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七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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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什麽工作?眾人一時竟反應不過來。
忽然,宋立仁眼神一亮,小心問道:“這工作是誰交給你的?”
四目相對,那女子眼中沒有半分陰影,不假思索道:“金剪刀。”
這下他們更加糊塗了,金剪刀派了個人過來演自己,是什麽意思?
“他人在哪裏?”孫二娘揉著自己的手腕,語氣裏頗有些不甘心。
“不知道。”
孫二娘的肺都要氣炸了,大聲喝問:“那你方才為何說他好好的?”
女子低頭思考了片刻,正色道:“他人挺好的。”
眼看孫二娘就要不顧後果地撲上去,趙員外趕緊擋在了她身前,問:“不知他這麽做用意是什麽?”
“…”
眼見對方不願回答,趙員外又問:“請教姑娘芳名?”
“葉七。”
“落葉的葉,哪個七?”
“三四五六的七。”
“…”眾人一時無話。
從之前聯手進攻,到現在輪番質詢,鐵秤砣始終置身於外。他一邊回想金剪刀的言行舉止,一邊觀察麵前這個名叫葉七的神秘女子,以及她在一瞬間卸下的全部器具。
身高差距是由腳下兩塊高蹺彌補,金剪刀那寬闊的背,粗壯的肘由一些柔軟的材料搭成。兩隻巨大的手套上還有一楞一楞的青筋,逼真至極。除此之外,還有一頂假發、一副假牙、一張已經扯爛的人皮麵具。這姑娘配在身上的東西恐怕不止三十斤。然而,金剪刀的站立坐姿行走步態,神情變化、講話的口氣以及那雙獨門剪刀手,她不僅學得惟妙惟肖,甚至可以說是小菜一碟。
平常人要是扮成別人的樣子,就算隻有一時半刻,也少不得如附骨之疽,渾身難受。而這位姑娘卸下了偽裝不用扮演別人,反倒像是失了魂一般,意猶未盡。難道這傾國傾城的美人,竟是個天生的傀儡不成?
鐵秤砣心裏忽然想到一個人,試探著問道:“這位可是關山樓大名鼎鼎的七姑娘?”
葉七睜大了雙眼,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怪事:“無雙確實喜歡這麽叫我,但你怎麽會知道這個稱呼?”
傳說七姑娘演一回戲,關山樓的門臉就得修一回。貴胄富商的靴底可以將台階從方的磨成圓的。地板上的鎏金紋樣都要被蹭掉三層。
而“始作俑者”就坐在這酒窖裏,對自己的名頭一無所知。
“七姑娘的技藝冠絕洛陽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趙員外從袖子裏摸出片方巾,擦了擦額頭的汗。
這邊,宋掌櫃胡須一抖,側身對鐵秤砣耳語道:“二哥,說起來鐵鏢頭請了一位高人來相助,莫非就是這位七姑娘?”
“鐵鏢頭是誰?”葉七大聲喝問。
“正是大興鏢局的總鏢頭,鐵乘風。”鐵秤砣抱拳朗聲道。
葉七坐了回去,思索良久,道:“他確是我另一位主顧。”
“小老鬥膽問一句,鐵鏢頭請姑娘演的,是否便是那白羽客?”
“…”葉七沒有作聲,便是默認了。
眾人茅塞頓開,這件事情就此明了。要想把所有的計策盤活,的的確確還少一位重要的人物,那就是一個有血有肉、以假亂真的白羽客。
鐵秤砣心裏涼了一半。這姑娘究竟明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對於一個蓋世大俠,就算是世上最精湛的易容和表演都不能模仿一兩分。他背後的恩怨情仇、愛恨交織,正義與邪惡的較量,像蛛網裏的一根絲,牽一發而動全身。無論是誰,隻要做了一次白羽客,這輩子都再無寧日。
為了陪他們幾個江湖客做一回夢,竟要搭上一個姑娘的一輩子。這夢未免也太奢侈!
