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長安重劍天下聞,落花逢君江南別 第九十八章 紫袍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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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秦瀟晗這一聲叫得十分低沉,細如蚊鳴。
    而趙綰珺卻是聽得真切,道:“瀟晗這些天出去,可給娘又尋來了什麽玩意兒?”
    秦瀟晗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後反應過來了,道:“帶了,兒子哪次沒有給娘帶來?”
    “罷了,改日再給娘看吧,今日陪娘好好說說話。”
    趙綰珺語氣依舊是輕鬆,隻是,秦瀟晗隱隱聽出來了些許的不對。
    他想送趙綰珺最後一程,如今看來,趙綰珺是不是已經走了打算。
    若是如此,那還是由他來做吧。
    再等一等,再等兩天,他就動手,起碼,過了元夕。
    趙綰珺又與秦瀟晗說了許多,秦瀟晗已經無心聽下去了,究竟要不要,做了這個惡人?
    再等一等,說不定,趙綰珺,還是可以救的。
    金陵。
    秦青嵐離開已經有了數日的時間,而金陵的日子依舊。
    “今兒便是臘月二十九了,夜泊,你又老了一歲,開不開心?”祁景安多多少少是有些開心的,他和秦夜泊許多年不見了,一直靠著書信聯係。
    他們兩個,已經不算投緣可以形容的了,再加上沈亦,都是過命交情。
    沈亦向來是不喜歡多言,有些事情看得徹底也不會說透,不問,便不答。
    他心思很細,幾乎給他一點點信息,就可以抓住其中的主脈,雖說推不出事情經過,但抓住很致命的一點,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之前是擔心教中授人以柄,被拿捏得死死的,如今是不必再擔心了。
    反正教主是秦夜泊了,有什麽時候說一聲便可。
    秦夜泊勾起祁景安肩膀,道:“莫要忘了,你我同齡。”
    祁景安直接拍掉他的手,道:“這哪裏能忘,大教主已經快二十有七了,前兩日我給張謙汐發了書信,問他有沒有合適的人選,估摸這兩日他未該收到了,到時候挑兩個年輕有為,也好把你替下去。”
    秦夜泊想都沒想直接給了他一腳,道:“我看出來了,你根本就是不在意我。”
    “瞎說,我為什麽要在意你?”
    秦夜泊看著他挑了挑眉:“哦?”
    “不是,我是說我哪有不在意你?”
    “對了,沈亦呢?”今日一早就沒看到沈亦。
    祁景安指了指後院,道:“和時紹星在拚酒量。”
    拚酒量?秦夜泊摸了摸下巴,道:“沈亦這個人平時挺謹慎的,我也想看看他喝多什麽樣子。”
    說到這個,祁景安幹咳一聲,那他和月無雙對拚,也不知誰勝誰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自己的房間了。
    “走,”祁景安拉住秦夜泊,道:“我再去灌沈亦幾杯。”
    祁景安果然不負所望,時紹星已經回去休息了,沈亦一個人坐在酒桌前,看樣子倒也還算清醒。
    秦夜泊也坐了過去,還沒開口,沈亦一手抓住他的衣領,和他湊得極近。
    “秦夜泊,你為了沐清歌,值得麽?”沈亦似是氣極,“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沈亦向來沒有過這些情緒,借著酒勁兒這是第一次。
    “我不知道什麽是值得。”秦夜泊搖了搖頭,把手放在心髒的位置,道:“但是,我一看到她,就覺得都是值得了。”
    秦夜泊笑了笑,抓住沈亦的手,把衣領從他手中掰了出來。
    祁景安拉住沈亦,讓他別再繼續說了。
    “景安,我……”沈亦一句話還沒說完,祁景安就已經製止住了他。
    “你以為我不知道夜泊在鬼門的時候,發生了什麽?沐清歌這個人,是不值得,但是,她是夜泊心尖上的人。”祁景安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是要說服自己還是說服沈亦。
    秦夜泊看著兩個人,突然問道:“你們急什麽?”
