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1-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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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子賢經過多日暗裏籌劃終於拚湊了一個什麽功會。他想體驗一下當會道頭頭的感覺,可以呼風喚雨,說不了還可以想入非非,當然還是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先後找了康三、大膘、憨五等。當找老搭檔穆紹庸時,碰了硬釘子。又找瞎子,吃了軟釘子。瞎子說這一段侄女當上村副支書,我不能輕舉妄動給她臉上抹黑。再說我年紀大了,喘氣不均勻,眼又不好使,跑不動了。葉子賢說,你有靠山了你走你的路。哼,朽木不可雕也。
    說到氣功會,有些年輕人也許不知道。那時的氣功會並非全是為了練功健身。有些功會動機不純搞封建迷信或歪門邪道。有些人走火入魔自甘墮落;有的功會甚至演變成反功勢力。這是國家法律不允許的。如今他甘步後塵,在一條險道上愈走愈遠。他以為自已高明,辦事密不透氣,人不知,鬼不覺。誰知他的行動早被群眾察覺。紅花媽為摸清功會底細,動員黑蛋媽去當臥底。
    黑蛋媽不大樂意去,怕大狐狸壞了自己名聲。
    紅花媽說:“人人都在忙工程,大閑人不知搞啥名堂。萬一幹出什麽壞事,吃虧還不是全村老少,你能忍心不管?”
    黑蛋媽說:“說的也是,我又不是大閨女,還怕壞了名聲?為了村裏抹點顏色也值!”紅花媽一笑,說:“哪能讓你抹花臉?蓮花立在汙泥,不是照樣清白!”就這樣黑蛋媽臉一抹去了。
    葉子賢一見麵就往她身上一捏,說:“買牛要買抓地虎,娶妻要娶大皮鼓。黑蛋媽皮厚油多,有彈性,好性福!”
    黑蛋媽說:“我說歡哥,別光說酸掉牙話。你的功會幹什麽?不為強身健身,難道想變成聯蛋會?”
    夜裏歡說:“咱的功會可是正經會。你有真心,功會歡迎,心誠則靈。以後給你開光。讓你長個天眼,金子銀子花不完!”
    黑蛋媽說:“真有恁神,我也謝天謝地啦!”想了想接著說,“神靈!就怕有人說人話不幹人事,說好話沒按好心!”
    葉子賢說:“大哼哼,肉肥厚。嘴長歪,心莫扭。怎能指搡罵槐?”
    黑蛋媽說:“我是打著騾子叫馬聽!”
    葉子賢說:“誰是騾子?我不是。我是金槍不倒。不信,試一試,保你滿意!”
    黑蛋媽拍了他一巴掌:“說正經話,有本事回家試!”
    他說:“光顧和你說話,還沒領你進裏屋。”接著說,“別害怕,我試真緊,不會試你!”黑蛋媽說去你的。他說要找就找一口新的。黑蛋媽說老娘發起狠會有人叫娘!他說別吹恐怕你沒那本事!兩人說說笑笑打打俏俏來到另一個院內,裏麵還有一個套院。黑蛋媽跨進套院門,隻見客廳中坐許多人,畢恭畢敬等候講經。這時一隻黑貓眼裏閃著綠光從裏麵竄出,黑蛋媽嚇了一跳,身子一趔趄,正好倒在閑懷裏。他順勢在大鼓鼓上擰了一下。黑蛋媽咯咯笑著回唱了一句:“老騷狐搬不倒西山老母!小娃子掉進井裏爬不出!”葉子賢說:“都說一摸臥。今天我倒要開開眼界,光耍嘴皮便宜誰!”黑蛋媽說:“怎麽?你夜歡哥真是頭老叫驢?”他說:“是騾子是馬拉出去!”黑蛋媽說:“滾,滾八百裏。”正說話間,套院那邊有動靜,葉子賢起身離開。黑蛋媽順著門縫朝裏看這才看清門口有憨五、康三等。裏麵光線暗,人許多看不清臉。她打了一機靈,長蟲吸蛤蟆,老五找王八。這些人混在一起會幹好事?既然來了,就進去聽一聽,看一看到底這夥人在唱什麽戲。她摸了個櫈子坐下。葉子賢雲天霧地瞎謅胡扯,她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講些什麽。
    等黑蛋媽離去,康三跳到葉子賢跟前說,老大,這女人褲帶鬆嘴也鬆,叫她來幹啥?老大說,放心吧,防著她呢,叫她看到的都是眼花!
