
    他可爽快地同意了,並且主動表示會衝鋒在前,而曹軍將士隻須在後麵增添聲勢即可。
    於是,張繡於回複後的第二天清晨,在曹軍諸位將領的注視之下,對王威大營發起了進攻。
    結果可想而知,有備攻無備,再加上王威也不會想到張繡忽然翻臉叛變。
    看著王威大營燒起了大火,夏侯淵等人甚至漸漸有些相信張繡投誠的真實了。
    ……
    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的營寨之中,賈詡正微微皺著眉頭。
    “軍師,何事憂慮?”張繡從旁邊走過來,詢問道。
    “太少了。”賈詡慢慢環視四周,惋惜著說道。
    “何物太少了?”
    “死人。”
    雖然張繡和部下已經習慣了賈詡的性格,可這話聽著,還是讓人背後發涼。
    “軍師的意思是……”
    “數萬人戰數萬人,卻隻留下這點屍首,曹軍的將領們會相信麽?”
    “王威到底還是不會做戲。”張繡勉強笑笑。
    “來人。”賈詡喚了一聲,從旁邊跑過來個士兵。
    “此戰可俘獲荊州士兵?”
    “回軍師,約有百人。”
    “全殺了,扔到各個營帳外麵。另外,將其中三十人換上我軍裝束。”
    “啊?”那士兵驚訝地聽賈詡說完,用為難地目光看著張繡。
    張繡略微呆滯了一瞬間,而後衝那士兵點了點頭。
    於是,這些死人又再次被折騰了一番。
    “還是不夠,但也隻能如此了……”賈詡麵無表情地對剛剛弄完屍體的士兵們說,“去,趁曹軍將領未到,去我軍營中取些運糧車來,也一同燒了。”
    ……
    就這樣,當夏侯淵等人親自來到王威大營時,這裏的情形,已然完全能讓他們信服了。
    橫七豎八的屍體,被焚燒的輜重,都證明這裏剛剛經曆過一場惡戰。
    之後,雙方再次確認完約定之事,便留下張繡軍收拾戰場,而曹軍諸位將領則返回自己營盤。
    過了一日,張繡便按照約定,回宛縣等待曹操納降。
    可是曹軍諸將卻並沒有撤走。
    私自做主,現在眾人都對曹操如何回複沒有底。再說,張繡雖然開始撤營了,但究竟有沒有詭計,誰也不知道,萬一這邊一撤,他又殺回來,那後果便嚴重了。
    隻不過,他們擔心曹操的回複是對的,但對於張繡的猜測,卻並不準確。
    張繡真的撤走了,撤得幹幹淨淨。
    因為賈詡的計策,自始至終都不是曹軍將領推測的那般。
    他的目標,隻有曹操。
    經過一次混戰,賈詡已然能清楚地意識到,以張繡的兵力,即便是荊州兵馬全力相助,也無法攻到許都。
    既然如此,那為何不換一種路數?
    與其費力地攻過去,何不請曹操親自過來呢?
    於是,他便想出了假降一計。
    那幾日,他們確實是在等,但等的不是兵馬,也不是糧草,而是劉表的回複。
    張繡沒有經過王威,因為他相信這個人隻會從中作梗,他是直接派人馬不停蹄地去給劉表送的信。
    而張繡給劉表的承諾是,一旦除掉曹操,漢帝自然由劉表接迎,隻是同時劉表也必須表奏張繡為宛縣所在的南陽郡太守。
    劉表對於漢帝自然也覬覦已久,之前就曾經出兵打算接迎,如今機會在眼前,他豈會放過?
    所以,即便幕僚之中有反對的聲音,劉表還是答應了張繡。
    就這樣,在曹軍將領麵前,雙方合力演出了一場戲。
    隻是有一點讓賈詡很氣惱,而這也是他命部下回自己營中取運糧車的原因——王威竟然在前夜便令部分士兵先運送糧草撤離了!
    賈詡甚至無法理解,若計策能成,擁立漢帝之後,天下的糧草都是劉表的,可這王威居然會吝惜眼前這一點點。
    庶子不足與謀!
    好在與劉表謀劃之事沒有讓他傳達,否則隻怕他連信都不會讓劉表知道。
    不過換個角度去想,這也是好事。
    若是劉表手下都是如此愚蠢之人,那便是天意了。
    因為賈詡之計,並不止於刺殺曹操。
    目光深遠的他,早已看向數年之後。
    引曹操前來,張繡於內,劉表於外,以必死之局將其除掉,這是第一步。
    而第二步,便是在南陽發展實力,並逐漸籠絡荊州文武,最終奪取荊州。
    多年輾轉,但賈詡行事的風格卻始終沒有變過——利同則謀。
    現在張繡和劉表都想除掉曹操,這便是同。
    可除掉曹操,迎立漢帝之後,雙方的利益便不再相同了。
    荊州隻有一個,漢帝也隻有一個,能助張繡成為天下霸主,賈詡又豈會甘心讓他僅僅做劉表的護院之人。
    ……
    亂世之中,沒有永遠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