鐵秤砣麵色如土,霍然而起,垂首踱了半圈繞至葉七背後,斂聲道:“真正的白羽客已經回來了。金目破戒僧就是他除去的。七姑娘,你還是回頭吧。這件事小老親自同大哥說。”
葉七又像是聽到了什麽極有趣的事,回過頭,眨巴著眼道:“那個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其實。”
頭皮發麻,冷汗津津。這位七姑娘仿佛唯恐天下不亂,輕輕鬆鬆說出了什麽可怕的消息。
“隻管說你們的,莫將我放心上。金剪刀這一單失敗了,但是尚約定的時辰內,我還是你們的金老四。但行好事,我便不會對你們出手。”
葉七說完一串話,就側過身閉目養神了,也不管別人聽得多驚悚可怖。她這話說得,仿佛要不要對付他們幾人全由她一人決定。真比碾死螞蟻還容易。
“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趙員外擦著額頭上的汗,一塊方巾都濕透了。
“就交給這位七…白羽客吧。”宋立仁看了葉七一眼,歎道。
孫二娘又跺了幾腳,仿佛腳底下便是鬼華佗的老臉,恨道:“一想到那毒醫還藏在我的洛陽,到處抓小孩試毒,我飯都吃不下,覺都睡不好,人都要老幾歲。”她對葉七的加入倒是沒有什麽想法,隻要快些拿住鬼華佗,用什麽法子都無所謂。
“這狡猾的惡鬼一直找窮人家的孩子,給了孩子爹娘不少好處。據我所知這幾年害了小孩沒有一百也有幾十,總共沒幾家上訴。官府更是連案卷都銷毀了。”宋立仁道撚著胡須道:“不過,這次鬼華佗膽敢犯到鐵家,官老爺縱使想掩蓋,至少也不會給我們使絆子。”
“鐵家那孩子如何了?”孫二娘關切地問。
“沒有消息。”鐵秤砣搖頭道。
說的正是鐵乘風的幼子,四天前被毒醫拐去,生死未卜。
葉七半眯著眼,朝這邊懶懶地望了一眼。
“蒼天不公。”
久久無語。
這驚心動魄的一天終究還是要過去了。趙員外,宋掌櫃因鋪子裏有事,便告了假回去。
孫二娘喃喃自語:“我去見夫人一麵。這關山樓即便易了主,依舊是天下英雄豪傑的歸宿。”言畢,便出了酒窖,往地上走。
葉七側坐著,她已一覺睡醒,茫茫然不知在思考什麽。
鐵秤砣人已立起,拍落袍子上的灰,柔聲問道:“七姑娘還不走嗎?”
“嗯。”
“是想問我怎麽看破了你的偽裝?”
葉七的眸子忽然亮得像天上的星星,真摯地望向鐵秤砣,道:“我沒完成金剪刀的委托,這是我的過失。我要弄明白為什麽。”
鐵秤砣又坐了回去,緩緩道:“葉姑娘想必沒有塗脂抹粉的習慣吧?”
“身上有味道,會被人發現。”
“姑娘說得沒錯。我四弟言談舉止,手上的功夫,你已仿了十成十,沒有絲毫破綻。”鐵秤砣微微一笑,“隻是他每天在成衣店裏,接觸的都是太太小姐們,身上總會沾染一些脂粉味的。”
“小老一個賣藥的,別的不行,鼻子總還是不錯。”
葉七盯著鐵秤砣。這個老人臉上溝壑縱橫,看起來卻相當順眼。
“你不僅鼻子不錯,人好像也還可以。”
“哈,人心複雜。姑娘看人都這麽簡單的嗎?”鐵秤砣開懷大笑道。
“越是複雜的東西,越要用簡單的法子去看。”
葉七慢慢坐了起來,低聲道:“你放心,鐵鏢頭沒有逼我做我不願的事情。他很能幹,但是沒有這個能力”
“誰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