    22
    麥尖黃,夏鳥叫。金路大壩長高了。壩身聳立,珠聯璧合,溝兩邊渾然一體。部分路段已連成一條線,金色的大壩給大山係上了一條美麗錦帶。汛期將到,上級要求加固大壩,建好排水泄洪設施,落實防汛措施,確保萬無一失。鄉裏還專門撥來款項和水泥鋼筋。吳毅立即招集指揮部成員及各工區領導開會,布置落實,確保大壩汛期安全。
    但是,這期間工地一大堆問題亟待解決,如資金短缺到了卡脖子地步。錢,成了重中之重。超千人的工地,十個工區大協作,每天都有大量支出。鄉裏撥的、貸的、村裏自籌的杯水車薪遠遠不夠。工地買工具、車輛、搭建工棚,大壩護坡、修泄洪道,買水泥、鋼筋、改善民工夥食,都需用錢。但這麽多錢從哪兒來?吳毅急得吃不下睡不著,眼熬紅了,人也瘦了。但比缺錢更可怕的是這時謠言四起到處蔓延。有人說:‘沒錢幹脆工程甩了!”又有人說:“沒錢能什麽?財神爺動怒了不是?”更難聽的是:“有什麽本事,不過是個女人迷。女人能弄來錢?”流言蜚語像烏雲壓在上空,天危危乎欲垮塌!突然一道閃電,一聲炸雷,工地亮出一線希望,傳來一個振奮人心消息!“嚴玲請父親給工地貸的十萬元到賬了!”山村笑了,工地沸騰了。女人還真能弄來錢!民工們奔走相告,敲鑼打鼓,放鞭放炮,高呼:“錢到了!”“有錢了!”晚上,青年男女點起一堆堆火,圍著唱歌跳舞。人們感激這位有情有義的老師,誇她比親閨女還親。錢來的真是時候!好鋼用在刀刃上,立刻用錢加固大壩和防汛。
    忙了防汛,忙親兄弟一樣的民工的生活改善。民工兄弟不怕苦不怕累,白天黑夜風裏雨裏無怨無悔滾爬在土裏泥裏。吃的是菜葉湯,住的是透風棚,困了就靠著土堆躺一躺,其生活艱辛難以形容。當幹部既要趕工期也要顧他們的生活啊。
    一天中午,指揮長和吳毅來到一個工區夥食現場。大夥啃的是從家裏帶的窩窩頭、紅薯麵饃、玉米糕。喝的是清水辣椒湯,裏邊僅漂幾片白菜葉子。盡管如此,但民工們仍有說有笑喝得津津有味,頭上冒汗,沒有人愁眉苦臉說二話。
    隻見一夥人正圍著一大鍋熱氣騰騰的香辣清水菜湯打渾逗笑,磨牙鬥嘴。鬥智爭勇,調侃起來還真有點像馮鞏牛群。別看他們沒上過專業藝術表演係,其演技真不比城裏的專業演員差。不信,你看,現在正有一場精彩“表演”。你若在場,準為之喝彩呐喊!
    隻見一個光頭小夥搖頭晃腦高高舉著一個大木勺大聲吆喝道:“高級靚湯,美味營養,五毛一碗,快來品嚐!”
    指揮長驚問:“怎麽菜湯還要錢?”
    有人說:“不要錢的。這是在說笑打俏!”
    一個瘦小夥擠眉弄眼,說:“漲價了?剛才他還吆喝三毛一碗呢!”
    光頭小夥說:“不貴不貴,好喝不貴!”
    瘦小夥說:“還說不貴,越來越貴!”
    光頭小夥舉勺追打,瘦小夥佯裝逃去。開始二人互相用筷子敲頭,像是玩耍,但打著打著竟真打起來了。一個掂起擀麵杖,一個拿起鍘煤鍁,劈劈啪啪敲對方頭上身上。剛才還是一團和氣,忽然間硝煙彌漫!人們一下子驚呆了!指揮長大驚,問:“這是怎麽回事?怎麽玩著玩著玩成真的啦!”吳毅急跑上前勸止。
    有人解釋說:“開玩笑呢。快來是瘦小子的爸的名字,越貴是光頭他爹的大號!”
