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間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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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海棠回到沈府,已經過了宵禁的時間,她徑直去了後廚,懷裏揣著的黑珍珠,不一會兒,就研成了一小瓷罐的粉末。
    “郡主,郡主贖罪。”
    趙海棠剛進屋,就看到石頭滿臉的眼淚混著鼻涕,床邊一碗濃湯藥早就被打翻在了一邊。宋朝顏捂著手,皺著眉頭站在一旁。雷渡臉色通紅,許是燒糊塗了,雷渡嘴裏念念叨叨的,說著胡話。
    “石頭,這湯藥,小爐子上還有嗎?”
    “趙大小姐!有呢有呢,小的熬了滿滿一大鍋,可……公子喝不進去啊,剛剛還……”
    石頭見到趙海棠,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剛剛還黯淡無光的眼神,瞬間泛著亮。
    “有就趕緊端過來,你家公子再這樣下去,這腦袋可就燒壞了。”
    趙海棠瞧著雷渡這個樣子,也顧不得自己身份特殊了,她快步上前,挖了一勺珍珠粉混在藥裏。
    “石頭,拿些蜜糖來。”
    趙海棠扶著雷渡,床被邊還有剛剛雷渡吐出來的藥漬。雷渡從小就怕苦味兒,連菜裏的苦瓜,都不肯多吃一口。這藥湯子裏放了黃連,苦味可見一斑。別說這會子他昏迷著,就是清醒著,也未必能喝得進去。
    “咳咳咳!”
    雷渡剛想把藥咳出來,趙海棠眼疾手快的,塞進嘴裏一塊兒蜜糖。原本緊皺的眉毛也緩緩的順開了不少。
    一旁站著的宋朝顏拿著手帕捂著鼻子,屋子裏刺鼻的藥味兒讓她胃裏一陣的翻騰。
    原本想借著這個機會,多接觸接觸雷渡的,誰成想他竟病的這麽重。
    宋朝顏眯了眯眼,瞧著趙海棠和雷渡,緩緩地退出了房間。
    一晚上,趙海棠守在雷渡身邊,直到他徹底退了熱,才打著哈欠,回了房。
    次日一大早,原本還睡的迷迷糊糊的趙海棠,直接被沈琪雲從被窩裏拽了出來。
    ”趙大小姐看樣子有心事?“
    也不怪沈琪雲這麽問,兩個人沿著熱鬧的街道走了大半天,一路上,趙海棠一直繃著臉,低著頭,像是在思考些什麽。
    “我說長公主殿下,我這還禁足著呢。”
    “怕什麽,他沈知還敢惹我?”
    趙海棠撇了一眼沈琪雲,仗著她是皇後娘娘名下唯一的嫡長女,一向是不把任何規矩放在眼裏的。走著走著,兩人慕然停在了一家當鋪門口。
    ”做什麽,難不成你還要當東西啊?“
    沈琪雲是個嘴裏停不下來的主兒,適才能那麽安靜,許是因為不知從什麽地方摸來了一個鮮紅透亮的蘋果。
    ”失票無中保不能取贖”
    “蟲蛀鼠咬各聽天命”
    “古玩玉器周年為滿”
    “神槍戲衣一概不當”
    當鋪門口,貼著幾張紅綢緞,上麵赫然寫著冰冰冷冷的幾句話,來來往往的客人或是紈絝子弟,拿到元寶甚是開心,或者滿臉的囧破,拿到銅板急著抽身,表情各異,十分精彩。
    “這莊子是父帥名下的產業,我……”
    上一世,那所謂的大將軍貪汙受賄的案子,起源,便是這家亨源通典當鋪,鋪子裏查出黃金萬兩,可賬上卻虧空的厲害,而這些憑空冒出來的金銀細軟,竟全數源於數年的軍費支出,那些沉甸甸的箱子裏,有一半,都是打著印子的官銀。
    趙海棠欲言又止,沈琪雲倒是好奇的很,從小長在宮中的她,金銀珠寶見的多了,可這當鋪,著實屬於聽說過沒見過。
    “哦,原來是自家的產業啊,早說啊,哎,海棠,這當鋪的櫃台,怎麽支的那麽高啊,這人要是稍微矮一點,踮著腳都未必能夠得到啊。”
    聽見趙海棠說是趙家產業,沈琪雲像是拿了張通行證一般,直接大大咧咧的走了進去,剛一進門,便像是沒有骨頭似的,直接癱軟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照例翹起了二郎腿。
    “典當開,我為利,你救急,屏障設的高一點,我不見你疾苦,你勿勸我大度。”
    趙海棠跟著沈琪雲一道走了進來,瞧著堂上形形色色的人,突然不知從哪裏來的感悟。
    沈琪雲像個大爺似的坐在正中間,像是變戲法一般,不知又從哪裏淘來了許多花生果仁。
    “兩位爺,想喝點什麽茶?”
    一個跑堂兒串場子的夥計,搭了搭肩膀上的白毛巾,臉上堆滿了恭敬。
    在當鋪打雜的夥計,最會識人辯物,拋開這兩位雍容華貴的衣著不說,就單單這位女子身上穿著的錦服,前後襟兒的紋路樣式,就得是上百兩銀子的造工,來這當鋪,多數不是為了當東西來的。
    “我說海棠啊,你這精力也不能總放在文學造詣上,你也得抽空管管家裏,你瞅瞅你這甩手掌櫃當的,自己家的鋪子,這仆人都不認識你啊。”
    一邊說著,沈琪雲一邊仰著頭往嘴裏扔著花生,好不自在。
    “起開!”
    忍你很久了,你個紈絝子弟,指桑罵槐的罵誰呢?
    許是前世的記憶一直圍繞在腦海裏,趙海棠整個人的氣場都比之前低下去不少。她有些暴躁的抬腳踢了一下沈琪雲的屁股,直接把她趕出了主位的位置。
    “不知小東家駕臨,老奴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一個白胡子老者,顫顫巍巍的從高高的櫃台後走了出來,一旁的夥計見狀,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的清場,不一會兒,剛剛還喧鬧的大堂,瞬間變得安靜了許多。
    趙海棠端坐在主位,垂著眼睛,並沒有讓麵前的人起身的意思。
    就是他,秦善卿,麵相和善,實則兩麵三刀,背信棄義。父帥性子直,上一世定是他這副偽善的樣子,聯合著二叔一起,掏空了將軍府。
    趙海棠盯著麵前顫顫巍巍的老者,握緊的拳頭仿佛刺進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