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長安重劍天下聞,落花逢君江南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另有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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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夜泊從來都沒有仔細看過張庚衍的容貌。
如今仔細看來,想必十八年前到秦家的時候,也是個翩翩少年,不過弱冠之年。
可這個人的心思,實在是太毒了。
轉眼間,姬冰塵已經抽出了細刀,而張庚衍的手已經按在了腰刀之上,麵色絲毫不懼。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暴起,姬冰塵刀法淩厲,所過之處殘影重疊,張庚衍的刀法也是難以讓人招架,可畢竟姬冰塵是這漫園王牌殺手,對上張庚衍,並沒有太多的劣勢。
秦夜泊眯著眼睛看了一會,道:“塵塵沒有盡全力,有留手。”他是見過姬冰塵和月無雙一同交手的,那時候的姬冰塵和現在,完全都不是一個狀態。
時紹星點頭,對於秦夜泊喊姬冰塵為塵塵也沒有什麽反應,他清楚小聲的功夫,能和小聲打到不分勝負的地步,那麽張庚衍早就敗下陣來了。
僅僅是半柱香的時間,二人已經分出了勝負,張庚衍一隻腳,踏出了擂台上的圓圈。
“是我輸了。”張庚衍臉上沒有什麽不服的神色,隻是拍了拍身上幾乎不存在的塵土,走到了台子上。
“如今我也算做了個表率,諸位掌門,可隨意吧?”
話音未落,周圍瞬間爆發出了爭吵聲,一直到天色擦黑,擂台上依舊有打鬥之聲。
先前年關的時候忙到元夕,如今終於能放開手腳一戰到底,豈不是要盡興了才肯罷休?
秦夜泊看著半天,拽了拽身旁的時紹星,道:“我們走吧。”
時紹星輕輕點頭,吐出一個“好”字。
剛剛用過晚膳,時紹星便回屋去了,月無雙和祁景安,張謙汐不知道去了哪裏。
也正是這個時候,有人扣響了府門。
來的人,是蘇子安和蘇銘。
守在門前的人依舊是祁景安,看到兩個人,便直接引到了正堂。
蘇子安對秦夜泊道:“蘇銘,我已經帶來了,你有什麽話,就對他講吧。”
說罷,那蘇銘起身對著秦夜泊一抱拳,道:“有話盡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秦夜泊點了下頭,隨後示意他坐下,又看了一眼蘇子安,道:“昭親王,不如,請您先回避一下?”這是秦夜泊第一次對昭親王恭恭敬敬稱呼為您的。
蘇子安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蘇銘,之間後者對他點了下頭,便跟著秦青嵐走出去了。他今日本來就是單純將蘇銘帶到這裏來得,談話他參不參與,對他來說區別不大。
秦夜泊是絲毫不擔心,如果蘇子安敢妄動,秦青嵐一定會先一步解決他的。
“秦教主是有什麽話要問麽?”蘇銘看上去,至少就這張臉來說,比蘇子安剛毅了許多。
“的確有。”秦夜泊想了一下,問道:“你和蘇子安,是怎麽認識的?聽他說,你曾在甘涼一帶待了許多年?”
蘇銘沒有任何的掩蓋,直接答道:“確實如此,不過,我和子安出生,僅僅是隔了幾日時間,也算是從小一同長大的,可子安偏愛文墨,而我愛這刀槍棍棒。”
早就認識了啊……隻是不知道這份情誼,到底能維持多久?
“你領教過張庚衍的手段麽?”秦夜泊問的自然是對付秦家的手段,並未多想,而他覺得,張庚衍的手段一定遠遠不止。
沒想到蘇銘卻是點點頭,道:“領教過了,不然何來今日的蘇銘?”他領教的,可真是把他一個滿身傲骨的人,一個男生的王爺,硬生生變成了一個大涼的人。
今日的蘇銘?秦夜泊目光落在了蘇銘的身上,他不知道蘇銘經曆過了什麽,但是這一句話,讓秦夜泊覺得,張庚衍的手段遲早有一天都會用在他身上,就是張庚衍的那種目光,讓他十分難受,正如秦青嵐所說的,張庚衍對他是另有所圖的。
這才是讓秦夜泊最害怕的一點,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背叛曾經的自己,也害怕讓身邊對他期望滿滿的人失望,這才是秦夜泊最害怕的事情。
若真是死,死也便是死了,死後的事情誰知道呢?至少他還沒有出賣了自己。
這話蘇銘說得有些隱晦,秦夜泊也不知道如何發問。
“他的手段,你指的是什麽?”秦夜泊深吸一口氣,還是問了出去。
蘇銘和蘇子安不同,蘇銘做過的事情就是做過了,從來不會畏懼生死,就算是他歸順的大涼,如今在秦夜泊麵前,他還是不會隱藏這個事實。
“蠱。”蘇銘輕輕吐出這個字。
秦夜泊心裏一驚,果然又是蠱,蘇子安身上的有大涼的蠱的,隻是今日才知,原來蘇銘身上也有蠱。
當真是想將這兩個人拋出去。
蘇銘的性子,秦夜泊多少也猜到了一些,道:“你認識薑穆麽?”