    指揮長說:“就因為這玩真?”
    一位上年紀的人說:“越貴和快來娘原是一對。見麵時因為一碗羊肉湯兩毛錢掏不起吹了!現在小子們戳到了老一輩人的瘡疤,怎能不開仗?別光顧戳笑啦,小心辣椒水竄到肺筒炸了!”
    吳毅感歎道:“原以為兄弟們不乏幽默愛開玩笑,不知道這裏麵還有這麽多痛苦和辛酸!”
    老人說:“誰心裏沒有苦?就是因為過去苦,我們才心甘情願幹金路工程!”
    指揮長說:“老百姓覺悟就是高啊!”
    吳毅緊緊握住老人的手說:“老伯,謝謝你!”
    吳毅和指揮長繼續往前,遠遠望去,一夥人正圍著一個人。走近,指揮長撥開人群,隻見一個人三十幾歲,身披破衣,滿臉汗泥,眼中含淚,坐在地上腿伸成“八”字,低著頭有氣無力的直哼哼,雙手捂著西瓜蛋似的脹鼓鼓的大肚子像一個臨產婦女。有人高喊:“這人牛,快坐月子了!”
    指揮長納悶,低聲說:“一個大老爺們怎能生小孩呢?”
    有人才說:“他吃的太多了,肚皮快撐破了!”
    “撐的?”指揮長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都是自帶幹糧,興許還不夠吃,怎麽還會撐的?
    見他犯疑。地下坐著這位才說,我一下吞了快十個饃,還不快撐過去?其他人說,剛才俺們和他打賭,約定每人少吃一個剩下全歸他。他吃,我們幹瞪眼餓,吃不完賠我們。就這樣他一口氣吃像全聚德填鴨子,填呀填,一直填了七個,第八個勉強,第九個說什麽也塞填不下了。這不,快塞背氣了,快下牛崽了!
    指揮長怒吼:“快,還不快停下?再吃就要出人命啦!”
    吳毅說:“取個樂可以,適可而止。千萬別玩命!”有人說:“指揮長莫著急,這人命大撐不死!”指揮長說:“此話怎講?”那人說:“這人打生下來就沒吃飽過。他娘給他起的小名就叫餓太君,夢見兒子上輩子給餓上老君端盤。”指揮長擦著眼淚說:“這話越聽越心酸。我們的工作是怎麽幹的?怎麽還不能讓民工吃飽飯?”吳毅也哭了,說:“今後一定要想辦法把民工生活搞好!”
    這時有人找來工地衛生員。衛生員說:“沒事,指揮長放心。我有辦法讓他一吐就好!”
    衛生員不知弄點啥藥往那人嘴裏一填,那人立馬啊一聲吐了一片。
    指揮長對吳毅說,“快擠出一些錢發到各工地,立刻改善兄弟們的生活!”吳毅說:“好,我這就去辦!”
    這時老钁頭慌裏慌張跑來,急把指揮長與吳毅拉向一旁悄聲說:“不好啦,出事了!”
    指揮長:“什麽事,快說?”
    老钁頭說:“昨天縣裏水泥剛撥來,晚上就少了一袋!”
    吳毅說:“快到現場看看。”
    大家來到堆水泥的地方察看,果然整整齊齊方堆上角少了一袋!
    “問沒有?有沒有人用?”吳毅問。
    老钁頭說:“問遍了,都說沒有。”
    吳毅與指揮長低聲商量後又對老钁頭耳語一番。老钁頭微微一笑。
    23
    這一天夜和往常一樣安靜。不一樣的是指揮部加強了警戒,網已布好,單等魚上。
    夜還很冷。從晚上八九點等到十二點,一直不見動靜。老钁頭對埋伏在水泥袋周圍的小夥子說:“堅持一會兒!”待到下一點時分,遠處有一個黑點在蠕動,逐漸靠近,像黑蝙蝠向水泥堆慢慢飄來。蹲在黑處的一個小夥子忍不住準備撲上。老钁頭按住他的肩膀說:“再等等!”
