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長安重劍天下聞,落花逢君江南別 第一百章 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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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瀟晗搖搖頭,什麽都沒有說,推開秦青嵐,徑自回屋去了。
    “母親……”秦青嵐立刻去了趙綰珺那裏。
    趙綰珺手中握著一把刀,插入了自己的胸口上。
    鮮血流了一地。
    秦青嵐臉色陰沉,轉身去找了秦瀟晗。
    “給我一個解釋。”秦青嵐倒也沒有失去理智,但是也在了爆發的邊緣。
    死的人是誰!是趙綰珺!是他的生母!秦瀟晗屢次提到這一點,他是真的毫不知情麽?
    “我說過了,是我做的。”秦瀟晗麵色不該,雙眼猩紅,剛剛明顯是哭過的了。
    說到底,這也是秦青嵐第一次見秦瀟晗落淚。
    “那把匕首,不是你的東西。”秦青嵐知道是趙綰珺自己選擇了死,可秦瀟晗,真的與她一點點幹係都沒有麽?
    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不然他為何屢次讓秦青嵐去看看母親?
    他是不是早就有了什麽打算?
    “什麽匕首?”秦瀟晗這一刻著實是有一些茫然,他,根本沒有動用任何利器。
    他,的確是想送趙綰珺最後一程,也確確實實是這麽做了,可,趙綰珺此舉何意?
    趙綰珺心思玲瓏,早就感覺到了秦瀟晗的不對。她本是不確定的,可那時秦瀟晗手一鬆,藥碗摔的粉碎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
    秦瀟晗內心很掙紮。
    他不願意看到母親日日夜夜經受這病痛的折磨,想直接送她一程。可他更不願意送走自己的母親。
    別無選擇,都是別無選擇。
    秦瀟晗做錯了麽?這個問題,誰也不能說是對錯,若是非要究根結底,那便是清君門了。
    “我,下了毒。”秦瀟晗低著頭,像極了是做錯了事,生怕兄長責罰。
    倒也不是怕責罰,而是心中愧對趙綰珺。
    如果趙綰珺是死在了他的毒下,那秦瀟晗就是有些說不清的罪孽。
    弑母之罪,罪無可恕。
    趙綰珺幹脆直接一刀,無論她是死於何故,也與秦瀟晗無關了。
    “下了毒?”秦青嵐臉色十分難看。
    “是。”秦瀟晗抬起了頭,倒也是毫不畏懼,事情是他做的,就是他做的,沒有必要不承認。
    一開始,秦瀟晗便沒有想過瞞天過海。
    “母親待你不薄,為何……”秦青嵐是何等聰明,怎麽會感覺不出其中有些隱情?
    “我想讓她死。”秦瀟晗也懶得解釋了。
    秦青嵐直接回身飛起一腳,踹在了秦瀟晗的胸口上,隨後“噌”一聲拔出了劍。
    他自稱是一個文弱書生,可事實上,他的功夫也並不弱的。一把劍,足夠護了自己的安全。
    秦瀟晗絲毫沒有反抗,直接是被踹出去數尺的距離,許久,他才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殺了我,大哥能夠解決什麽?終歸會有一個人,代替我的位置,代替我做那些事情。”
    “哥哥真的不知道秦家在做什麽麽?大哥真的不知,清君門早就對秦家下手了麽?”
    他的情緒有些崩潰,幾乎是聲嘶力竭吼出來的。
    “大哥和二哥常年不在家中,你們以為清君門會放過誰!慕容家就是例子!別說主家,就算是分家,都無一幸免,大哥想要秦家也是那個下場嗎!”
    “秦瀟晗。”秦青嵐反而是平靜了下來,道:“我始終都不認為犧牲一個人,就能保護更多的人。”
    到最後,清君門一定會放過秦家麽?
    不會,清君門,誰都不會放過。
    連蘇逸都要痛下殺手,怎麽可能放過秦家。到時候,秦落,秦青嵐,秦瀟晗,甚至分家,一個都別想跑。
    更有甚者,清君門也會對秦夜泊下手。
    這個見首不見尾的勢力組織,這兩年算是徹底在江湖上露臉了。
    “可如今,你想怎麽辦?”秦瀟晗幾乎是脫力,他已經深陷其中,再難自拔了。
    他怎麽才能脫離這境地? 除非清君門徹底覆滅,除非南盛易主,除非大涼用不打南盛的主意。
    或者,他死。可隻要他一死,那又該是換誰來承擔這一切?
    “大哥。”
    秦青嵐似也是累極,道:“秦瀟晗,我暫且不殺你,不過……你早晚要還債的。”
    秦落聽到了消息,隻是深深歎了口氣。他有多愛趙綰珺?當年為了求娶她,不知是打了多少把擂台,才入了趙綰珺的眼。
    一把驚雀槍,在他手裏幾乎是無人能敵的。
    “你處理吧。”秦落像是懸著的心終於放回了胸腔裏,又像是終於等來了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都是命,是秦家的命。瀟晗你信不信,這都是秦家的命。”秦落像是老了許多,不知這麽多年,在清君門的威壓之下,他一個人,如何才保全秦家?