薑穆……蘇銘肯定地點了點頭,道:“張庚衍是長生蠱,可薑穆等人,並不知道,他們以為,張庚衍就是張庚衍。”
秦夜泊心下了然,果然,張庚衍身懷長生蠱的事情,不是每個人都清楚的。
他此番想見蘇銘,便是想知道,蘇銘究竟有沒有被張庚衍拿捏在手裏,今日一問,果然和蘇子安一般,已經被張庚衍牢牢捏在了手中。
“你和我說這些,就不怕張庚衍問罪?”秦夜泊挑了下眉,不說才是最明智的。
蘇銘麵色坦然,道:“張庚衍今日告訴我,你想問什麽,但凡我知道,盡管回答便是。”
這話幾乎是瞬間讓秦夜泊出了一身冷汗,更加確認了之前一閃而過的想法,另有所圖。
如果張庚衍想要秦夜泊的命,根本不會和他說這麽多的,更加不會回答他這般多的問題,這僅僅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張庚衍,根本不在乎秦夜泊知不知道這些事。
“最後一個問題,張庚衍,想要我做什麽?”秦夜泊幹脆不廢話,直接挑明了問。
蘇銘神色卻是變了變,道:“歸順大涼,可出於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能熬過張庚衍的手段。”
最後秦夜泊不知道是怎麽把這兩個人送走的,滿腦子都是蘇銘說得最後一句話。
熬過張庚衍的手段。
這個掌門之間的較量持續了整整八日,擂台上依舊從不間斷有人上去,雖說是掌門,可也沒有多加限製,就好比跟隨掌門一同前來的,也大顯身手了一番。
祁景安自始至終都沒有出過手,月無雙始終都在教他劍法。
張謙汐前段時間便已經想回總壇了去了,是他請命要回去的,祁景安也曾攔住他,道:“無雙教你些東西,你也不肯再留下幾日麽?”
想,如何不想?月無雙是誰?是天下劍法無雙的那個人,是劍道的巔峰。
可……可張謙汐留在這裏,實在是幫不上什麽忙的,反而不如回去。
祁景安沒有鬆口,隻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道:“夜泊把你叫過來,沒想過讓你在帝江盛會有多耀眼,而是盼著你在這裏,多結交一些朋友,下一個十年,你的名字必將寫在這個盛會的榜首。”
榜首……張謙汐沉默下去。榜首是何等的榮耀?那是能夠一穿底的人,才有資格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的。
“我……留下。”張謙汐最後還是聽了祁景安的話。
祁景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實夜泊真的很看重你的,否則,他不會這般直接將你帶過來了。”
張謙汐抿著嘴唇,重重點了一下頭。
這幾日中,祁景安和張謙汐,再加上月無雙是沒怎麽露過麵的,時紹星對此倒是頗有安慰,笑得眉眼彎彎,看上去溫和至極。
時紹星,是這些人中,性子最為溫和的一個人,雖說做了十年的寒雲教的教主,也磨出了不少棱角,可一旦將這個包袱甩了出去,整個人都輕鬆不少。
他的教養和溫和,都是刻進骨子裏的,是旁人都無法模仿過來的。
“小聲,也算是有了一個朋友。”時紹星看著月無雙的背影,臉上掛著清淺的笑意。小聲,這麽多年了,時紹星一直叫他小聲,不然名聲太盛,反而容易忘記自己是誰。
他是時聲,不是月無雙。
秦夜泊坐在時紹星旁邊,挑了挑眉,道:“和景安走那麽近,問過我的意思了麽?”
時紹星臉上的笑容沒有變,道:“夜泊不也是很開心麽?”
是了,的確如此。祁景安這個人的經曆,秦夜泊認識他之前,他的經曆是從來都不肯說的,所以至今,秦夜泊都不知道祁景安曾經,到底經曆過了什麽。
祁景安自稱是因為被所愛的人背叛出賣,才成了這個性子,可是秦夜泊覺得不是,那頂多,隻能算是一個讓他變成這個性子的理由。
曾經秦夜泊把祁景安灌醉,想問出點什麽,可沒想到,祁景安醉眼朦朧,神誌卻還是有幾分清明的。
“夜泊,我被太多人背叛過了……我希望,以後不會有你。”說完這句話,又是一杯酒下肚,便是沒了聲息。
剩下秦夜泊反複揣摩這一句話,被太多人背叛。
所以秦夜泊才說,祁景安是經曆了太多的背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