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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人還需要理由麽？”大黑個搶在香婆婆前，有些暴躁的說道。
    蘇婉婉一梗，有些不知道怎麽把話題接下去。
    香婆婆不讚成的看了一眼大黑個，阻止了對方還想說下去的欲望，他煩躁的扒了扒頭發，不說話了。
    “這事啊，就說來話長了...”香婆婆的語調充滿了滄桑，整個人陷入了回憶中。
    原來，沐琰曾經是新入門弟子那一屆的修煉天才，不過二百歲，便已將修為提至分神。
    是整個中州大陸公認的，那一屆年輕人中，最快能夠飛升的天才修士。
    因此很多修士，尤其同為宗門世家的弟子，都很樂意與沐琰結交，與他探討修行心得，亦或是遇到的瓶頸等。
    其中，與沐琰最為交好，引為兄弟至交的，是同樣被稱為天才劍修的雲九州。
    雲九州是雲家年輕一代裏的天之驕子，為了讓他得到更好的修煉資源和指導，雲家族老們一致決定，將他送入隱天宗，拜得良師，尋得益友，助力他修行。
    雲九州也不負家族期望，在拜入隱天宗後，很快便聲名鵲起，與沐琰一起，被稱為中州雙雄。
    二人同為劍修，幾乎同時領悟劍意，修為的提升也幾乎都是前後腳。
    於修煉一道上，可以說是齊頭並進，互為榜樣。
    同為宗門看重的精英弟子，同為天才修士，又同為劍修，相同的身份，倒差不差的經曆，讓二人引為知己。
    沐琰難得的，敞開心扉接納雲九州，認定對方為可以生死相托的異姓兄弟。
    卻不知是不是這位兄弟的前半生走的太順遂了，在將修為提升到分神後，便遇上了瓶頸，花費百年也無寸進。
    眼看著好兄弟已經順利渡過了晉級雷劫，將修為鞏固在了大乘初期，隻要日後穩步修行，飛升在望。
    而自己，在努力了百年時光後，依舊無甚收獲。
    彼時的沐琰，因為修行有得，再次閉關了，想來等他出來，修為定然能夠更進一步。
    二者之間的差距，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大。
    師父欲言又止的目光，同門詫異的眼神，背著他時的竊竊私語，族老們失望的眼神，像是一座座大山，壓在雲九州的肩頭。
    最終，他急了。
    他放棄了曾經的堅守，打破了自己的道德底線和原則。
    為了提升修為，雲九州不顧人倫道德，先是尋覓那些特殊體質的女修，尤其是擁有純陰體質的女修。
    再後來便是修為在元嬰以上，且元陰未失的女修，利用采陰補陽的秘術采補她們，以提升修為。
    一開始，他還有所顧忌，做的還算隱秘，出手也不太頻繁。
    後來屢次得手都沒有被人發現後，助長了他的氣焰。
    他從單純的想要提升修為，變成喜歡，甚至享受那些受害者們在他的麵前瑟瑟發抖，又或者爭風吃醋。
    他在一處隱秘的地界，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後宮。
    而那些寧死不從的剛烈女子，則被他當著其他抓來的女修的麵，殘忍的折磨致死。
    另一方麵，身為中州雙雄之一的清俊天才，雖然修為上有些落後沐琰，但彼時對方正在閉關。
    故而那些受害者的家屬們，開始陸陸續續的找上他，祈求拜托他幫忙找那些失蹤的可憐女子。
    雲九州的心態再次發生了變化。
    他太喜歡看那些在他麵前表現出擔憂的家人——發現家人受害後的痛苦、悲憤——到被他安慰，振作，誓要找出凶手報仇——求助他幫忙的過程。
    每每看到受害者的家屬們看向他時感激又信任的目光，雲九州很是滿足。
    因此，他出手越發的頻繁，也越發的無所顧忌。
    最終事情敗露，真相大白於天下。
    雲九州聲名盡毀，被隱天宗逐出師門，被無數修士追殺。
    身為雲九州最為交好，關係最為密切的好友沐琰，在當時也深受其害。
    無數修士，各方勢力，都在懷疑他是否早就知情，甚至在暗中出手幫助雲九州，搶奪傷害那些無辜的女修。
    雲九州所在的宗門——隱天宗，也被那些受害女修的家人朋友，乘機渾水摸魚的勢力等打上山門，勢必要其給出解決和賠償的方案。
    最終，隱天宗宣布將會給予受害者和家屬們一定的賠償。
    而罪魁禍首雲九州，將會廢除其一身修為，並逐出師門。
    但雲九州在宗門內經營數年，又豈會沒有後路。
    加上雲氏內部，總有不想他受到傷害的親人幫忙，在即將被廢除修為的檔口，他逃了出來。
    隱天宗內部因此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甚至大打出手。
