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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龜殼”碎裂的一瞬間，湘水河底的某處洞府，陷入沉眠的老龜驀然間睜開了眼睛。
    它動作緩慢的眨了眨眼睛，既像是從酣眠中醒來時那一瞬間的迷茫，不知自己身處何處，不知今夕何夕。
    又像是在感應，那道曾經自己給出去的防禦破碎的方向。
    大約一刻鍾以後，老龜動了。
    它像是確認了方向和目標一般，動作雖然緩慢，但目標很堅定，一步一個腳印的，再次離開了它的洞府，朝著遠方行進。
    ......
    密林內
    蘇婉婉不顧兩小隻警惕的眼神，和在她看來幅度約等於無的掙紮。
    一把撈起脊骨被打斷的小尾巴，右手掐住它的下頜，迫使對方張開嘴巴後，一枚散發出幽幽藥香的丹藥順勢喂進了他嘴裏。
    “啾啾...”果兒見小尾巴被對方一把抓住，不顧受傷的翅膀，一邊啾啾亂叫，一邊胡亂的揮動翅膀。
    結果見蘇婉婉居然把那個傳說中的，很珍貴的丹藥毫不遲疑的喂給了小尾巴。
    她綠豆大的小眼睛裏，滿是震驚，連翅膀都忘記扇了。
    見小狸花舒服的直哼哼，眼睛都有些眯起來了，蘇婉婉調動靈力在對方的體內遊走了一圈，加速丹藥的煉化後，就不再管他。
    低頭，弓腰，一把捧起受傷的鳥兒，按照對待狸花小貓的流程走了一遍後，那“窣窣窣”的動靜已經到了跟前。
    一時間，蘇婉婉隻覺得周圍更加昏暗了，一切都像是被什麽東西包裹住了一樣，黑暗，粘稠，很模糊。
    原本她們所在的就是密林，茂盛且冠蓋極廣的巨樹將陽光遮擋的嚴嚴實實，一點細碎的光源都沒能落下來。
    整個空間都昏暗暗的，肉眼僅可見周圍一兩米的範圍。
    可隨著那“窣窣窣”的聲音包圍而來，周圍陷入了更深層次的黑暗中。
    有點像濃稠且黑暗的黑布，被放置到了天空中，遮擋住了一切光源。
    甚至，它還在自動吸取周圍的光源，讓周遭更加的黑暗。
    哦，那不是黑布，是一片翻滾的極其厲害的濃霧。
    它與剛剛那片見到蘇婉婉的凶殘後，二話不說轉身就跑的濃霧不同。
    逃跑的濃霧雖然也粘稠，但顏色是灰白的，從它的身上雖然能感受到嗜血的味道。
    但從對方的表現看，它又還有一點基礎的理智。
    比如它看到凶殘的蘇婉婉，直覺的感受到了危險，想也不想的轉身就跑。
    可眼下即將包圍她們的這片濃霧給人的感覺極其不好，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是陰森的、冰冷的、粘稠的，還有絕望的。
    是那種一看就知道它來自深淵，從未見過陽光，絕不會有希望，即使有希望也會殘忍的給你打碎，讓你也陪同它一起沉淪，一起在絕望中腐爛。
    它冰冷，它不甘，它怨恨，它要所有的生靈陪它一起，永不見天日。
    “快跑，那是惡魔，隻要被它沾到我們的身體，哪怕一點點，我們都會變成怪物的，就像那黑心藤子一樣。”果兒尖銳的鳥喙，居然吐出了人語。
    蘇婉婉有些驚訝的低頭，看了她一眼。
    接著，她把目光轉向另一邊的狸花小貓：那這一隻呢，也會說人話嗎？
    果兒和小尾巴沒有注意到蘇婉婉的目光，或者說她們兩個的注意力都在即將包圍她們的那片黑霧上。
    果兒一邊說，一邊焦急的扇動著翅膀，試圖立刻逃離這片險地。
    但是蘇婉婉雖然給她喂了丹藥，又使用靈力助她加快煉化丹藥，修複傷勢。
    但傷口的修複是需要時間的，不可能剛剛吃下去，那藥力就能瞬間修複所有的傷勢，恢複原樣。
    故而在她焦急的扇動翅膀的時候，剛剛結痂的傷口被崩開，有鮮血順著崩開的傷口流了出來，她本體卻是沒有飛離蘇婉婉手心，哪怕一小步。
    反倒是參雜了一絲藥力和靈力的鮮血，暴露在空氣中，越發勾引那黑霧，它扭曲翻滾的越發厲害。
    盡管沒有五官，但是三人都莫名的知道，它越發的興奮了。
    除了一小塊地界還沒有被它覆蓋，幾乎所有的退路，都已經被封死了。
    “姐姐，我們快離開這裏，千萬不能讓那濃霧沾上一點點。”還有些虛弱的小狸花，也靠在蘇婉婉的手中，焦急的說道。
    一邊說，他兩隻琉璃一般的眼睛，還濕漉漉的盯著蘇婉婉。
    那片黑色的霧氣已經到了跟前，翻滾的厲害，隻差一點點，就要沾到蘇婉婉的衣袍...
