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歡目光專注於路麵，敏銳至極地捕捉到她話音裏的異樣，不禁詢問：“怎麽了？”
    林有容卻是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啞然失笑，少頃才說：“萌萌老家就是望城銅官鎮的——”
    “蛤？”
    餘歡詫異出聲：
    “這麽巧？”
    林有容眺望著路邊一連串昏黃的燈盞，輕輕點了點頭，說道：
    “是呀，我以前還常常跟著一起去她老家玩呢！特別是在夏天的時候，城裏又悶又熱，可她老家穿堂風特別大，壓根不用吹空調，也不用吹風扇，就那麽坐在門口，耳朵裏全是蟬鳴，特別舒服~”
    聽著林有容滿滿的分享欲，餘歡笑說：“這是因為城市熱島效應嘛，我老家在夏天的時候，也比城區涼快得多。”
    “嗯！”
    林有容滿心愉悅地說：
    “就是不知道你們具體在哪個地方搞農家樂了，她老家那個鎮，可大著呢。”
    餘歡若有所思地微微頷首。
    望城前年才撤縣，搖身一變成為了星城麵積最大的城區。
    由於房子性價比高，若幹年後也被戲稱為睡城，打工人晚上回家睡覺，白天照樣開車往市中心趕著上班。
    當然，餘歡老家的縣城，也是市當局管轄，除了沒有撤銷改區以外，在這方麵其實也是不相上下，同樣是小年輕購房的主力地帶。
    餘歡念頭一轉，左手穩穩把住方向盤，右手輕輕拍了拍老婆的大腿，笑著說道：“等下我問問，具體在哪個地方。”
    雖然之前看過活動策劃方案，但也隻是草草一目十行，具體的位置，此際不太清楚。
    林有容揪了揪他的手背肉：“我問下萌萌明天有沒有空，不然我們可以一起去玩。”
    “可以，這樣也蠻好。”餘歡應著，摩挲她那軟軟彈彈的大腿肉，心裏滿是愜意。
    團建參加了，老婆也陪了，真可謂是一舉兩得。
    餘歡直視前方，操控小寶馬，隨著路況的變化，時而急、時而緩地行駛著。
    眼角餘光瞥見林有容撥出號碼後，把手機貼在耳際。
    她的輕言細語在車廂中悠悠響起：
    “喂，萌萌……
    “剛準備去我爸媽那吃飯呢……
    “你明天有沒有空……
    “明天餘歡要去望城銅官那團建，去農家樂……
    “這都被你猜中了……
    “我還不是好久都沒去你老家那玩了嘛！”
    林有容聽著電話那頭紀萌的言語，默不作聲地把餘歡的爪子，往上麵扒拉了一些。
    然後應聲說：
    “具體位置還不清楚……
    “那就約好了啊，明天八點，你來接我……
    “行，我等下問問餘歡，再跟你qq詳聊。
    林有容努力平複自己急促的呼吸，吐出兩個字：“拜拜~”
    她迅速按下掛斷鍵後，一把抓起那在大腿內側搗亂的爪子，甩在扶手箱上。
    隨即轉過頭，嗔怪地望著他：“你幹嘛呢！”
    餘歡理所當然的聲音從口罩底下傳了出來：“摸老婆的大腿啊~”
    “呸！”林有容啐了一口。
    這個臭男人，壞得很！
    餘歡嘿嘿一笑，瞥了一眼她那紅彤彤的耳垂，也就不再撩撥她。
    抬起右手，扯鬆了一些圍巾，再從褲兜裏摸出手機放在扶手箱上。
    他轉而說道：“老婆，你可以先用我的手機翻一下工作群，看看他們有沒有聊到具體的位置。”
