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機呢？”
    聞聽此言，餘歡隨手將小巧的紙盒放在提籃上麵。
    他輕輕拍了拍風衣下擺掩蓋住的褲兜位置，溫聲說道：“在這呢，剛才你媽剛發了條短信，問我們有沒有到家，我回複說在快遞站拿包裹。”
    “哦。”林有容微微頷首。
    忽然，垂落在腿側自由擺動的手，被一隻散發著溫意的寬厚手掌握住。
    寒風呼嘯著“嗚嗚”襲來，南方獨有的濕冷，仿佛無數冰冷的細針，無孔不入地紮入人的肌膚。
    林有容摁緊頭上的漁夫帽，下意識地貼近餘歡一些，緊靠著他的肩膀，仿佛這樣便能抵禦那刺骨的寒冷。
    餘歡撇頭看了看林有容身上輕薄的羽絨服，微笑著說：“老婆，你要是感覺風大刮得有點冷的話，可以躲在我後麵走。”
    “是哦。”林有容恍然地鬆開餘歡的手，繞到他的後麵，微微蜷縮身子，一側胳膊貼著他的後背。
    這一瞬間，刺骨的寒風頓時減弱了許多。
    而餘歡放慢了腳步，配合著林有容的步頻，往家的方向緩緩踱去。
    街道有些冷清，枯黃的樹葉偶爾飄落幾片，打著旋落在地上，偶有一兩個人匆匆而過，也是裹緊衣襟，頭深深埋在衣領中，或低頭疾走。
    夫妻二人的影子不緊不慢，在路燈的映照下，重疊在一起，拉得長長的。
    他們路過一處垃圾箱時，餘歡不經意間瞥見一隻大肥貓蹲在旁邊。
    那貓咪警惕地望著對麵燈光微弱的炸串店，圓溜溜的眼睛在夜色中閃爍著幽幽的光芒。
    剛準備收回視線，便見兩道拋物線，落在大肥貓一米開外。
    餘歡定睛略作辨認，發現是兩顆紅彤彤的草莓，從它身邊不遠處滾過，最終被阻擋在路沿石邊。
    大肥貓直勾勾地盯著這兩顆草莓的動向，猶豫了片刻，卻還是迅速跑了過去，叼起一顆草莓，嚐試著舔舐撕咬起來。
    它吃得極為認真，腦袋微微晃著，胖乎乎的身體也隨著動作輕輕擺動，模樣可愛極了。
    餘歡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輕聲說道：“這小家夥吃個草莓，看起來還真費勁呢。”
    “貓咪沒有咀嚼功能嘛，隻能慢慢咬。”林有容在他身後輕輕應聲。
    夫妻兩人從貓咪身旁經過，餘歡隨口問道：“老婆，你不多喂兩顆？”
    “還是不了，它這麽胖，草莓含糖量又高，吃多了不好。”林有容柔聲回答。
    “也對。”餘歡點了點頭。
    他們慢慢走到這條街道的盡頭，再往左轉。
    此時，正麵吹拂而來的寒冷，頓時吹在了他們的側身。
    林有容又趕緊躲在餘歡的左手邊，挽起了他的胳膊，聲音中帶著微許哆嗦：“怎麽突然這麽冷？”
    餘歡拉著她稍顯涼意的小手放進風衣口袋，略作沉吟地說：“天氣預報又更新了，貌似明天小雨，後天雨夾雪？”
    “小雪還是大雪啊？”林有容聲音裏有些好奇。
    “星城難得下一次大雪，這次我估計也就飄一會小雪花，就完事了。”
    “哦，快走快走，冷死了！”林有容話音落下，連忙帶著餘歡加快步頻。
    不多時，兩人疾步匆匆地爬樓。
    一踏入家門，室內的溫度與外麵冷清濕冷的街道，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隻覺整個人都舒服了。
    他們雙雙脫下來遮頭蓋臉的裝備，換上柔軟的棉拖鞋。
    餘歡把兩小提籃草莓收進廚房的櫥櫃裏，接著用剪刀剪開包裹，將紙盒扔進垃圾桶。
    拿著潤滑油轉身回客廳，將之放在茶幾上，隨即癱坐在了沙發裏。