    蝙蝠俠貼向水泥堆,掀起一袋放在肩上。
    老钁頭一聲令下:“抓住他!”
    幾個小夥子飛似地躍起,來了個撲天蓋地虎,但撲了個空。人去哪兒了?有人用手電筒一照,那人滾向一黑暗處。燈光下,一張灰灰的臉上翻著一雙白白的眼,顫顫地舉著手,樣子可怕又可笑,滑稽的像二人轉中的癟三。人們一下子上去扭住,啊,是憨五本家族一個叫黑娃的。
    指揮長說:“我早聽說這個人,今晚我審他。”
    然而指揮長問了許多,甚至拍桌子瞪眼,但他除了報了自己的名字,至於偷水泥幹什麽?受誰差使一概不說。指揮長氣得怒喝:“捆緊,明天送派出所。”
    吳毅在一旁心想:這件事不簡單,憑黑娃的情況不會是自家用,像這樣接連偷工地,一定有更大的目的,誰在指使呢?
    這時,一個小夥急忙說:“剛才我抓這家夥時,碰到他腰硬硬的。”指揮長說:“再搜!”一搜,果然從他身上搜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大夥一下子驚愕:“帶刀子幹什麽?莫非行凶?”
    第二天,派出所審了憨五,他隻交待參加過閑人的功會,其別什麽也沒說。派出所繼續審。
    聽到這事,功會一連幾天不開了。他關緊門縮在家,出門頭上裹條舊毛巾,拄上一根棍子,走起路來三步兩晃裝出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24
    村裏一大攤事壓在雪桃肩上。管團工作時還算輕鬆自如,但當副支書實際上是頂著正支書的工作幹,這時就感到力不從心難以招架。婆媳不和,鄰裏吵架,評個理兒要找她;道路坑窪,需要填補要找她;還有誰損壞了誰家樹苗,誰家的羊啃了誰家的荘稼,誰家吵嘴打架,大事小事,放著別的幹部不找偏去找她。為什麽?人們認為她年輕沒有架子辦事公道。群眾不管誰找她,她開口就笑,一說就行,一叫就到。她實在太忙了。管事多了自然會多遇煩心事。有些還十分棘手。
    這不,抓計劃生育就經常遇到許多意想不到的紮手事,是一雙嫩手伸向了長滿刺針的棗刺棵。那些礙口的說不出口的,甚至十分別扭的如上環結紮的話要經常從她一個姑娘家口中說出。
    有一次,她給一家超生戶講政策。這家婦女就說:“你們當幹部的天天催別人,為什麽不自己帶頭做結紮?”
    當時她的臉一赤一紅,淚差點流出來。
    有人氣憤不過,說:“胡說什麽?你不看人家是個黃花大閨女!”
    還有一次,她帶著計生小分隊到一戶去,那家男人把著大門,手裏掂著半截磚,氣勢洶洶,聲言:“誰敢靠近,就磚頭砸!”她以為那人隻是咋唬一下就繼續向前。誰知“嗖”的一聲半截磚從耳邊擦過落地。當時還蠻不在乎,過後一想還真有點後怕!磚頭真砸在頭上危險就大了!有時難免不想一下個人的事。當個副支書每月記30個勞動工,算下來一月不過十來塊錢。這又圖個啥?而回城工作的事又從沒認真往心上掛。這是為什麽?
    她有時在街上偶然碰到葉子賢,這位前任村長從不正眼看餘光陰陰的,也不說話。
    有時見到前支書老穆,這位會笑一笑,但笑得不自然,牙呲一下仿佛擠出來,比哭還難看。笑什麽?她也說不清。
    她回到家裏,不多搭腔的瞎伯父忽然話稠了,說:“村官可不好幹,這個副支書我看你就不要幹了!在鄉村當幹部的就不是女娃的事!你幹脆回縣城你爸那裏算了,省得我天天操心!”
