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十拿九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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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孫二娘臉上一團火還未散去。她坐又坐不定,又舍不得從一張香妃榻上站起,隻狠狠跺了幾腳,道“為什麽咱們一定要找別人幫忙。如今我一人拿下了洛陽兩個消息場,那毒醫鬼華佗還能離得了我的眼?”
“老五你消消火吧。鬼華佗雖然惡貫滿盈,但他行蹤詭秘,從不親自露麵,你哪去找他。”宋立仁哭笑不得,扶額道:“他身後有人,連洛陽的父母官也耐他不得。”
“哼,就算要找外人幫忙,為什麽非得是徐承業那家夥?”孫二娘腮幫子一鼓,仍舊不太服氣。
“我知道你和他是老對頭了。但這個人與關山樓的關係不一般。”宋立仁捋著兩撇胡須,好笑道“他身在官府,又同江湖有牽扯。且毒醫鬼華佗的案子經了他的手。有他的幫助,我們才有可能拿下那惡人。”
“好吧好吧,就算徐捕頭還有點本事,我們直接尋他不成嗎?費了這麽多勁炒熱白羽客的消息,哄他帶走了白羽令。還不知道這魚能不能上鉤。”孫二娘一手托著香腮,悶聲道。
原來,這幾人演了一出爭奪白羽令的戲碼,竟是要親手將這“寶物”送到別人口袋裏!那徐捕頭拿了羽令,對白羽客的存在將信將疑,自然要想辦法確認消息真假。到時就少不得落入陷阱,受人所製。
三個皮匠還能頂個諸葛亮,這五個大商人勁往一處使,怎不得想出一招“連環計“?
“自禁俠令頒布後,我們這些江湖人行事就諸多掣肘。想要結交官家的人,何其難也。”宋立仁輕歎一口氣道。
“三哥說的是。憑我們幾個的名聲,尚不足以說動徐捕頭相助。不如就請白羽客還一次魂,替我們爭上一爭。”趙員外朝右邊拱手一揖,恭敬道:“今晚能有這樣的成果,二哥也著實費心了。那血色羽刃做得甚是精巧,想必花了不少心血。小弟鑒寶的能力也算是家傳的,竟看不出絲毫差別。”
這幾個人裏他接手家業最晚,性格又謙和溫順,故而排行最末。
趙員外的右手邊,一個枯瘦的老人躺在寬大的太師椅中,兩隻寬大的袖籠掛在扶手上。這老人便是鐵秤砣,藥商張浦林,同時也是鐵乘風手底下第一人,洛陽商會的第二把交椅。老人早已風裏來雨裏去,仿佛對一切成功或失敗都不曾動心。他神色平靜,口中喃喃道:“血色羽刃乃白羽客親手所製,自然是精巧絕倫。”
眾人看著他,麵色都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席間的話,若是被旁人聽去了,怎麽辦?”尷尬中,趙員外輕咳了兩聲,道。
“早晚要聽去的…”宋立仁見金剪刀看了他一眼,半途改口道:“呃,我是說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喝了酒說幾句渾話,縱也是不打緊的。好歹我們還做著正經生意,官府這點麵子不會不給。”
“就怕二哥編的故事傳將出去,被金目破戒僧找上門。到時候鐵鏢頭來不及趕來,咱們這幾個人啊,加起來不夠給他擦刀的。”孫二娘嘴一噘,翻了個白眼。
“不用擔心,他這輩子都來不了了。”
對在座幾個剛剛打了個漂亮仗的人來說,這話聽起來分外驚悚,又實在荒誕可笑。
“二哥你到底怎麽了。”孫二娘關切道。
“血色羽刃,一刃留生。世上本無第二個人有這般手法。”鐵秤砣的眼神空落落的,口中念念有詞。
“老二怕不是故事編得魔怔了。”宋立仁搖頭道。
突然間,趙員外像是想到了什麽極可怕的事情,額冒冷汗手發麻,低聲探問:“難道,難道那羽刃真是從金目破戒僧脖子上取下不成?”
半晌過去,鐵秤砣沒有回應,隻見他一下從椅子裏躍起來,撲向右手邊二尺寬的大漢。這金剪刀自從進入酒窖以來,一句話也沒有說過,獨自坐在下首。此刻見他二哥逼視著他,不喜也不怒,一支胳膊支著書桌,施施然回目。
鐵秤砣:“我四弟可好?”
金剪刀:“好。”
鐵秤砣重重地躺了回去,歎氣道:“那就沒事…了。”
這“了”字尚未出口,隻聽“哢嚓,嘩,嗖”三聲,書桌被一記重拳砸成兩半。桌上的字帖被八卦掌的掌風吹得如飛花落葉,正巧遮蔽了對麵金剪刀的視線。孫二娘像魚一樣遊了過去,手中一柄鑲珠的發簪正要擊向他的太陽穴。
這三人巧用地形,聯手製敵,好生凶險!
正當眾人以為十拿九穩之際,一隻細白的小手伸了出來,軟軟地捉住了孫二娘用了十成力的腕子。
字帖飄飄然散落。金剪刀的位子上坐了個少女。
她看上去隻有十六七歲的樣子。海藻般的長發用一支羽毛鬆鬆地束起,一身麻布衫遮不住玲瓏的身段。她鼻子挺直,眉眼雋秀,唇瓣豐潤,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傾城之色。
奇怪的是,這樣的美人卻絲毫不給人以非分之想。乍一看甚至有點令人膽戰心驚。
她就像一具精致的傀儡被擺放在那裏,沒有感情,甚至沒有呼吸。仿佛九天變色都不能觸動她分毫。
傳說修煉龜息之術的人,呼吸可以變得很慢,慢到一般人根本無法察覺。
實際上,這個人不僅呼吸慢,心跳得慢,連身體的衰老都比常人慢。她今年其實已經二十有餘了。
但她的動作卻絲毫不慢。甫一出手,後發先至,竟比那三人聯合起來還快十倍!
隻因她一次呼吸可以吸進別人兩倍的空氣,一次心跳可以泵出別人兩倍的血液。悠長的呼吸和心跳讓她的心神無比安定,感覺無比敏銳,一出手自然也是常人無法理解的快。
別人看她如同靜止的傀儡,她看別人豈非也是遲緩如蝸牛?
孫二娘已經看呆了,良久才意識到自己腕子被人拿住,無法動彈。她咬牙怒目道:“閣下究竟是何人?為何要扮作我四哥?”
那女子竟也像剛剛反應過來,聞言鬆手,朝孫二娘訕訕一笑。
她這一笑,如春回大地,潛龍入淵,一具傀儡頃刻間恢複了生氣,變做了個美麗又大方的少女。可惜,話一出口卻又是毫無起伏,冷冰冰的。
“因為這是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