    而林有容則收拾起進門口一側的大包小包，一手提著一個吉他箱，往練歌房走去。
    看到此情此景，餘歡一拍酸麻的大腿，連忙強調說：“老婆，現在是七點三十三，我先簡單休息個五分鍾！”
    林有容的步伐微微一頓，莞爾一笑說：“你先去洗澡吧，下午打羽毛球還出了一身汗，我來收拾就好。”
    “我們不是還要健身嗎？”
    “健身是長久之計，我看你已經好像沒有什麽精力的樣子，那你去拿衣服洗個熱水澡，好好放鬆一下。”說著，林有容提著兩個吉他箱走進練歌房。
    隻想躺平的餘歡，欣然應允：“闊以，聽老婆大人指揮！”
    此前腳部輕微骨折，小半年沒怎麽劇烈運動過的餘歡，除了兩條腿以外，此刻隻覺得渾身的肌肉都微微酸痛。
    不過，瞧著茶幾上的一小瓶杜蕾斯潤滑油……
    再想到純愛戰士邁出一大步，睡覺的時候不穿胸衣……
    精神莫名的有點亢奮起來？
    餘歡不經意地看著牆上的掛鍾，腦中突然念頭一閃，還是得給吳老師打個電話。
    他不忘把林有容的手機放在茶幾邊，疲憊的身體拖著沉重的雙腿，走進臥室翻找出換洗的秋衣秋褲，再拿上睡衣。
    兩手抱著衣物出來時，途徑練歌房門前，不經意間瞥見林有容在照片牆前擺弄著，一張明顯比拍立得相紙大的照片，被她夾在上麵。
    餘歡頓時好奇地緩步進去，仔細打量了一下。
    原來是上次去嶽麓山玩時，餘澄澄拍的夫妻倆在纜車上麵的照片。
    特別是其中一張兩人側著臉，嘴唇輕輕觸碰的照片，藍天白雲的色彩被紀萌調成了暖色調，格外有氛圍感，甜蜜又溫馨。
    餘歡收回視線，瞧著林有容的側影，注意到她手裏還拿著兩張，問道：“紀萌什麽時候把這些照片衝印出來的？”
    林有容聞言撇過頭來，齊劉海下一雙明媚的杏眼，柔和地看著他說：“昨天中午去茹姐家裏吃飯給我的，沒來得及掛上牆。”
    “哦。”餘歡點了點頭，粲然一笑說，“老婆，我先去洗澡，就辛苦你收拾啦？”
    林有容微微揚起嘴角，溫柔地說：“好呀，你快去洗吧。”
    言罷，她又轉過頭繼續擺弄著照片，把這些大一號的照片，點綴在愛心的邊邊角角。
    餘歡麵帶笑容地轉身邁開步子，走出練歌房後，徑直朝著衛生間走去。
    他把懷抱的衣物放在壁架上，隨手一摁旁邊的牆壁開關，風暖浴霸瞬間被打開，“嗡嗡”響聲頓時充斥在這片相較密閉的空間內。
    他並沒有急著脫衣服洗澡，而是先給吳老師打了一個電話。
    彩鈴聲很快停止，電話接通後，餘歡壓低嗓音，輕柔地喊了一聲“媽”。
    “誒，我剛去串門收了一百個土雞蛋呢！”吳老師的聲音顯得尤為歡欣鼓舞，還伴隨著一陣風噪聲，結合言語可以明顯判斷出她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餘歡聽後開懷一笑，對著手機問道：“你們明天什麽時候過來？”
    “你爸說明天早上再去園裏采摘小菜，再加上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怎麽也得十點鍾左右了。”吳老師話音一頓，突然笑了笑，“晚上鬆年在這吃飯，陪老頭子喝了點酒，老頭子還吵著要一起來呢，我跟你爸是好說歹說，才把他給勸住了。”
    餘歡微微揚起嘴角，輕聲說道：“過年也就這些天了，有他給孫媳婦包紅包的時候。”
    “我跟你爸也是這麽講的。”
    餘歡忽然輕咳一聲：“媽，還沒有給容容改口費——”
    “這個我們知道，昨天已經跟你爸去取好錢了。”吳老師促然打斷他的話音，話鋒一轉打趣地說，“你操這個心幹嘛，是怕自己老婆受委屈啊？”
