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遵從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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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裙臣之上!
    宋謹是早已深諳與這些市井小民打交道的方式了的,不論他們表現得多囂張多強勢,隻要你能比他們更囂張更強勢,他們立刻就會慫下來,而隻要他們一慫,案子也就好辦了。
    何況不管雙方再怎麽鬧騰,也終究不過是一個雞零狗碎的小案子,不到半個時辰就處理完了。
    然而一杯熱茶還沒送到嘴邊便有府尹那邊的一名當差走了進來,“宋大人,裴大人讓您過去一趟。”
    “可有說是什麽事情?”宋謹問道。
    “有,大人讓您過去匯報一下前麵靈塔寺女童失蹤案的調查結果。”
    宋謹驚訝的轉頭看向林霈道,“我昨日不是讓你整理好證據和口供給裴大人送去嗎?難道你沒去?!”
    林霈聞言一愣,連忙舉起手解釋,“下官送去了,真的!”
    宋謹一想也是,林霈別的不說,做起事來還是向來穩妥的,於是起了身道,“那就走吧。”
    “我呢,需要去嗎?”林霈問那名傳話的當差道。
    當差恭恭敬敬的答,“大人隻說了請宋大人。”
    宋謹本以為隻是裴誌敏一人要召見她,過去了才知道竟是有三個人,除了府尹裴誌敏外,還有府丞吳和敘,以及……
    那人落座於右上首之位,正怡然自在的閑飲著茶,身著一襲象征著朝中三品大員才可穿的孔雀補緋色官服,卻是一張另宋謹非常驚訝和意外的麵孔,那日在靈塔寺見過的那位。
    當時她隻以為他是哪戶高門貴公子,今日再見,對方卻已是三品官服加身。
    更關鍵的是,朝中的三品大員們她基本都至少已經見過一次兩次了的,她也自信在這方麵還算過目不忘,然而在她的印象裏卻實在沒有眼前這一位,否則也不至於在靈塔寺的時候都完全沒有認出來。
    不過眼下她也很快就已經推出此人身份了。
    她依稀記得前不久林霈跟無意間提起過大理寺那位“鐵麵閻王”回來了,加上朝中她目前依然沒有打過照麵,麵相還如此年輕的三品大員,除了一人別無他想,這人便是大理寺卿岑明宴。
    很明顯岑明宴完全沒有要向她一個六品小官自我介紹的意思,而是放下茶盞直接道,“本官聽裴大人說聽說靈塔寺女童失蹤的案子,你已經破案了?”
    宋謹沉默了片刻,揖手道,“可以說是。”
    岑明宴神色微微一頓,挑眉道,“為什麽要用‘可以說’形容?”
    “因為這案子的犯人之前在徽州府還有前科,下官隻是將順天府管轄以內的部分審理清楚了,徽州府那邊的部分,不在下官的能力範圍內。”
    岑明宴點了下頭,重新又端起了茶邊喝邊道,“那就先給本官說說你已經查出來的!”
    宋謹依言將整個案子完整敘述了一遍。
    岑明宴安靜的聽著她從頭到尾一一說來,中間沒有插話,末了也沒有立刻發表什麽意見,而是側過頭含笑著問裴誌敏,“裴大人覺得,這案子如何?”
    裴誌敏露出微微一笑,“本官是覺得,既然眼下案子已經破了,也就是說這犯人的死罪是不論如何都已經不可逆轉了的,那麽其實徽州府那邊的證據如何都隻是罪上加罪而已,而對於兩個原本就已經確定了死刑的犯人而言,再加多少條死罪都並沒有什麽實際意義了。”
    “那吳大人呢?”
    被點到名字的吳和敘連忙站起來,揖手道,“下官……下官與裴大人看法是一致的。”
    岑明宴淺笑,“裴大人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不過本官想問的其實是,二位大人覺得,這案子到這一步就真的算是已經破了嗎?”
    裴誌敏一愣,“岑大人此言何意?!”
    岑明宴沒有直接回答裴誌敏,而是又問宋謹道,“宋推官,你覺得呢?”
    宋謹頓了頓道,“那岑大人是覺得這案子還有未解疑點?”
    岑明宴笑著搖頭,“本官並沒有如此覺得。”
    宋謹揖手,“下官也沒有。”
    岑明宴沉默的瞧了她一會兒,笑了聲道,“如果確定沒有,那也不必等徽州府的證據了,你們這裏直接走結案流程吧,剩下的交給三司就是!”
    裴誌敏和岑明宴的秩品是平級,可這話聽著卻更像是不由反駁的命令。
    當然岑明宴也確實有這資本。
    先不說他如此年輕就已身居三法司中的一司之首,一樣是三品大員,事實上很多時候大理寺所擁有的權力卻是在順天府之上的,加上滿朝文武要論最得聖心的那位,也非大理寺卿岑明宴莫屬。
    裴誌敏淺笑著點了點頭,“便依岑大人的。”
    岑明宴起了身,這是要走了。裴誌敏與吳和敘也跟著連忙站了起來,宋謹倒是不用,她一直就是站著的。
    但她萬沒料到岑明宴會忽然對她道,“你隨本官走幾步。”
    宋謹深感意外之餘,也還是順從跟隨而出。
    裴誌敏雖不是很明白岑明宴為何會有如此要求,但還是很識相的並沒有跟上來,吳和敘想跟也被裴誌敏攔下了。
    一直走到前院,眼見著已經要出了府衙,岑明宴才停了下來,回過身打量起畢恭畢敬的一路跟隨在身後的宋謹。
    “剛才那個問題本官再問你一遍,你覺得這案子,算是已經破了嗎?”
    宋謹抬起了頭,有些疑惑道,“大人為何這樣問?”
    岑明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道,“你隻管回答就是,但本官還是希望這個答案,一定是遵從你的本心而來的。”
    “下官……”宋謹深吸了口氣,“大人一定要聽下官遵從本心的話麽?”
    岑明宴點頭,“你說。”
    宋謹揖手,“下官確實始終覺得,這案子不應該是這樣的結果,但下官並沒有任何證據,甚至連實質性的存疑點都找不到。”
    “然後呢?”
    宋謹一頓,有些不解道,“什麽然後?”
    “於是你就放棄了,是嗎?”岑明宴輕笑了聲,聽起來卻帶著些沒由來的譏誚的味道。
    宋謹有些茫然的看著他。
    “不必本官說你自己也應該知道,在京都裏,在朝廷中,有很多人都對你寄予了極高極重的期望,但你若就隻有這點本事和原則的話,那不免要讓很多人都失望了。”
    說完這話便再沒多看宋謹一眼,轉過身大步往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