    也是因為這事，讓隱天宗的高層分崩離析，最終一部分出走，建立了雲隱門。
    隱天宗因此大傷元氣，已無力追殺雲九州這位叛徒。
    甚至在當時，差一點被弱一些的門派蠶食，導致宗門毀滅，弟子離散，傳承斷絕。
    不得已下，當時的隱天宗掌門，親上衍天宗，言辭懇切，請求沐琰出手，緝拿叛徒雲九州。
    也不知雙方都談了什麽，又互相承諾了些什麽，總之，最終沐琰同意出手，捉拿雲九州。
    必要時刻，當場擊殺。
    作為雲九州曾經推心置腹的兄弟，沐琰出山，輕易的發現了他的蹤跡。
    二者追追逃逃，最終在清泉山，雲九州被沐琰追上，雙方大打出手。
    高手過招，失之毫厘便是差之千裏。
    也就是在這場形如山河傾倒，天地變色的大戰中，沐琰一劍斬殺了雲九州，卻也一劍劈了清泉山。
    劍氣縱橫，引發整座山山體崩塌，無數生靈在瞬間斃命，冤死枉死產生的怨煞氣衝天而起，眨眼間遮雲蔽日，萬物悲嚎。
    這一場戰鬥，以雲九州身死，沐琰重創，清泉山崩塌，無數生靈枉死作為結尾。
    雲家因為雲九州的事情，無法在隱天宗立足，被世人所不齒，被受害者的家屬以及趁火打劫的勢力侵擾，煩不勝煩，最終搬到了九曲城隱居避世。
    除了定期向雲隱門輸送族中弟子，再也不參與中州大陸上的活動，深刻踐行低調做人這個自雲九州事件後才出現的家規。
    可不知是不是沐琰那一劍太過驚世駭俗，駭人心魄。
    又或者人類也像妖獸一樣，在麵對極大的傷害時，也會下意識將這種場麵記錄在血液中基因中，從而傳給下一代，好讓後代謹記，避開這些危險。
    所以當初千機秘境中，雲博裕與蘇婉婉爭吵，本想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卻被腦海中，莫名出現的沐琰持劍斬斷清泉山山脈的場景驚到，下意識的做出了讓步。
    接著說回來，清泉山一戰，沐琰重創，昏迷了大半年。
    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清泉山的情況越發不好，怨煞氣直衝雲霄。
    最關鍵的，是清泉山山脈所在的界壁，也因為那場山河斷裂的大戰，打穿了好幾處，出現了類似馬鬼坡那樣的，補巴一樣的黑洞。
    原本因為無數亡靈不明不白的死亡，怨氣煞氣充盈此地界，再有了虛空裂縫中那源源不斷的危險氣息加持，這裏的氣息越發駁雜，也越發的混亂和危險。
    以當時五大派和世家的手段，想要化解這些氣息，雖然難，但並不是做不到，隻是需要付出的代價有些大。
    他們需要先收集可以修複虛空漏洞的材料，將被打穿的界壁修複，阻斷為這些怨煞氣提供力量的源泉。
    緊接著再想辦法來化解這衝天的怨氣就可以了。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這麽做。
    彼時的雲隱門還不被五大派承認，故而沒有參與這場討論，五大派和世家幾經博弈。
    在大家都不願意付出巨大代價的前提下，最終決定將整個清泉山封印起來。
    等到沐琰醒來，察覺到不妥的時候，為時已晚。
    清泉山已經被整個封印。
    他當時雖然醒來，但還需要休養。
    且那時的他還不是中州大陸的戰力天花板，做不到以武服人。
    盡管有意見，卻沒有定乾坤的能力。
    清泉山，就這麽被封印了起來。
    白雲蒼狗，滄海桑田。
    當初在大戰中僥幸活下來的生靈，沒有被怨煞氣侵蝕的生靈，被人為的封在這裏，艱難求生，隻剩下了蘇婉婉眼前的這“小貓”兩三隻。
    也就是這時候，蘇婉婉才知道。
    她麵前的這位老嫗，虛弱的好似她一拳就能打死，卻又給她十足十危險之感的香婆婆，也是個深藏不露的大佬。
    香婆婆的本體就是她剛剛看到的那株參天巨樹，是一株香樟樹。
    草木精靈想要修行有成，化作人型，比人修和妖獸艱難許多，那難度呈幾何倍數增長。
    在這種情況下，香婆婆能修煉出人形，能把修為提升到大乘後期巔峰，更加的不容易。
    可希望就在她眼前的時候，清泉山被毀了。
    清泉山被封印了。
    曾經的鳥語花香，靈氣滿山沒有了。
    有的隻是虛弱的，掙紮求生的小動物們，和一些好不容易生出些許靈智，卻在頃刻間被怨煞氣侵襲的植物們。
    香婆婆的飛升路不僅被阻斷了，就連生命，都受到了威脅。
    蘇婉婉不知道香婆婆當時是怎麽想的，但是她佩服她。
    在這種情況下，香婆婆不僅沒有氣餒，沒有怨天尤人，反而大無畏的犧牲自己。
    她用自己數萬年修行所得，以自己的本體作為根本，為這裏僥幸沒有被汙染的生靈們撐起了一方生存的空間。
