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靜靜地望著台上。

    餘歡麵朝她這邊的方向，一陣聲情並茂地朗誦，心底頓時泛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心裏有些癢癢的，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確實有被這首現代詩、或者說餘歡的朗誦給打動，可目光不經意間往前排一掃，注意到前麵的鴨舌帽女生微低下頭，抬起手背輕輕抹著眼睛，那模樣，顯然是流眼淚了。

    而在女生的旁邊，王姐正側身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嘴巴一張一合的，似乎低聲地說著什麽，像是在輕聲安慰。

    小倩瞧見這一幕，頓時有所猜測這位莫不成就是領導哥的對象吧？

    然而，她心裏又有些不太確定。

    興許人家隻是單純地被這首詩所傳達的情感給打動，產生了強烈的共鳴而已。

    這麽想著，她眼裏湧起了一股複雜的情緒。

    有過一些短暫的相處和交流罷了，餘歡總不可能對她念情詩，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位‘領導哥’給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各方麵都如此優越的男生，可是很少見。

    在潮水般的掌聲中，茹姐湊近林有容的耳畔，臉上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調侃笑意。

    “我發現餘歡這小子，真的有點問題啊！你說說你，怎麽跟他在一起後，就變成小哭包了呀？三天兩頭抹眼淚？”說著，茹姐還皺起了眉頭，嘴裏嘖嘖有聲，“真厲害啊，隨便念一首詩就把你感動成這樣，真有一套的。”

    “你不懂的話，就別在這瞎說了！”林有容聽了一吸鼻子，揮拳錘了一下茹姐的肩膀。

    葉芝作為愛爾蘭首個拿到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乃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文學人物之一。

    林有容對於葉芝的經典詩篇，也算是比較熟稔。

    所以，餘歡在這樣的場合，飽含深情地朗誦起這首《當你老了》，還目不轉睛地遙遙望著她這邊……

    那一字一句，直直地鑽進了她的心底，觸動她內心最柔軟的角落，讓她的情緒瞬間就被感染到了。

    “是是是，我不懂，我不懂行了吧。”茹姐無奈地歎了口氣，從包裏掏出一張紙巾，遞到林有容的手裏，接著說道，“不過呢，有一說一啊，雖然我沒讀過多少書，可剛才聽著餘歡讀這首情詩，確實是感覺蠻有味道的。”

    林有容不言不語，隻是擦了擦眼睛。

    如潮水般洶湧的掌聲，在演播廳裏回蕩了好一陣子之後，也逐漸地平息下來。

    舞台上的光線，從柔和而又略顯昏暗的狀態，慢慢地滿盛光明，直至亮如白晝。

    汪函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朝退到他身邊的餘歡讚許地點點頭，慨歎地說“哎呀，領導哥，你這朗誦得可真是太有感情了呀，我都差點跟台下那幾個小姑娘一樣，被你感動到落淚了。”

    餘歡聽了汪函的這番誇讚，不慌不忙地往台下環顧了一圈。

    這才注意到除了林有容之外，確實還有個小姑娘以紙巾擦眼淚。

    餘歡不禁腹誹，到時候不會被網友吐槽，芒果台又找人當托了吧？

    不過，嘴上還是連忙應道“函哥過獎了，其實呢，生命中的所有複雜情感，都能在詩歌裏找到共鳴。”

    “這話講得棒極了！”倪蘋往前邁了一步，麵向餘歡，臉上帶著欣賞不已的笑容，說道“這首《當你老了》，肯定在你心裏有著特殊的位置，不然，你也不會特意在今天這個場合，把它朗誦出來，對吧？””

    餘歡這時候沒有去看林有容，免得小淚人哭成了大淚人。

    他微笑著注視主機位的鏡頭，不緊不慢地開口。

    “葉芝寫這首詩的時候，他所愛戀的對象正值青春年少，與其說他是在想象中講述對方的暮年，不如說是在向對方、向滔滔流逝的歲月剖白自己的真情。這份真情，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會愛著對方蒼老的臉上的皺紋。”

    餘歡話音稍稍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若有所思且正連連點頭的汪函，又繼續說道

    “咱們詩經裏有一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所表達的情感也有異曲同工之妙。愛情，永遠永遠是一種永恒的主題。”

    汪函深表認同地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愛情確實是個永恒的主題，不管是葉芝的這首《當你老了》，還是咱們老祖宗留下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都把愛情的那種美好和堅定，展現得淋漓盡致，真的是太讓人感慨了。”