    “認識路嗎？”蘇婉婉沒有兩小隻的驚慌，隻是冷靜的詢問果兒。
    果兒狂點頭回應她。
    “帶路。”蘇婉婉道。
    在她說話的同時，遊龍劍猶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的腳下，眨眼間便將人托了起來，穩穩地停留在與地麵大概十公分左右的空中。
    果兒感受到翅膀上的灼熱和傷痛幾乎消失殆盡，她小小的身體裏充滿了力量。
    她站在蘇婉婉的手心中，小巧的翅膀指向那片濃霧包圍圈中，還未徹底圍住的一角，對蘇婉婉道，“走那邊。”
    “站穩了。”蘇婉婉沒有回應她，隻是低低的提醒了一句。
    下一瞬，小尾巴就睜大了眼睛。
    那兩隻琉璃一樣的眼眸中，盡是興奮和激動。
    飛起來了，他飛起來了，而且速度極快，比果兒姐姐的翅膀還快。
    “往前...往左...右邊一點點...這裏可以稍微飛的高一點...再往前...對，要越過這條小溪...”
    果兒站在蘇婉婉的手心，盡責的指引著方向。
    但是由於蘇婉婉身上傳來的味道太迷人了，導致她們這一路急行，騰挪輾轉，上下飛舞，也沒能擺脫那片惱人的黑霧。
    它始終咬在她們的身後，死活不願意鬆口。
    果兒指揮蘇婉婉在這片廣袤的密林中穿梭了許久，依舊沒有將對方擺脫。
    她很焦急。
    又像是最終做了決定一樣，目露堅決，指引蘇婉婉的方向也越發的明確。
    蘇婉婉也發現了果兒其實是在繞路，但原因並非是不相信她，不想帶她去她們的老巢。
    而是想擺脫那片看起來就很危險的黑霧。
    但是她們在密林中穿梭了將近一個時辰，那黑霧依舊墜在後麵，果兒的計策顯然沒有成功。
    但蘇婉婉也是有收獲的。
    比如這片密林很大，她禦使著遊龍劍竄了快一個時辰，依舊沒能窺到它的全貌。
    又比如，這片密林有古怪——這裏沒有靈氣。
    直白一點就是，她現在消耗的全是丹田內儲存的靈力。
    一旦丹田內儲存的靈力被抽空，她想從這片密林中吸納煉化靈氣是不可能的，因為沒有靈氣給她吸納。
    但這裏又不是絕靈之地，因為這裏不禁止她使用靈力。
    這裏沒有靈氣，但是這裏彌漫著濃濃的死氣，怨氣衝天。
    就像她曾經在心魔幻境中，化身為遊魂到處晃悠的戰場，那裏充斥的氣息和這裏的極為相似，也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這裏不是馬鬼坡，但這裏，是哪裏？
    為何會有那麽重的死氣和怨氣？
    那緊咬著她們不放的黑色霧氣，兩個小家夥口中的極其危險的，沾上一點點，就會變成失去大部分理智，隻知道殺殺殺的怪物。
    沾上很多，就會立刻被腐蝕掉肉身，也就是兩小隻說的被吃掉。
    沒有了軀殼保護的靈魂，被那霧氣包裹後徹底被汙染，失去所有理智，成為毫無理智可言的，它們的一部分。
    那霧氣，不，它們不是霧氣。
    它們身前也是生靈，有好的，有壞的。
    隻是死前那一瞬極其的不甘，不忿，不想。
    所以死後靈魂沒有回歸天地，反倒是憑著這一口氣，成為了沒有理智可言的——怪物。
    它們痛恨一切有生命氣息的生靈，尤其是蘊含了精純靈力，無形中散發出一種香甜可口，且美好氣息的修士。
    更是它們攻訐的對象。
    排在目標榜第一的對象。