    “好。”
    餘歡專注地盯著路麵。
    剛聽到她應了一聲……
    便感覺自己的大腿肉被又搓又捏。
    他一時有些忍俊不禁，出聲問道：“你幹嘛呢？”
    “摸你的大腿啊！”
    林有容右手端著手機，左手更往裏側伸了伸。
    嗓音微顫，又帶著十足的理直氣壯，梗著修長的天鵝頸反問：
    “怎麽了？你能摸我，我不能摸你嗎？”
    餘歡笑說：“可以可以，反正我渾身上下每一寸，可都被你摸遍——”
    “農家樂在中山村！”林有容嗓音幹澀又顫抖，倏地打斷他後，旋即迅速收回手。
    這話音中的緊張感，讓餘歡不禁啞然失笑，順著她的話茬，緩聲問道：“那離紀萌的老家有多遠？”
    “我問問看……”
    林有容把餘歡的手機輕扔在扶手箱，耷拉著腦袋瓜，動作有些僵硬地從毛呢大衣口袋裏拿出手機。
    餘歡瞥了她一眼，右手搭上她的大腿，促狹地開口：“某人啊，還說我是澀狼，事實證明——”
    林有容剛在消息框敲了兩個字，聞言頓時有些氣急，重重一錘他的手背：“你在顛倒黑白什麽呢！”
    “哎喲！”
    餘歡輕呼一聲，收回爪子甩了甩說：
    “你下手也太狠了，隻是開句玩笑話，難道就要謀殺親夫啊？”
    林有容狠狠白了他一眼：“誰叫你信口雌黃，活該！”
    “行吧。”餘歡聳了聳肩。
    林有容見他並未沒臉沒皮地爭辯，想了想，沒有急著給紀萌發消息。
    她忽然聲若蚊蠅地說：“我又不是木頭人，你摸我……我也有感覺……幫你的時候……肯定不能讓你……”
    聽見這斷斷續續的話音，餘歡微微一笑，轉而說道：“老婆啊，我在感受你心跳的時候，雖然你有防禦裝備，讓我沒怎麽感受到，但你急促的呼吸，我還是能聽出來的。”
    “唔……”
    “咋的了？咱夫妻兩說點私房話，還不好意思啊？”
    林有容一揪他的右胳膊肉：“你個沒臉沒皮的，當然好意思了！”
    餘歡繃緊肌肉。
    他話鋒一轉，略有些正色地連聲說道：“我反正不會太強迫你，你性格比較保守嘛，就按照你的節奏來唄。想要夢中的婚禮，那我肯定讓你的希冀圓圓滿滿，又不需要等太久不是。”
    林有容聽見這話，原本嗔怪的眼神，瞬間化作了如水的柔情。
    她嘴唇翕動了一下，正準備出聲。
    餘歡卻突然嘿嘿一笑：“反正嘛，你每個星期至少幫我兩次就好，下次可要好好精進一下手藝喔——”
    “你別說了！”
    林有容化揪為錘，胸膛急劇起伏。
    又挨了一記重擊的餘歡，倍感無奈地說道：“現在又不是光天化日，大晚上了都，簡單聊幾句不行啊？”
    “唔……”
    餘歡往右輕轉方向盤，駛進小區入口。
    瞥了瞥額頭以及脖頸皆是緋紅一片的林有容，登時忍俊不禁地說道：“我還是喜歡你現在這種害羞的樣子，主動親吻我的時候，都有點不像你了。”
    聞聽此言，林有容剛在手機屏幕上點擊發送，頗有些惱羞成怒，轉過頭緊盯著他。
    口罩底下的腮幫子鼓鼓的，氣衝衝地說道：“我晚上回家親死你！”
    餘歡絲毫不慌，輕輕一笑：“不咬死我了？”
    “呸！”林有容低頭看了看手機，果斷轉移話題，說道：“萌萌說離她家不遠。”
    “那太好了。”餘歡微微頷首。
    小寶馬穩穩地順著坡路下行，駛進地魯悼庖徊恪?