    餘歡忙說：“不是，媽，我是想私底下轉錢給你！”
    風噪聲混合著吳老師的聲音傳來，帶著滿滿的慈愛與欣慰：“傻小子，說什麽呢！我跟你爸就你這麽一個獨生子，這個錢還要你出啊？”
    餘歡撓撓頭：“我看你們這段時間，已經給我大筆支出五十幾萬存款了！”
    “我跟你爸現在又沒有什麽開支，你跟有容好好過日子，比什麽都強。”
    “哦！”餘歡應聲後略一思索，也不問包多大紅包了，“媽，那我先洗澡了，明天再見。”
    “好。”
    餘歡掛斷電話之後，由於身上還酸痛著，他慢慢騰騰地花了二十多分鍾洗完熱水澡。
    擦幹身體後，穿上柔軟的睡衣，感覺自己整個人煥然一新。
    他順手把內褲扔在洗衣機旁邊的小盆裏，站在洗手台前。
    剛從底下的櫃子裏拿出吹風機，在一派靜謐中，敏銳地聽見睡衣兜裏的手機響起微信提示音，隨即拿出來亮屏一看。
    發現是得力幹將陳瑤瑤發來了消息：餘哥，巴士抵達早報大樓，人員一個不落，圓滿完成任務！
    餘歡拇指在九宮格上敲擊：“辛苦了，陳瑤瑤，晚上早點休息。
    點擊發送後，又迅速回了一個豎起大拇指的點讚表情。
    不辛苦，我們有幾個人約好去電玩城再耍一下子！
    餘歡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回複她：可以，反正還有一天假期，你們晚場好好玩。
    嗯嗯，餘哥我就不打擾你了。
    餘歡再回了一個微笑表情，把手機揣回兜裏，隨即把吹風機插頭，摁進牆壁插座。
    中晚兩頓皆是大快朵頤，尋思著今日晚上應是不會再進食什麽東西了。
    吹完頭發，再淺淺刷了個牙，把胡茬子刮得幹幹淨淨，免得親親之時把嬌嫩的老婆給紮到。
    一切事畢，卻未在客廳裏看到老婆的身影。
    突然想到周六晚上是大本營，沒有她愛看的《小兒難養》……
    餘歡抄起茶幾上的潤滑油揣進兜裏，從門扉緊閉的練歌房經過時，卻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細微卻清晰可辨。
    從底下的門縫來看，裏邊還亮著燈。
    擰動門把手往裏一瞧，隻見窗簾緊閉，林有容背立在窗前，身姿挺拔如鬆。
    她一邊靈動地跳躍著，一邊揮動兩手在頭頂擊掌，做開合跳。
    原來那種窸窸窣窣的動靜，是運動鞋與橡膠地毯的摩擦聲。
    從背麵可以看出來，林有容身著一襲比較寬鬆的黑色運動外套，馬尾辮隨著運動輕輕晃動，還戴了一條掛脖式的藍牙耳機。
    健身不穿瑜伽服，純愛戰士在家裏都這麽保守嗎？
    餘歡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走進練歌房，反身輕手碰攏門扉，朝靠著牆角的懶人沙發邁開步子。
    他愜意地半躺在柔軟的懶人沙發裏，看著動作之間充滿活力的大老婆。
    五十個開合跳後，林有容微微喘著氣停歇下來，額前的劉海淩亂，被打濕微許貼著額頭，卻也有一種別樣的美。
    他正準備出聲打趣她肯定穿了運動內衣，因為完全沒有亂晃的樣子。
    然而，她喘息片刻後，並沒有立刻休憩，而是又開始了非常高難度的波比跳。
    並非那種簡化的變式，其中伏地挺身的俯臥撐一絲不苟，無比標準。
    跟隨她的動作一連數了十五下，餘歡頓時陷入瞠目結舌的狀態，一絲一毫揶揄的心思也沒有了。
    難怪茹姐說看到她運動的場麵會感到害怕……
    難怪純愛戰士喜歡喝奶茶吃甜食，竟然還有馬甲線……
    見她停下動作，仰頭喘息著看向天花板，餘歡有些欽佩地提起嗓子說道：“老婆，你這麽強的嗎，一下做十幾個波比跳？”