    這句話,秦瀟晗也曾問過自己了,信不信這都是命?他是不信命的,隻相信自己。
    他是不相信盡人事,聽天命的,也不相信成事在天。
    可這種無力感幾乎讓他窒息。
    明知道是錯的,明知道不該如此,可最後隻能如此。
    “爹。”秦瀟晗終於是叫了這一聲。
    秦落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了。
    而秦瀟晗卻是問了出來,道:“爹,什麽是公道?”
    常言道,公道自在人心,可今時今日,什麽才算做是公道?什麽是公道?
    秦落沒有回答他,隻道:“後事要辦的漂亮,通知……通知她的山莊吧。”
    趙綰珺母家山莊勢力是不小的,肯定會起疑心,趙綰珺一死,怎麽可能會善罷甘休,就單單是看到她胸前那個血窟窿,都怕是會要問責。
    不問出一個結果,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秦瀟晗托秦青嵐將此事告知了秦夜泊,書信是秦瀟晗親筆寫的。
    快馬加鞭,三日間送到了秦夜泊手裏。
    “夜泊?夜泊你怎麽了?”
    祁景安著實是有些慌亂的,秦夜泊看著書信,一言不發,幾乎是在看著愣神。
    他和秦青嵐不同,秦青嵐和秦瀟晗關係並不如他二人親密。秦夜泊與秦瀟晗,關係是複雜的多。
    這二人本就是兄弟,那些年的情義,是說拋棄,便可以拋棄的了麽?
    不能,斷然不能的。
    “夜泊!”祁景安最後吼了一句,這才讓秦夜泊回了神。
    方才信的內容,祁景安已經看得差不多了,母親和他三弟的事情,他確實也不好說什麽。
    “其實,我和母親的感情,沒有你想的那麽深。”秦夜泊回了神,隨手把這封信用燭火點了,隨手扔進了碳火中。
    “景安,其實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為什麽秦瀟晗成了這個樣子。”秦夜泊語調平靜,且認真。
    與他前兩日要張大爺家的包子全然不同的。
    “瀟晗啊,他最大的錯,就是留在了秦家了。”他想起來了他小時候碰到的事情。
    那個時候,秦家的命運,已經悄然發生了逆轉。
    叛國。受製於人。
    “可這些事情,總是有一個傀儡的。”秦夜泊早就想清楚了這些事情,之前他覺得秦落偽善,可如今……
    卻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個樣子的。
    “景安,你知道麽?如果我沒有遇到顧澤前輩,可能已經死在了清君門的手中。”秦夜泊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自顧自說了下去,他知道,祁景安一定會認真聽的。
    這些事情,他是沒有說過的,一來是沒有必要,二來是,有些事情,他今日才想清楚。
    “母親,母親為人是極好的,她應該,是偏愛三弟的。瀟晗那個人,之前在揚州見了一麵,真是不同了,全然不同了。他好像,很壓抑。”
    秦夜泊整理了一下語音,道:“他的世界,好像是黑色的,沒有一點點光照進去。如果一定擠進去一束光,那應該是母親吧。”
    母親對他的照顧,秦夜泊不相信,秦瀟晗真的是鐵石心腸的人。
    不管是放在誰身上,也不會無動於衷吧。可以今日,什麽都不同了。
    而秦夜泊感到難過的,並不是趙綰珺身死,而是他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難過。
    就像是很久的故人,突然就不見了一般,這個狀態,讓秦夜泊自己,都有些厭惡。
    “夜泊,難過的話……”祁景安一句話還沒說完,便是被打斷。
    “我不難過,我隻想討回公道。”
    “公道?”
    “是。”秦夜泊深吸了一口氣,道:“清君門,我一定要這個組織徹底覆滅。”
    隻有那個時候,他才能真正將這個逼迫了秦家這麽多年的組織連根拔起。
    至於恩怨什麽的,都通通埋進棺材裏吧。
    什麽家國大義,什麽有一個緣由,秦夜泊通通不在乎,他此刻所想的,便是讓江湖上,再也沒有清君門三個字。
    秦家。
    秦瀟晗幾乎是日夜守靈,每日睡不到三個時辰便會突然驚醒。
    秦青嵐心裏,也的確不是個滋味。一來是怨恨秦瀟晗,為何要痛下殺手,二來也是心疼秦瀟晗的。
    這幾日裏,有一行人,來到了秦府麵前。
    為首的男子騎著一匹白馬,身後跟著七八個人,都是穿的整整齊齊。
    秦落看到這幾個人,便知,趙綰珺山莊的人,終歸還是來了。
    這件事本就是瞞不住的,也沒有瞞下去的必要。
    “請他們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