    餘歡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掠過一溜停放整齊的車輛，就在不經意間，瞥見了正在關車門的老林。
    他不禁短促地閃了兩下遠光燈。
    翁婿二人的目光透過前擋風車窗交匯，這一瞬間，不約而同地會心一笑。
    小寶馬從皇冠車頭前徐徐駛過，而後左轉下坡，大轉彎朝著地下二層駛去。
    在這有些昏暗的環境裏。
    餘歡忽然聽見林有容支支吾吾的聲音：“親愛的，我跟你說一件事……”
    “你說。”餘歡應聲。
    “其實我早上……早上……在網上給你買……”
    “網上給我買什麽了？”餘歡輕輕轉動著方向盤，語氣輕柔。
    “那個杯……潤滑油……”
    “蛤？”餘歡懵逼到倏地一踩刹車，驚聲說：“你給我買了假老婆？”
    車速較慢，這一個刹車來得並不顛簸。
    但他的說辭，卻讓林有容瞬間蚌埠住，忍不住啞然失笑。
    餘歡略一思索，緩緩鬆開製動踏板，任由小寶馬繼續向下慢速滑行。
    他倍覺無語，沉聲說道：“林有容，你這就有點過分了啊！”
    “唔……”
    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是這幅反應，林有容忍俊不禁的笑意頓時收斂，滿是疑惑地問道：
    “怎麽了嘛……？”
    餘歡快速地瞥了一眼縮在一旁的林有容，目光又回到路麵，沒好氣地說：“有真老婆，我還用假老婆？你的小腦袋瓜，都在想些什麽啊！”
    林有容弱弱地轉過頭看向他，說道：“那……那我給你退掉……你別生氣……”
    餘歡嘴角憋著笑，喟歎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假老婆可以退了，潤滑油留下。”
    “噢……”
    小寶馬平穩地駛上環氧地坪。
    餘歡瞥了瞥林有容，見她眼裏恍若在泛著淚花。
    他登時有些心疼。
    純愛戰士或許以為自己好心辦了壞事，又或許是他這故作不耐的反應，讓她感到了委屈？
    餘歡念頭一轉，沒有馬上卸下偽裝，而是一本正經地開口：“罰你今晚好好練一下手藝，還有吻技，對了，我來做陪練。”
    話音剛落。
    林有容霎時破顏一笑。
    如果不是有口罩擋著，餘歡都懷疑她要冒出鼻涕泡了。
    電光火石之間，她側過身子一錘餘歡的胳膊：“你就知道欺負我！”
    餘歡掛了個倒擋，熟稔地一把倒車入庫，嘿嘿一笑隨口說道：“你還老是防著我呢。”
    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正準備下車，卻沒聽見副駕駛有什麽動靜。
    疑惑地轉過頭，卻見林有容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就跟木頭人一樣目視前方，一動不動。
    餘歡不知道她在搞什麽名堂，小聲提醒：“老婆，下車了呀。”
    “你說，我怎麽防著你了？”話音剛落，林有容吸了一下鼻子。
    餘歡仔細品了一下她的嗓音。
    微微顫抖，仿佛是帶著些許委屈的哭腔，又夾雜著一絲嗔怒，仿佛極力壓抑著情緒，卻又難以掩飾心中的不滿。
    這是真生氣了？
    餘歡撓了撓後腦勺，溫聲說道：“你可別想七想八哦，在我這個澀狼的視角裏，你晚上睡覺竟然還穿胸衣，好像生怕我把你怎麽樣似得。就這種程度的防著我而已，千萬別想到其它地方去了。”
    “噢……”
    林有容從嗓子眼裏擠出來一聲，帶著些許沙啞和酸澀，卻也放輕鬆了許多。
    餘歡動作敏捷地下車，輕碰車門使其合攏，接著快步從車頭繞至副駕駛一側，動作輕柔地為她打開車門。
    果斷彎腰弓背，伸出一隻手，滿心殷切地說道：“尊敬的老婆，請下車。”
    耳聽林有容破泣為笑，與此同時，手上驟然一沉——
    餘歡趕忙繃緊手臂肌肉。
    抬眼瞧見她竟是將裝有椪柑的塑料袋，掛在了他的手上，隨即連忙直起身。
    一手拎著袋子，一手扶她下車。
    望著她那猶有淚花的翦水雙眸，餘歡語氣輕鬆，帶著笑意地打趣說：“抱歉咯，我就是這麽滿腦子汙穢。”
    “你不要這樣貶低自己。”林有容吸了吸鼻子，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喜歡聽。”
    “遵命！老婆說啥就是啥。”
    餘歡鬆開她纖細的小手臂，轉而在褲兜裏摸索到車鑰匙，輕輕摁了一下鎖車鍵。
    林有容低下頭，在餘歡的胳膊上蹭了蹭眼睛，癟著嘴說道：“我以前很少流淚的，你總是讓我想哭。”
    “這說明你很在乎我嘛。”餘歡牽她朝著電梯間緩緩踱步而去。
