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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不應該做什麽，不是由你決定的，而是由每個人自己決定的，這是每一個人天生就獲得的自由。”
    即使在雪之下雪乃高潔如聖女的人性光輝下，楚連平靜淡漠的語氣仍舊一如往常，那副詭異的平光眼鏡反射了所有光芒。
    “想堅持的人可以堅持，但這個世界沒有堅持就一定能獲得福報的客觀規律。事實上，大多數人選擇放棄，不正是因為無數實踐的結果都證明了，選擇堅持需要付出的努力和犧牲，通常與回報不符，甚至遠遠不值麽。
    而真正的客觀規律，隻有人被殺就會死，沒飯吃也會死這種的。
    根據自己對客觀規律的認識決定做或不做，這才是理性判斷真正的基礎。而人類自己定義的價值觀，大家則隻會按照自己也能真正認同的那一部分行事。最終的結果不管在別人的價值觀中是好是壞，對於自己而言卻是最好的結果——假設結果完全符合預期。
    如果你們非要把人性本善當作客觀規律，那麽麵對世界上的種種現象，自然會充滿迷茫和憤怒。但如果你們不再認為人性本善是天經地義的自然法律，至少不會認為自己遭到了背叛，不會再那麽怨氣十足了吧。
    另外，對於那些能夠主導宣傳並讓人相信的人來說，他們現在擁有的生活，已經比每個人都應該主動約束克製自己的理想國更美好更恣意了，那麽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放棄創造真正的理想國又有什麽難以置信的呢？”
    楚連最後的話明顯意有所指，家裏是千葉的名門望族，父親是建築公司社長並兼任縣議員，不僅有錢更加有勢的雪之下雪乃臉上有些發燒，下意識地辯解道：“可是……可是那些人也有那些人的痛苦……”
    “那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帶來的結果。
    同樣的，不肯放棄自己高尚的價值觀的人，也不是必須放棄，隻要他們真的不想放棄。”
    楚連的表情和語氣依然平淡，卻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雪之下的話頭。
    “隻是……因為世界不像大人們曾經描繪的那樣，不像自己曾經想像的那樣，就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認為其他人都是壞蛋或蠢蛋，成天怨恨、憤怒、陰陽怪氣，在我看來單純隻是撒嬌和發泄，無論哪樣都於事無補。
    一個人的確可以憑借自己的意願決定對待某一事物的態度，哪怕那是人類完全無法改變的客觀規律。
    比如死亡是再正常不過的客觀規律，但大多數人隻能平靜接受無關人士的死亡，麵對親人逝世仍然會悲傷痛苦、憤怒難過。因為世界不那麽美好，同學不那麽友善，父母不那麽慈愛，戀人不那麽真心等原因憤怒怨恨當然也是正常的。
    如果選擇接受‘真正的世界就是這樣’的現實，自然不會再因為這種和太陽東升西落沒什麽兩樣的客觀規律生氣。
    不過同樣的客觀規律，卻會因為條件的不同，演化出各種各樣的結果。世界不完全是漆黑一片，世上的人除了自己，也不全都是壞蛋，這才是真正全麵完整的客觀規律，所以依然堅持樂觀的想法也是可以的。
    某些人力真的無法改變的事情，一直憤怒怨恨就憤怒怨恨吧，但是麵對那些可能被改變的情況，還隻會憤怒怨恨大吐苦水，並偏頗地認為這就是世界的客觀規律了，而不是利用真正的客觀規律把事情向自己期望的方向引導，那我也隻能說一聲自作自受。”
    這一次，楚連一口氣說了很多，再也沒有人打斷他。
    被他說成是自作自受的比企穀一臉便秘的表情，那雙死魚眼變得更難看了，卻也隻能壓低聲音嘀咕道：“說得倒是輕鬆，但如果輕鬆就能改變的話，也就不至於會落到如今的地步了。”
    “但不是沒有辦法嗎。”楚連難得地聳了聳肩膀，“如果有辦法，誰不願意輕鬆？沒辦法，所以隻能絞盡腦汁去想出一個辦法，再硬著頭皮去試一試。如果能夠舒服地去死，許多人也都不願再痛苦地死中求活了，然而絕望的是死去的過程也同樣甚至更加痛苦，那就隻能沒有辦法地去摸索出一個辦法。”
    “嗬……”楚連這一本正經的回答不知道觸碰到了雪之下的哪個笑點，竟然引得她輕笑了一聲，教室裏原本沉悶的氣氛也變得快活了起來。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不改變是無法前進的——或者說，一個物體想要運動，就必須從靜止的狀態下改變，這就是客觀世界的規律。”
    比企穀雖然不再胡攪蠻纏，卻也沒有好氣地懟了雪之下一句：“不改變當然無法前進，但也不是像你那樣的改變吧！你所做出的改變，就一定是在‘前進’嗎！”
    “……”雪之下難得沒有反唇相譏，而是垂下眼簾沉思了起來。“是啊……有些改變很容易，有些改變不容易，甚至連怎麽改，往哪改都不知道。就算是照著成功的、完美的、符合眾人期待的例子去做，也未必能獲得同樣的結果……”
    “所以才需要學習。”這個時候，楚連一臉認真地推著眼鏡下了結論：“如果連指導實踐的方法論都無法確定，那就應該先選擇一種符合自身需求的方法論去學習，無論是從書本還是周圍的人身上去學習都可以。”
    “哎……學習，但許多東西，不是學了就會用，用了就有效的啊。某些時候，產生完全相反的效果也說不定。”
    不知為何，比企穀露出了蛋疼的表情。
    雪之下雖然沒有蛋，卻也能夠看懂他的顏藝：“首先，改改你的眼神吧，隻要你繼續頂著那雙死魚眼，就不會給人好印象。而表情醜陋，也就代表個性扭曲。”
    “我倒是認為，選擇能與自己合得來的人，更能夠事半功倍。”在雪之下後麵，楚連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設性意見。
    “這個世界上，不全是好人但也不全是壞人。在人際交往中處處碰壁，並不一定是周圍的人都壞，許多時候隻是你主動去結交的對象並不那麽容易打交道，而那些其實挺容易打交道的人，你又從未注意或不願結交。
    雪之下同學也是一樣，聽你的意思，你是因為總被人嫉妒，以及其它原因才產生現在的想法吧？其它原因我不知道，但僅僅是不想改變自己迎合他人，又想交到不會嫉妒你……也不會因為某些人的謠言和妨礙疏遠你的朋友，應該並不像你想像中那麽難。
    至少，咱們班上的田村麻奈實、灰原哀、吉田步美，還有……日代千鶴這幾個女生，都是可以一交的，但我從沒看見你和她們中的任何一人說話。”
    “呃……”雪之下雪乃被楚連說得一楞，表情很快變得不自然起來，移開眼神假裝小聲地吐槽道：“沒想到你這種好像整天沉迷學習無法自拔的家夥，竟然開學不到一周就物色了好幾個‘目標’，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
    看到不可一世的雪之下在楚連這裏吃癟，比企穀的心情又好了幾分，也樂嗬嗬地隨口問道：“對了，我是因為性格別扭沒有朋友被平塚老師塞過來的，但五更同學你都這麽明白事理了，又是因為什麽才被平塚老師‘看上’的啊？”
    ……
    ……
    ……
    比企穀八幡好像無意中觸發了“禁語”，教室內原本歡快的氣氛瞬間凝固了。
    過了許久，雪之下雪乃回過味來，眼神略顯複雜地看著依然麵無表情的楚連，故作憐憫地輕聲問道：“你也……沒有朋友的吧？這個星期我就沒看見你和誰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