    沈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不容易才平複下情緒,猛灌了幾口茶水。
    “隻要是清歌,便是值得的。”秦夜泊又是不怕死補上了這一句。
    沈亦差點就把劍抽出來劈下去了。
    祁景安對於這種情況倒是冷靜的多,道理他秦夜泊是真的不知麽!祁景安便不信,秦夜泊真的不懂什麽叫做得失麽?
    他懂,秦夜泊心裏什麽都清楚,不管是鬼門,還是沐清歌,亦或是漫園,蘇逸的算盤,秦夜泊他什麽都清楚,可從未說出口。
    既然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那說不說,又有什麽分別?天下之事,能夠清醒的人不算少,秦夜泊也算是一個了。
    所有的事情,秦夜泊幾乎都是不負所望。沒有辜負了顧澤,成了這教主,也沒有辜負自己的師父,這浮生妄槍法用的是得心應手。
    沒有辜負了蘇逸,和陳煊奪權,麽有辜負了時紹星,幾乎將開河宮舊部收下。
    可有些事情,到底還是覆水難收了。
    沐清歌是對是錯,其實真的不重要了,而唯一重要的便是,秦夜泊,是心甘情願的。
    管家看著府前的人,應了一聲去通報了。時紹星拿過管家遞過去的東西,便抬起頭道:“有請。”
    順便也叫了秦夜泊與祁景安,自己灌了幾口茶水才走過去。
    來的人是蘇逸,看樣子他是有些著急的,平時那玩世不恭的樣子,此刻都蕩然無存。
    “夜泊,清君門要動手,我需要你替我做件事。”蘇逸目光低沉,能夠讓他有些措手不及的事情,倒也稀奇。
    那都不重要了,先前,秦夜泊就已經和漫園,和蘇逸有了撇不清的關係。蘇逸的野心,秦夜泊會不知麽?
    一個三皇子,逃到了江湖,組建起來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換做秦夜泊,也行有朝一日拿到皇位。
    “有人要殺我。”蘇逸目光垂下,不知是在想什麽,姬冰塵已經奉命到了金陵。
    其實蘇逸並不擔心漫園能不能接下這一戰,隻是最為頭疼的,是月無雙,姬冰塵或可與之一戰。
    “清君門請了一個人,我不知那人底細,線人告訴我,他慣穿紫袍貂裘,那人身手,的確是不甚詳細,據說,也是個殺手。”
    蘇逸急的是這個變數,對付清君門,他已經是計劃詳盡,而今,卻突然多了一個變數。
    而且這個人身手定然是不弱的。
    而清君門請來的殺手,絕對不會是這一人,但是眼線說,清君門對此人十分恭敬,不是對其他人的態度能比的。
    這一眼便知,這個人本事不低。
    其餘的,漫園尚且能夠應付,可此人不知底細,還是保險為好。
    “你希望我去殺了他?”秦夜泊心中暗道不妙,他現在絕對不是那個人的對手,就連上次殺兩個小毛賊,還尚未怎麽動手,就是一口血卡在喉嚨中。
    “你們殺不掉他,我希望你們能夠拖住他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便好。”蘇逸這話,幾乎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姬冰塵狀態沒有他想的那麽好,但是對付這個人,倒也是不怕的。
    那把新的細刀,已經交到了姬冰塵手中。
    時紹星始終都是一言不發的,秦夜泊,是不能拒絕的,畢竟漫園和染靈的關係,已經不是之前那般了。
    漫園在名義上,已經是染靈教的了。
    既然如此,這就是在打秦夜泊的臉。
    “隻要兩個時辰?”秦夜泊皺著眉頭。蘇逸都覺得棘手的人,他真的可以拖住麽?