    說著。

    汪函還朝餘歡擠了擠眼睛，臉上泛起半開玩笑的神情“你看你今天這朗誦，把這詩裏的情感詮釋得這麽到位，想必你和你那位之間的感情，也是非常深厚，是不是呀？”

    餘歡還沒有出聲回應，倪蘋卻即刻接過了話茬。

    她滿臉讚賞地說道“領導哥這朗誦水平，確實很棒，感情拿捏得相當好。”

    “那肯定的，做領導要經常開會，也是得耍嘴皮子的呀！”汪函拔高聲調，牽強附會地接過話茬，一臉引以為傲的詼諧神情。

    台下頓時響起一連片的輕笑聲，整個氛圍都顯得更加愉悅了。

    汪函見狀，麵朝觀眾，朗聲問道“大家說，這首詩，餘歡朗誦得好不好？”

    “好！”觀眾們齊聲高喊，掌聲如雲，比適才更加熱烈。

    餘歡見此情形，忙不迭地拱了拱手，一臉謙遜的模樣，說道“謝謝觀眾老爺們的誇獎，我還得多加練習才行，離真正的‘好’，還有很大的差距呢！”

    “觀眾老爺們，瞧瞧，這還真是個當主持人的料！”汪函對台下觀眾說著，再次翹起了大拇指，直直地指著餘歡。

    在全場哄然大笑之際，汪函抬手整了整領帶，神情瞬間變得一本正經起來。

    他微微側過身子，將目光聚焦在倪蘋身上，言辭懇切地說道“其實說到主持人這個行業，我覺得最關鍵的一點，是很難遇到一個好的搭檔，您說到搭檔，您想到誰？”

    倪萍曾與趙忠翔攜手主持過十三屆春晚，此際自是不假思索地回應“那當然是趙老師。”

    汪函聞言，轉頭望向嘉賓席，語氣抑揚頓挫，充滿敬意地高呼“趙老師，偉大的趙老師——”

    “一代宗師。”倪蘋連連頷首，毋庸置疑地吐出這四字。

    趙忠翔作為我國播音主持領域的先驅者，自央視聯播誕生之初，便穩穩坐鎮台前，同時更是首屆春晚中首位發言的主持人，乃我國主持界當之無愧的開山祖師。

    不僅如此，他還憑借那極具辨識度的聲音，為諸多經典節目配音解說。

    內地首檔綜藝《正大綜藝》，以及科普類節目《人與自然》、《動物世界》，都因他的精彩解說而深入人心。

    隨著時代的浪潮滾滾向前，眾多節目中，趙忠翔在《動物世界》裏那句經典解說詞，‘春天來了，萬物複蘇，又到了動物們……的季節’更是成為了無數觀眾腦海裏難以磨滅的記憶。

    縱觀趙忠翔的一生，榮耀與爭議並存，瑕不揜瑜，可謂傳奇。

    “一代宗師！”汪函再次鄭重地複述這四個字，而後順勢高聲宣布，“我們接下來，要用熱烈的掌聲，有請我們的宗師——”

    “趙忠翔！”台上眾人整齊劃一，異口同聲地高呼。

    “掌聲有請！”

    汪函話音剛落，便帶領一眾掛件迅速分成兩列，單膝跪地，雙手抱拳，以最為尊崇的姿態相迎。

    前排的餘歡與倪蘋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去，隻見趙忠翔邁著沉穩的步伐，從大屏幕一旁的側台不緊不慢地踱步而出。

    如雷的掌聲響徹整個演播廳。

    趙忠翔瞅著這出乎意料的陣勢，微微一怔，旋即連忙將話筒舉到嘴邊，開口說道“你們別介。”

    餘歡見趙忠翔走近，趕忙微微彎腰，帶著些恭敬地說道“趙老師好。”

    趙忠翔微微點頭示意，緊接著朝單膝跪地的主持團隊強調道“你們別介啊！”

    連綿不絕的掌聲持續回蕩在演播廳內，熱烈非凡，伴隨著台下此起彼伏的歡呼，那聲浪之高，竟將音箱傳出的聲音都壓了下去幾分。

    汪函站起了身來，快步迎上前去，打趣地說道“宗師您得說平身，要不然他們不起來，我跟他們交代過——”