    每天晚上,她想想村裏工作,想想白天發生的事,再想想在縣城的爸爸,他可是天天巴著我回去工作啊!我不回城能在鄉下待一輩子嗎?在鄉村能幹出名堂嗎?想到這淚就止不住流了出來!同時還想到吳哥,對這位大哥哥的敬重實在沒法說,對他描繪的事業當然很向往。能留下來很大程度還是受了他幹事業的影響。銀環下鄉還有名正言順的拴保,而我依靠的是什麽?若隱若現的虛無縹緲的空中樓閣能指望嗎?不過退一步想想,我現在是村裏的副支書,有多少事等著做。金路工程正在轟轟烈烈開展。嚴姐姐剛走,她的話還在耳邊回響。我能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嗎?思想純潔的像清清流水藍藍天的她一時能梳理地開嗎?
    然而在大量瑣碎工作中,許多不好聽的,甚至是一些惡毒的話,時不時的像亂箭一樣射來。
    有人當麵說:“你有城裏戶口為何在窮鄉村苦熬?”
    有人背後說:“這閨女是巴著人家空房呢!”還有人說:“這丫頭急著當小三哩!”
    險惡的話如蜂針如蛇毒,讓她猝不及防,極其痛苦!
    她還小還單純,對人情世故、朋友、工作等多方關係還沒來得及仔細考慮。對於世俗觀念與理想觀點的區分不大在意。所以在小道消息蔓延迅速的鄉村無所適從。怎樣小心行事,如何把握尺度,還不曾多多琢磨,隻是一個心眼的滿腔熱忱的工作。經過左思右想覺得最好找吳哥談談,隻有他理解我的心事。可是,能抽開空兒嗎?村裏一大堆事且不說,而他更忙,三天兩頭不回家。若是嚴玲姐還在學校該多好,心裏話還可掏給她。可現在呢?心裏一時沒著落。
    第二天,她步履匆匆來到工地,倒是見到了吳哥,但是沒有說完一句話的時間,往往是說半句就斷了。不是問別人就是需要答,或著是接電話。雪桃瞅了一個機會,本來是說:“我想來工地。”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吳哥,咱倆換一下吧,你回村裏,我到工地。”站在一旁的指揮長哈哈大笑。“工地比村裏複雜多了,管著十個工區哩。”吳毅說:“我跟吳高奇大叔說一下,讓他多管點事。”
    中午,趁民工吃飯休息之際,雪桃跟著吳毅走過壩麵,到西山各路段檢查。多天沒見哥了,一旦跟著他,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孩子,話也多了問這問那。路上不斷有人問好,也有些異樣的眼光。管他呢我才不怕說閑話,隻要能和哥在一起!途中一胖一瘦兩個姑娘圍著看來看去,隻看得她渾身發麻。她說:“好妹妹,看什麽呀?”兩個姑娘指著吳毅說:“誰看你?我們是看他。”其中一個說:“這個男的我們見過。他是個美男還愛說笑話。他說他會變猴子還會變豬八戒!”雪桃也開玩笑說:“吳哥,你什麽時候學會變猴子變豬八戒了?我怎麽沒聽說?什麽時候也露一手?”吳毅說:“我逗她們樂呢!”
    倆人繼續向前走去。這一時期工地變化很大,有些路段已連在一起。看到日新月異景象,雪桃非常興奮,一高興話就多了,不停問這問那。吳毅受到感染,邊走邊答。
    路旁有個認識吳毅的外村民工說:“吳指揮,是察看工地吧?這裏因不斷采挖山體鬆動,有危險,離遠一點!”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啪啪”兩聲,兩個核桃大小的石塊從采挖斷壁上落下,緊接著上麵的山體猛地裂動。“不好!危險,快跑!”吳毅說。但雪桃一時沒反應過來,怔了一下。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垮塌的山體以排山倒海之勢,閃電般的向下衝來!速度之快讓人來不及思考,吳毅急向後退,雪桃急閃一邊,但鋪天蓋地的滾石的巨大衝擊力,把倆人一下推得老遠,差一點點推下懸崖。他緊緊抓住崖邊一棵小樹,小樹連根拔起。他倆被衝到崖下,幸好下邊有一狹縫,把兩人緊緊挾在其中。
    民工們急忙把他們倆救出。吳毅受了重傷,頭上、胳膊,腰部全是血,不省人事。雪桃傷輕,隻是腰部劃破了點皮。
    吳毅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床上,旁邊站著指揮長,老钁頭,自己父母,妻子抱著小路路,紅花媽等。“工地上人怎樣?”他問。
    指揮長說:“幸好是在中午休息時間,現場沒人,其他人無事!”