    對餘歡這話，她並未反駁。
    隻因確實很在乎他，在乎到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都在用心傾聽。
    在一片沉默之中，兩人乘坐電梯來到了十五樓。
    林有容腳步匆匆走在前麵，反手牽著餘歡來到半掩著的家門前。
    顯然老林已經先一步到家，為他們留了門。
    林有容伸手拉開門扉的瞬間，一股溫暖的氣流，頓時輕柔地拂過二人的額頭。
    女婿和閨女回娘家吃飯，今天的氣溫又比較冷，丈母娘顯然是提前開好了空調。
    餘歡踏入門檻後，鬆開林有容的手，轉身將門扉拉攏。
    他隨手將椪柑放在地上，摘下口罩。
    看到林有容打開鞋櫃，纖長的手指拎出虹貓和藍兔棉拖鞋，餘歡一時之間，突然有種回到了夢起始之地的感覺。
    他臉上泛著微笑，打趣地說：“老婆啊，還記得我跟你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在你家門口這，你對我還有些愛答不理的，看起來很是不來電。”
    林有容轉過身來，把虹貓拖鞋輕輕扔在他的腳邊。
    口罩底下的嘴角撇了撇，說道：“我比較慢熱嘛。”
    “確實。”餘歡深以為然，彎腰換鞋。
    林有容坐在鞋凳上，手指輕輕拉扯著高筒靴的拉鏈。
    她嘴唇微微顫動了一下，略有些遲疑地說：“我們第一次見麵，其實不是在家門口，而是在一樓大堂……”
    “機緣巧合一起坐電梯是吧？”餘歡嘿嘿一笑。
    林有容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不是。”
    “嗯？”餘歡滿心疑惑，雙手叉腰。
    看著她把靴子整齊地擺放在一旁。
    看著她那穿著暖黃色襪子的雙足，輕盈地伸進藍兔拖鞋。
    林有容像是不知思緒飄到了何處，倏地啞然失笑，緩緩地說：
    “當時我站在進門口的角落，跟人發消息，聊新專輯宣發的事情，然後突然就看到你杵著拐杖，一瘸一拐走到鏡子前麵臭美，鼻孔朝天說什麽——”
    林有容話音一頓，故意粗著嗓子模仿起來：“帥成我這樣，真是天意！”
    “呃……”
    難怪對他有點愛答不理……
    社死的子彈跨越時光正中眉心。
    餘歡尷尬地笑了笑，竭力辯解說：“當時我明明沒注意到旁邊有人啊……純屬是自言自語……”
    林有容突然正襟危坐，高高揚起下巴。
    “那個時候，你就是這麽說自己的。”她微微撇過頭，斜睨著餘歡，清了清嗓子，似是又模仿了起來：“就跟個——”
    “爸！晚上吃什麽菜啊！”
    餘歡驀地瞥見老林捧著砂鍋從廚房出來，忙不迭彎腰拎起椪柑，腳步匆匆地迎了上去。
    林有容話說了一半，撇頭看著他略顯急促的背影，忍俊不禁地撲哧一笑。
    這個沒臉沒皮的臭男人，竟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老林聞聲，微笑著轉頭跟餘歡對視了一眼。
    他穩步走到餐桌前，小心翼翼地放下砂鍋，聲音溫和地說道：“小餘啊，有你最愛吃的小炒黃牛肉，還有剁椒魚頭，豬肚雞，這個豬肚雞的食材，聽說還是有容提供的正宗跑山雞——”
    “澄澄他們上次過來玩的時候，帶了隻土雞，我昨天跟餘歡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讓媽拿來了。”林有容行至近前，接過話茬。
    老林了然地點了點頭。
    餘歡聞聽抽油機的微弱聲響，從門扉透出來，笑著對老林問道：“媽還在炒菜呢？”
    “再炒個小菜，就能開飯了。”
    “哦。”
    餘歡拎著椪柑，轉身朝廚房邁開步子。
    輕推著門扉而入，對轉過頭來的丈母娘微微舉起來示意了一下，笑容燦爛地說：“媽，給你拿了一袋椪柑。”
    丈母娘手持鍋鏟，熟練地翻炒著鍋裏的油麥菜，臉上洋溢著合不攏嘴的笑容：“這麽多啊？我中午去你們那的時候，還有在吃呢。”
    餘歡熟稔地打開丈母娘家經常放水果的櫃子，將滿滿當當的袋子送進去，嘴裏說道：
    “我讓他們隻帶十斤過來，沒想到拿了這麽多，這裏都隻是一半呢！放久了多少會有點失水，沒那麽新鮮，齊心協力爭取早點吃完，是最好的。”
    “這椪柑呀，你爸平時都不怎麽吃水果的，牙口怕酸，看我在吃，他還會主動跟著剝一個。”丈母娘一邊說著，一邊將鍋裏的菜裝盤。
    餘歡關上櫃門，瞅著電飯煲旁邊堆疊的四個飯碗，果斷殷勤地盛飯。
    揭開電飯煲蓋子的瞬間縮回手，以躲避嫋嫋騰起的蒸汽，笑著說：“經常抽煙的話，多吃點水果，還是很有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