    “不是，這叫什麽起來？不是……”趙忠翔側過身子，在這沸反盈天的嘈雜聲中，一臉疑惑地看向汪函，問道“叫什麽？”

    一時間，場麵陷入了短暫的混亂。

    汪函急忙提高聲調，大聲說道“跪安，都行！”

    “跪安。”趙忠翔重複著這兩個字，職業習慣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耳朵，這台上卻是沒有配耳返。

    歐弟反應迅速，率先高呼一句“謝祖師爺”，其餘掛件主持人附和著，紛紛起身。

    演播廳內鼎沸的嘈雜聲，這才慢慢平息下來。

    “誒？”趙忠翔不露異色地擺擺手，朝著台下微微欠身，語氣裏略帶歉意，“不好意思啊，各位兄弟姐妹，父老鄉親，弟弟妹妹們，我不知道……他們給我設這一套。”

    此時，餘歡不動聲色地站到了汪函身旁，和周圍眾人一樣，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稍稍撇過頭，看向站在舞台中央發言的趙忠翔。

    他稍稍側身，盡量縮小自己在鏡頭前的存在感，而後用眼角餘光，不動聲色地朝著林有容的方向瞟去。

    當看到她正安穩地靠坐在椅子上，心裏暗自鬆了口氣。

    非常好！

    小淚人可算是沒有抹眼淚了。

    趙忠翔皺著眉頭“我說你們這幾個人夠——”

    話還沒有說完，田原倏地又單膝跪下，扯著嗓子大喊一聲“壓歲錢！”

    這一嗓子喊出來，眾掛件嘻嘻哈哈地跟著紛紛跪了下去。

    原本稍顯嚴肅的氛圍，一下子變得略有些搞耍。

    汪函見此情景，忙不迭往上抬了抬手，嘴裏不停念叨“起來、起來、起來——”

    “別提錢啊！”倪蘋驀然半開玩笑地大聲說道，“一提錢，趙老師扭頭就走！”

    “啊？”驚訝疑惑的聲音此起彼伏。

    雖說倪蘋這話，明擺著是在挖苦，但趙忠翔聽了，臉上卻沒有絲毫異樣，神色依舊平和。

    倪蘋話是這麽講，也沒少在各種場合大膽曝光趙忠翔的摳門，講他每年春晚舞台上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看著外麵光鮮亮麗，裏麵卻穿著妻子手工織的穿了很多年的毛褲。

    然而多年後趙忠翔身患癌症，在生命垂危的最後時刻，竟沒有把數億遺產托付給妻兒，而是臨終委托給了倪蘋，讓其去代理手續，把遺產的最終受益人確立為小孫子。

    這倆人的關係，可遠比表麵上看起來更深厚，至少趙忠翔的兒子，還娶了倪蘋的表妹。

    眾掛件陸陸續續站起身來。

    趙忠翔把話筒舉到嘴邊，一臉認真地說道“我大概有一個多月，沒見著錢是什麽樣了。”

    “趙老師，宗師——”

    汪函剛一開口，趙忠翔愁眉苦臉地打斷了他的話。

    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比劃“我求求你們了，老趙也好，趙忠翔也好，或者趙老師也勉強。什麽宗師呀？宗師不是那個叫王家衛的……？”

    “一代宗師。”錢峰笑著適時地提醒了一句。

    “對。”

    趙忠翔點了點頭，隨後將目光落向站在錢峰和汪函中間的餘歡

    “我剛在台下，看了帥小夥兒的朗誦，那水平真的沒得說！我旁邊有個小姑娘，直接被感動得稀裏嘩啦的。我看呐，要是你想做主持人，不妨大膽去中央台試試。那些文化類的節目，不管是從外形條件，還是談吐水平來說，你都非常合適。”

    “謔！趙老師這一眼可真是相中了咱這領導哥，都打算半路截胡了，”汪函說著，眼睛瞪得溜圓，轉頭一把抓住餘歡的手腕，半開玩笑地說道，“那可更不能放手，必須得挖到咱們台裏來。”

    餘歡配合著鬧劇，扭頭望向主機位的方向。

    他誇張地皺起眉頭，裝出一副苦哈哈的腔調說道“社長啊，您可瞧瞧，函哥這盛情難卻，非得把我往台裏拉！雖說在咱們報社好不容易才站穩腳跟，有了點小成績，可在台裏有函哥罩著，可把我給左右為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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