    剛剛蘇婉婉穿過的，那薄如蟬翼的淺綠色結界，就是香婆婆撐起來的結界。
    這結界可以有效的阻止山中無序亂竄的怨煞氣。
    若是被汙染的生靈，則無法穿透它，隻要是還有一絲神智的生靈，無關物種，無關修為，都能輕易的穿透這個結界，進入這裏，得到香婆婆的庇護。
    得到片刻安寧，最起碼，可以不用提心吊膽，酣然入睡。
    不用時刻擔心被汙染的怪物吃掉，擔心自己被悄無聲息的汙染，成為怪物。
    “香婆婆，您...”聽到這裏，蘇婉婉的喉頭有些哽咽，一股熱流在眼眶周圍打轉，她不知道該怎麽感謝這位老人。
    雖然封印清泉山不是師父的本意，但是一劍劈了清泉山的，是師父。
    無論當時他有多麽正當的理由，都不能抵消他殺了無數生命，毀了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的罪責。
    他的這一劍，毀了清泉山，毀了無數生命，也毀了他自己。
    可是香婆婆，卻用自己的力量，自己的生命，護佑了苦苦掙紮的小生命們。
    盡管香婆婆的本意不是幫助師父減輕罪孽，但是她的這個舉動，也間接的幫助師父，減少了他頭上的一小部分因果。
    她感謝香婆婆，盡管她知道師父做的不對。
    但師父就是師父，是從小把她養大，當她的靠山，教她修行，教她做人做事的道理的師父啊。
    人心就是偏的，她也不會例外。
    她天然的就偏向師父啊。
    對於間接幫了師父的香婆婆，她隻有感激，沒有怨恨，更沒有立場指責在場的任何一個咒罵師父。
    “梆梆梆...”香婆婆想說的話，被一陣奇怪的聲音打斷。
    聽到這聲音的幾人，都變了臉色。
    尤其是那位黑黑高高的熊二笨熊，額，人家的本體就是一頭熊，自然高高的，黑黑的。
    他焦急的站起來，眼神裏帶著一絲驚恐，朝著淺綠色的結界壁罩看去。
    整個結界裏，除了香婆婆，熊二、帶路的果兒和小尾巴，還有一個暫時看不出男女的小孩子。
    蘇婉婉聽果兒叫祂圈圈，也不知道這小家夥的本體是個什麽，從祂表現出來的外貌看，還真沒什麽動物的特征。
    她們的臉色都不好看，帶著驚恐，果兒和小尾巴的臉上還帶著一些愧疚和不安。
    “撲簌簌...”蘇婉婉也學著幾人，正欲抬頭看向那淺綠色的結界，卻聽得一陣細微的扇動翅膀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朝聲音來源看去，卻發現原來在熊二那個破棚子的旁邊，還有一個隱秘的洞口。
    翅膀扇動的聲音，就是從那洞口裏麵傳來的。
    很快，一隻碩大的蝙蝠就從裏麵飛了出來。
    “小蝠，你怎麽出來了？”香婆婆慢吞吞的從木墩上站起來，溫聲詢問那隻蝙蝠。
    蝙蝠振翅，撲閃著落地，化作一位麵色悲苦，眉頭有個“川”字的中年男人。
    “蝠伯伯，你的傷養好了嗎？”果兒帶著小尾巴和圈圈朝中年男人走了過去。
    “蝠伯伯，這個是我剛剛摘的果子，您吃一點，吃了傷就好了，不疼了。”小尾巴獻寶似的，把兜裏幾顆幹癟的，灰撲撲中夾雜著點點紅色的果子捧到中年男人的身前。
    “小尾巴真乖。”中年男人摸了摸小尾巴的頭誇獎道。
    “不過蝠伯伯的傷已經好了，不需要吃這些果子了，你和果兒圈圈她們分著吃吧。”中年男人接著開口，拒絕了小尾巴的投喂。
    “砰砰砰...”幾人說話的功夫，界壁上的動靜越發激烈了。
    “咳咳咳...”幾乎是同一時間，香婆婆劇烈的咳嗽起來。
    隨著她的咳嗽，那淺綠色的結界搖晃起來，粘稠的黑霧，幾乎將整個結界鋪滿，不留一絲空隙。
    “婉婉，你一身血肉充盈了大量的靈力，這些毫無理智可言的怨氣煞氣，是被你吸引過來的。”小天突然透過二者相連的神識給蘇婉婉傳話。
    “你如果不離開這裏，今日就是這些幸存者的死期。”
    蘇婉婉聞言，挑了挑眉毛，小天似乎對這裏，很熟悉？
    “那位香婆婆已是強弩之末，也可以說是外強中幹，她承受不了這些氣息的衝撞了。”雖然小天覺得把真相告訴蘇婉婉，會有些殘忍。
    但是他知道，若是不告訴對方，才會給對方和她最為看重的師父，帶來無法彌補的傷害。
    “婉婉，你是不是想修複清泉山，給師父減輕殺孽？”小天問道。
    蘇婉婉的眼神變了變，依舊沒說話。
    “我知道如何修複清泉山，我也知道怎麽才能把你修複清泉山，挽救這些可憐的生靈所獲得的功德，轉移到你師父頭上。”小天繼續說道。
    “到時候，師父功過相抵，應該就可以飛升了。”
    蘇婉婉聽到這裏，終於有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