    在鼓點急促的電子純音樂旋律中，林有容忽然聽見身側不遠處，隱隱傳來人聲。
    她連忙轉頭看去，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餘歡，連忙抬手摘下兩隻耳機。
    “蛤？”林有容一臉疑惑。
    之前完全沒有聽到餘歡在說什麽。
    “我說，老婆你還會波比跳啊？”餘歡又小聲複述了一遍。
    林有容聞言，一邊喘著氣，一邊緩緩地說：“這個動作比較有用呀，能鍛煉到很多地方呢，而且對我來說強度剛剛好，不管什麽健身動作，我最後都會做四組波比跳。”
    作為一個女生，四組波比跳，一組十五個……
    細思極恐！
    餘歡端詳著她額前晶瑩的細汗，有些疼惜地起身說道：“我去給你拿毛巾擦汗。”
    “好。”林有容嘴角微微上揚，把耳機塞回耳朵裏。
    餘歡去衛生間拿了條幹毛巾回來，卻看見這不到一分鍾的功夫，林有容短暫的休憩過後，又開始做波比跳了。
    她的身影充滿活力，每一個動作都非常到位。
    待她這一組做完，餘歡趕緊雙手送上毛巾。
    林有容氣喘籲籲地接過毛巾，輕輕擦拭了一下額頭和脖頸，將之放在一邊的長桌上。
    在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找她說話了，餘歡見沒他什麽事，隨即又癱回了懶人沙發裏。
    他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林有容身上，暗中觀察。
    不多時，林有容做完四組波比跳，摘下耳機，整個人陷入暴汗狀態。
    胸前起伏的頻率急促，幾縷沾濕的發絲貼在脖頸處，細密的汗珠布滿額頭，順著臉頰流淌到下巴尖。
    “你要不這麽拚啊？心疼！”餘歡絕不是口花花，真看得有點心疼。
    林有容雙手叉腰，微微揚起下巴。
    她平複了一下呼吸，輕喘著氣說：“還好啦，習慣了，每次健身，我都要讓自己在三十分鍾盡量感覺到累，強度就一點一點的上來了。”
    她伸手將貼在脖頸處的發絲捋到耳後，轉身拿起毛巾，輕柔地擦了擦臉，再抹了抹修長的脖頸，說道：“這樣才能達到鍛煉的效果呀。”
    “不愧是有身材焦慮的女人！”餘歡豎起大拇指，眼中滿是讚賞。
    林有容輕剜他一眼，麵對他的打趣卻是詳細解釋說：“才不是呢，親愛的，唱歌要用到腹式呼吸，一次呼吸往往十幾秒鍾，氣息的保持和聲音力度都需要肺活量，所以有氧和腰腹訓練就特別重要了。”
    “嗯，你以前稍微跟我講過。”餘歡點了點頭，站起身往門口踱步說，“我去給你拿換洗的衣服，你先站著休息會。”
    “我已經準備好放在床邊上了……”
    “那我幫你拿到淋浴間去！”
    麵對餘歡突如其來的殷勤，林有容手拿毛巾看著他的背影，不禁輕輕一笑。
    今天晚上她明顯都這麽累了，應該不會精力旺盛地纏著她，要這樣那樣了吧？
    餘歡到臥室以後，稍許撥動床沿的一疊衣物。
    不經意看到中間的黑色蝴蝶蕾絲邊胸衣，機智地把它挑出來，移步掛在了衣帽架上。
    隨即一手把衣物抱在懷中，途徑練歌房時，卻沒有看到林有容的人影，倒聽見衛生間那邊傳來微弱的“嘩嘩”水聲。
    走過去瞧見她站在洗手台前洗毛巾，餘歡一五一十地說：“老婆，我把你的胸衣掛在架子上了。”
    “唔……”林有容耷拉著腦袋搓毛巾，不好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