    故而往日或多或少還能將它們甩掉的果兒，今日用盡一切手段，都沒能將其甩掉。
    她哪裏知道，蘇婉婉這個人形燈塔，就是那無盡黑暗中，最為明亮且唯一的燈塔。
    其光芒在一眾怨氣中堪比太陽光的存在。
    她能甩掉對方才有鬼了。
    蘇婉婉從果兒那小小的鳥臉上，看出了凝重，還有一絲絲的驚恐。
    她也覺得那緊追在屁股後麵的濃霧有些煩人，讓她都沒時間好好的打量一番這地界，也沒辦法搖人。
    不是，是通知美人爹她沒死這件事。
    而且這地方有古怪，僅憑她自己，有可能還出不去。
    還是要先安頓下來，探查一下周邊，然後...搖人。
    先聯係上美人爹，最不濟聯係上大師兄，二師兄那個劍修也行，畢竟戰鬥力不弱。
    隻要能聯係上，對方出個人來接一下，應該問題不大。
    想到這裏，蘇婉婉手指動了動，準備召喚長明燈，先把這煩人的黑霧解決掉。
    卻見果兒像是做了決定一樣，指引的方向有了變化。
    麵對這一變故，蘇婉婉的手指又縮了回去。
    麵對陌生的環境，她決定先聽土著的。
    畢竟對方比她更熟悉這裏。
    而且她從對方的身上沒有感受到惡意。
    昏迷的時候，她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迷迷糊糊間，也能感應到一些外界的動靜。
    龜前輩留給她的最後一道防禦被激活時，破碎時，還有果兒小小的身體背著她，吃力的逃亡時，她都是有感應的。
    所以她決定相信一次果兒。
    果然，果兒沒有讓她失望。
    果兒接下來指引的方向開始明確了，她的心中有了目的地，身上的氣息也跟著轉變。
    但越飛，蘇婉婉就發現，她對這陌生的地界，果然是不夠了解的。
    之前一路亂飛，看到的都是暗淡的顏色，墨綠、深綠、濃綠，更多的是黑暗，灰白，全是容易讓人失落，甚至絕望的色係。
    可是這一路飛下來，她看到了不一樣的景色。
    顏色變的淺淡了，還有一絲嫩芽在春天的時候破土而出的淺綠色，那是充滿希望的顏色。
    盡管很少，但是有。
    而且腳下，居然有了一條小溪。
    盡管真的很小很窄，僅有一指寬，但那也是清澈的，能見底的小溪。
    不像是剛剛一閃而逝時，她驚鴻一瞥看到的，不知道流動的啥玩意兒的，完全看不到河底的，看起來就黏糊糊，惡心巴拉的玩意兒。
    但果兒把那玩意兒稱之為小溪。
    “到這裏就可以加速了。”果兒的聲音把蘇婉婉拉回了現實。
    蘇婉婉陡然回神，下意識地聽從了她的建議，遊龍劍的速度一下子就上來了。
    “呼呼呼...”呼呼的風聲自耳邊略過，眼前是飛速倒退的景象。
    小尾巴好奇但是興奮的看著這一切，就連提醒蘇婉婉加速的果兒，都對這樣的速度吃驚，略有些失態的張著小嘴。
    香婆婆曾經說過，她們鳥族，天生就適合天空，適合飛行。
    若不是因為環境限製了她，她能飛的更高，更快。
    但果兒從來沒有體驗過香婆婆口中的更快是多快。
    這一刻，得益於蘇婉婉的幫助，她體驗到了。
    那是一種動人心魄的，又很是迷人的體驗。
    果兒的心髒，突然“砰砰砰”跳的極為歡唱，這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但是她不討厭，反而很喜歡。
    “啵...”突然，她們好像是穿過了一層薄薄的屏障，發出啵的輕響。