    蘇逸似乎是下了什麽決心,道:“對,兩個時辰。”
    剩下的,蘇逸又簡單交代了一下,最後給了秦夜泊行動的時間,便是兩日之後。
    至於在哪裏,他會再派人通知一下的。
    送走了蘇逸,反而都是懸著一顆心。漫園的確是特殊,若是時紹星有事,秦夜泊一定會傾力維護。可那是漫園,想必,蘇逸也不會讓秦夜泊插手的,畢竟,那都是蘇逸的心腹之人。
    借秦夜泊的名義。保全到了染靈教之下。
    作為報酬,漫園在一定程度上聽從秦夜泊調遣,已經是很公平了。
    與那日醉酒後的月無雙不同,這個時候他隻是點了點頭。
    秦夜泊見他點頭,便放下了心。祁景安功夫的確不弱,可與月無雙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
    祁景安道:“我也去吧,既然是棘手的人,夜泊現在應付不來,若是月無雙現身,隻怕他有心避讓。”
    除非那個人根本不認識月無雙,或者那把重明劍。
    可,那般厲害的人物眼光也是毒辣的,能夠不認識重明劍麽?那可是上次盛會的東西了。
    秦夜泊覺得頭大,道:“既然無雙出手,景安就不用去了,這件事我和無雙去解決。”
    說到底,來解決這件事的人,還是月無雙。
    兩日後,天色剛剛擦黑,一把飛刀正要釘在時紹星房門前,被月無雙兩指夾住。
    取下了紙條,便叫了秦夜泊,暫且商議該如何處置。
    不多時,秦夜泊騎著馬出城去了,在路上等了許久。
    快到了後半夜,一個穿著紫袍貂裘的人騎馬而來。看這樣子,不像殺手,更像是一個武將。
    “你是什麽人?”
    秦夜泊騎著馬,目光安靜,道:“過路的。”
    “這樣啊。”那穿著紫袍貂裘的人微微夾了一下馬腹,往路旁側開一些,道:“我似乎沒有擋著你的路。”
    “沒有。”秦夜泊背著泣魂槍,依舊是騎著馬安安靜靜立在原地,問道:“你沒發現是我在擋你的路麽?”
    “無冤無仇,朋友為何要攔我去路?”
    秦夜泊搖搖頭,答道:“你要殺的人,是誰?”
    蘇逸的消息是不會有錯的,漫園無論是在情報,還是在殺手的身手上,都是一流。
    漫園已經名義上歸在了染靈教,隻待安定下來,便可公布。
    可這個清君門卻死咬不放,沈青舊部已經肅清完畢,而漫園,依舊是不太平。
    蘇逸那等可以蟄伏待機的性子,已經是被逼到了極限。童符已死,這叛國的事情已經散了出去,那清君門也是孤注一擲。
    那穿著紫袍貂裘的人臉色的確有些不好看,還是耐住了性子,道:“你我無冤無仇,朋友還是不要插手。”
    他要殺的人,不就是蘇逸麽?
    這個拿著槍的人,是誰?他有必要也一同殺了麽?張庚衍要除掉蘇逸,已經是派了不少高手,那縱然那漫園高手如雲,也未必能夠保得下蘇逸一人!
    若是換做漫園殺人,那漫園一定會得手,而如今卻是有人要殺他漫園的人。
    怪不得蘇逸前日來尋他,是有些著急的。
    畢竟他二十年的心血,是不能白白拱手讓人的。
    秦夜泊反問道:“若是我不肯呢?”
    那紫袍貂裘的人倒也是不急不躁,身後背著兩柄形如彎月的刀,道:“那隻能殺出血路了。”
    未等秦夜泊有所反應,紫袍貂裘的人所持兩把彎刀,已經直逼秦夜泊麵門。
    秦夜泊是不急的,反手取過了泣魂槍橫在麵前,擋下兩把彎刀。
    紫袍殺手的兩把彎刀被擋,向後一躍,穩穩落地。秦夜泊騎的馬也向後退了兩步,秦夜泊一躍而下,槍首指著那紫袍殺手。
    眼前看到的是這個人,而心中卻道:月無雙你再不出現我這條命就該交代了。
    這兩日倒也是比前些日子好了許多。
    紫袍殺手看這秦夜泊手中這柄槍,方才他是沒有感覺錯的,這槍必是利器,可這個拿著槍的人,沒有他相信中的那個力道。
    看上去,身影是有些清瘦了,拿的起這槍麽?
    見秦夜泊沒有動作,兩把彎刀已經到了眼前。
    “唉。”秦夜泊輕輕歎了口氣,立刻回身一槍,順勢而起,轉眼間便是四槍!