    吳毅說:“這樣說我就不惦記了。”
    指揮長說:“你要安心休養,不要考慮工地。”
    吳毅環視了周圍想問什麽。妻子說:“雪桃她沒事,你放心!”
    吳毅微笑了一下。可妻子落淚了,你都傷成這樣還惦記著她,叫我怎樣說你好?
    一會兒醫生來了。說,病人需要休息,除親屬外其他人請離開。
    吳毅這才覺得頭部身上都在作痛,回想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仍然餘悸在心。巨大的山體突然倒塌,天崩地裂,山呼海嘯!在大自然麵前一個人如螞蟻一樣顯得多麽渺小,多麽微不足道!如果不是提前發現及時退避,後果真不堪設想!然而,人有組織的群體,卻可以移山填海,可見人的集體力量是多麽偉大!當然人在改造自然中要依靠科學,盡力排除不安全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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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毅躺在病床上腦子不停地轉著,思想的流水濤濤不絕浩浩淼淼。貧困現狀,土地承包,金路工程,將來的小城市建設等等事兒在腦海中一一展現。
    忽然門外響起親切的聲音。大河百事通聽說後匆匆從城裏建築工地趕回探望。看到哥頭上胳膊上裹著紗布,兩人傷心落淚。
    他安慰說:“好兄弟,莫要哭!我沒事,讓大山給了點警惕。”
    互相交談了村裏、外麵的情況。
    大河說:“哥,有個建議,我正要給你說哩。”
    百事通說:“哥正住院,改天再說吧。”
    吳毅說:“沒關係,說吧!”
    百事通說:“把剩下的金路工程包出去。”
    “什麽?將工程包出去?”吳毅驚得一下坐起,身上一陣劇烈疼痛,不覺“哎喲”一聲。
    兩人急把他扶好,說:“吳哥,你沒事吧?快躺好,別著急,聽俺慢慢說。”
    百事通說:“我們的工程,用了十幾個村的勞力,投入這麽多,進度還這樣慢,不知幹到猴年馬月。不如包出去,又快又好,立竿見影!”
    吳毅說:“有這樣的好事?”
    百事通說:“對。我們在城裏認識一個公路建築公司的老總。公司有很多載重十噸的大卡車,有大挖掘機大鏟三四下就裝滿一汽車,還有大型攪拌機,軋路機等。人家修過幾條公路,還有橋梁,有合法資質。幹工程可來勁呀!”
    大河說:“和人家聯係上,以後熟了,說不了還有大的合作項目!”
    吳毅說:“眼下正在防汛,工程安全要緊。我先把你們的建議向指揮長匯報一下。這個建議不錯,但錢從哪裏來?總不能向國家再伸手吧!我們郭堂村窮,其他村也一樣。這可怎麽辦?”
    大河說:“栽下梧桐樹,還怕金鳳凰不飛來?我們有金路工程這個金字招牌,還怕貸不來款?還怕沒人與我們合作?”
    吳毅豁然大悟,說:“好哇,大河,百事通,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們出門沒幾天,眼光就變得這樣新!你們抓緊與這個公司聯係,我等消息!”
    大河百事通說:“放心吧,哥,我們會盡力的。你隻管安心治病。我們走了。”說完二人揮淚告別。
    雪桃這時進,說:“嚴姐聽說你住院,急得不得了,說一定要來看你。”
    吳毅聽後臉上笑容消失了,說:“大老遠的叫人家回來幹什麽?快回個電話,說我已經好了。”
    雪桃說:“她正參加一個英語學習班,很快就要到美國留學。”
    “到美國留學!”吳毅又一驚,接著說,“那就更不應該耽誤人家的時間。”
    吳毅說:“雪桃,這一段見過金老師了嗎?”
    雪桃說:“前天見,他也說來看你。”
    吳毅說:“學校忙,不要讓他來。”
    吳毅又說:“雪桃,你給大河百事通電話再說一下,詳細了解一下這個工程公司,看具體幹過哪些工程,要實地考察,千萬不能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