    眼前的景象，與之前見到的不太一樣，仿佛蘇婉婉穿越的不是一個結界，而是兩個世界。
    這讓蘇婉婉有些警惕，她控製遊龍劍停在半空中，神識探出，四下探查。
    她的前方，是一片陡峭的山壁，山壁的頂端，隱藏在一片濃霧中，神識無法穿透。
    山壁的下方，有一方小院子。
    那是真的小，攏共不到二十平的樣子。
    有一棵渾身翠綠但是盡顯老邁氣息，乍一看就像即將枯死的大樹占據了小院一大半的麵積。
    大樹不似蘇婉婉這一路行來看到的那種，渾身墨色占比比綠色多，它就是顏色正常的大樹。
    大樹的上空，有一層薄薄的，綠色的光罩，是常見的結界，將整棵大樹和小院籠罩。
    小院、大樹與外界猶如兩個世界，涇渭分明。
    大樹叉開的枝椏上，有三三兩兩的小窩，由於數量小，居住空間還算寬敞。
    巨樹的冠蓋下，有一個寒酸的，三麵漏風的破房子，比電視劇中最為破落的柴房都不如那種。
    其實也不能稱之為房子，叫棚子可能會比較合適一點。
    由於蘇婉婉穿過那層薄薄的結界進來，驚動了此間的生活的生靈，她們都走了出來，抬頭仰望著空中的她。
    蘇婉婉就看到一位頭發皆白，身形佝僂，拄著拐杖的老婆婆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那三麵漏風的棚子裏，走出來一位瘦高，但是頗有些虛弱的黑麵男人，看那眼神，還有些凶惡，正警惕的盯著蘇婉婉。
    還有一個瘦瘦的，衣不蔽體的暫時沒看出來是男孩女孩的小孩子，趴在大樹的枝椏上，好奇盯著蘇婉婉。
    相比蘇婉婉的警惕，果兒和小尾巴則放鬆很多，不見之前的緊張和擔憂，整個身體都鬆弛了下來。
    果兒從蘇婉婉的手心飛出，朝著那位老婆婆飛去。
    她歡快的扇動翅膀，在老婆婆麵前上下翻飛，發出“啾啾啾”的聲音，似乎在向老者匯報她們這一路的經曆。
    小尾巴也在蘇婉婉的肩膀上，發出興奮的叫聲，像是在和地麵的人打招呼，又像是在衡量著他能不能從這裏跳下去。
    “姑娘，來者是客，你還救了果兒和小尾巴，不如下來，與老婆子說說話。”
    老婆婆帶著慈愛的笑容，耐心的聽完果兒的匯報，這才抬起頭，溫和的對蘇婉婉說道。
    蘇婉婉控製遊龍劍自空中落下，忽略掉站在老婆婆身前那位，有她兩個加起來那麽高的黑麵男人虎視眈眈的眼光。
    鎮定的走到老婆婆身前，拱手行禮道，“前輩好，晚輩...”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一個念頭一閃而逝。
    “晚輩林婉瑤，無意闖進前輩的洞府，還請您見諒，晚輩並無挑釁打擾您的意思。”
    蘇婉婉一邊說，一邊誠懇的看向老婆婆。
    “無妨。”老者看她的眼睛裏，充滿了睿智和溫和。
    “能到這裏的，都是掙紮著求生的苦命人，哪裏有什麽冒犯不冒犯的。”老婆婆朝她擺擺手，又說道。
    “你和果兒她們一樣，叫我香婆婆吧。”
    “是，香婆婆。”蘇婉婉從善如流的接口。
    “香婆婆，晚輩鬥膽，想問問這裏是哪裏？”蘇婉婉大膽的抬頭，直視香婆婆。
    “這裏啊。”香婆婆眼神悠遠，像是越過她，看向了時間的長河。
    “這裏是清泉山。”好半晌，香婆婆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