    那紫袍殺手盡數接下,未等到第五槍,秦夜泊便向後退去。左手撐地,右手依舊穩穩握著泣魂槍。
    方才那四槍。已經是秦夜泊的極限,“嘖。”真的是。自己的狀態,比想的還要差。
    紫袍殺手橫著兩把彎刀,麵色依舊如常,道:“氣血翻湧,不戰而退,你定傷的不輕,我送你一程。”
    秦夜泊握緊泣魂槍,倒是全然不懼。
    彎刀正要揮下,一把劍擋在秦夜泊麵前。
    重明劍嗡嗡作響,月無雙手持重明劍,抬到眼眸一側,指向紫袍殺手。
    那紫袍殺手有片刻愣神,隨後反應過來,道:“來吧,你們兩個,也不足為懼。”
    二人不由分說,轉眼間便是幾個回合下去,竟然是勢均力敵,秦夜泊站直了沈亦,反握泣魂槍立於身後。
    月無雙一時半會也奈他不得?
    秦夜泊低頭看了看自己手掌,這個人,到底是誰?怎麽能夠與月無雙持平?畢竟,能夠和月無雙過招的,他也僅僅見過一個人,那就是姬冰塵。
    還沒等秦夜泊想明白,一把彎刀已經貼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不知你是誰,但我不想浪費時間,還請二位朋友不要再加以阻攔。”
    不知道月無雙是誰?秦夜泊心裏覺得奇怪,這等身手,真的不認識月無雙,亦或是那把重明劍?
    何況,秦夜泊先前也沒有聽說過這等殺手,是什麽隱居高人麽?看這穿著又不像。
    這個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管他的任何信息,秦夜泊都是想不到的。莫說是秦夜泊,就連時紹星聽的時候,也沒有印象。
    見那月無雙沒有停手的意思,彎刀在秦夜泊脖子上擦出一道血痕。
    “那啥,無雙,看我一眼?”
    月無雙挑了挑眉,目光深處依舊是淡漠到了極點,舉起了重明劍。
    “不不不,無雙,大可不必。”
    那紫袍殺手也是不禁有些奇怪,這兩個人,真的毫無幹係?正是思量間,秦夜泊手中捏著一根銀針,刺在了紫袍殺手的後頸上。
    察覺到了秦夜泊的動作,當下手上便是一刀橫著劃過,血珠四濺。
    轉眼間,那月無雙與紫袍殺手便是交手了數個回合。
    秦夜泊捂著脖子爬起來,血絲順著手指縫隙滴到了衣襟上。要不是他躲得快,這一刀他得沒命。
    他再躲得晚一點,隻怕月無雙得把他分開拿回去了。
    卻依舊看這那個紫袍殺手,方才都已經喊他為無雙了,而這個殺手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
    這個人,是真得沒有聽過月無雙的大名?
    月無雙麵色陰沉,這個人的身後,的確是太強了些,秦夜泊一定是應付不來的。也幸虧他聽了時紹星的話,跟著秦夜泊前來。
    那紫袍殺手從後頸上摸一根針,上麵沾得血已經變成了黑色。
    “今日之事,暫且記下。”說罷,又看向了秦夜泊,道:“日後希望你別讓我碰到你。”
    話音未落,便翻身上馬離去。
    到了這個時候,兩個人都是鬆了一口氣。
    換做祁景安,可能也會折在這裏了。
    “是殺童符的那個銀針?”那個毒,可是足足要了童符的命。
    “沒有,就是一根繡花針。”
    以這個人的身手一定會察覺到的,就算是下毒,也要不了他的性命。
    至於童符,就算是把飛刀劃過他頸後,說不準也不會察覺出異常,也想不到下毒一計。
    所以,也隻有下毒這種手段才能拖住那個紫袍殺手兩個時辰了。
    月無雙若有所思點點頭,突然停下,問道:“你拿繡花針做什麽?”
    秦夜泊捂著傷口,深吸了幾口氣,道:“沒有合適的針了,那日都扔給了童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