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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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君山對著長輩不談顧清明,但到了晚上麵對妻子湘君,卻是大談特談:一來人家高門顯貴,以後一定是前途無量,湘湘嫁了他保不齊將來弄個軍長太太當,胡家有什麽不放心的;二來顧清明背著老父親來長沙,老父親就想借著新婚調他回重慶。重慶當然有漂亮姑娘,但顧清明遠在長沙見不著啊,見不著便無法讓他心搖神動回重慶,所以嗎,這老婆還得是在長沙姑娘裏頭選。這樣一個半夜急茬活兒,顧家又不肯將就,要漂亮的,要讀過書的,還要……(賢德,算了這詞不說了,小姨子再修煉個十年沒準能摸上賢德的邊兒),你說符合這樣條件的姑娘有幾個;三來嗎,就是我肯給湘湘跑,滿長沙城肯管小姨子婚事找上顧清明的隻我一個,我就啃這硬骨頭了。但前提是湘湘得配合啊,要不然我搭進所有人情都不管用!
    薛君山這番話說動了湘君,第二日一早湘君便去找湘湘說。湘湘一聽,沒等湘君再開口,先來了一句我看上人家有什麽用,人家高門顯貴的,怎麽可能看上我呀?小姑娘沒談過戀愛,但女孩子天然的敏感還是能讓她分辨出年輕男子對她是否有情。而她與顧清明的幾次對視,在其眼中看到的,除了冷,就是淡,他對她是真的無意,自家何必要搭著人情去自取其辱?
    湘湘這樣一說,湘君躊躇了一下,想想還是將薛君山給她講的話倒了出來。湘湘一聽,讚她漂亮、讀過書,嗯,挺美,立刻應下了會好好配合。等姐姐湘君轉身走了再細細回味,湘湘猛然發現,她被蒙了。她的漂亮,她的讀過書,何須站到無意她的男子麵前用封口緘言來證實?!但應過了就是應過了,薛君山如何肯容她反悔,拽上她連同小滿一起坐車奔向市工商聯欲宴請顧清明的酒樓。
    這一次薛君山信心滿滿。男人嗎,誰不喜歡漂亮女孩兒。他家湘湘長得漂亮,隻要不開口講話,乍一看葡萄大眼、清淺酒窩,那也是很溫柔秀美的小佳人。到得酒樓見到顧清明,來個嬌滴滴、我見猶憐的道歉,顧清明要能冷下臉扭頭就走,他就不是男人。而隻要他鬆口,徐權保的媒,工商聯的各位也看著呢,這親事就算是板上釘釘了!
    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薛君山的信心有多滿,在看到顧清明副官舉著掛少校軍裝的架子、在聽見那副官念那封致工商聯的信後,在胸裏翻滾的憤懣就有多濃!他還真是低估了這顧清明的不通人情。可不論多憤懣,薛君山也沒失了理智,不就是沒沾到工商聯的光嗎,有徐權這個七彎八拐的顧清明小舅舅在,有顧老爺子求長沙姑娘為兒媳的意願在,除非顧清明立時娶了老婆,否則,讓他退縮,怎麽可能?!
    薛君山回看眼湘湘、小滿,那二人俱心虛後退一步齊齊擺手說不關我的事。薛君山想笑又笑不出來,最後氣悶喊句關我的事。
    而徐權還真有辦法找到顧清明,畢竟昨天能請來顧清明相親是借用給他籌備棉服的名義。顧清明開口便要三百套,他做不到,但三十套還是能咬牙給出的。現在是危急時刻,那些軍長師座不能放顧清明上戰場,但給他派的工作絕對緊要也絕對繁雜,隻是這底下人嗎,怕是多不了。一個蘿卜一個坑,不可能有多餘的人幫顧清明接收下發棉服的。想見顧清明,他們跟著這三十套棉服走就是了。
    不過既是他們單見顧清明,為的是什麽大家心知肚明,誰是該讓顧清明主要看的帶上就是,至於小滿這個幌子嗎,不要了。
    所以,當車停在城防處,胡湘湘第一個被推下車,舉目遠望,斷壁殘垣、雜草叢生,灰暗蒼涼之感直闖心胸,那給人的壓抑之痛並不比昨日親見茶園巷自家被炸輕多少。待平緩心痛細看近處,五六米處有堆積如小山的細碎沙石,旁邊堆放著不少洋灰袋子。士兵們都在忙,有的站架梯上如瓦工樣砌牆,有的向上拋扔石磚,還有的將洋灰沙石的混拌物裝進木籃裏向架梯上送。而顧清明正低著頭在他副官遞給他的一份文件上簽字,待他合上文件將其遞給副官之後,他抬起頭。
    胡湘湘想走,昨日她說顧清明隻想兒女私情沒教養,今日便自送上門打擾人家工作,這個真是,誰更沒有教養啊!隻是姐夫薛君山就站她側後方,徐權已越過她走向顧清明。丟人啊,希望徐權能看在人家忙於監看修繕城防的份上,隻提棉服不提她。可惜她的意願不被人重視,顧清明還是走過來了,那眼裏有著滿滿的嫌棄厭煩。胡湘湘不願承擔,扭身走到薛君山身後站著。
    薛君山嗬嗬一笑,沒再扯湘湘上前,漂亮女孩兒嗎,就該適當表現一下嬌羞,讓你想看又看不著。看看,顧清明正眼看徐權了,那眼可是直追著湘湘看的!如果視線能拐彎,怕是也不會看擋住湘湘的他了。適可而止,適可而止,說出來意讓湘湘道了歉,給顧清明個台階下然後應承下親事才是正經。於是,剛藏了一下的胡湘湘又被薛君山扯上前麵對顧清明。
    顧清明沒相過親,卻也知道保媒這事多是媒婆做的事。相親男女不見得有意,卻多數抵不過媒婆的舌燦蓮花然後應下親事。換男子做媒婆,尤其是徐權、薛君山這樣的大老爺們非專業人士,隻知道把胡湘湘往前推,明晃晃暗示說這小姑娘好漂亮好漂亮,你趕緊應下吧,顧清明表示很無奈。
    但怎麽說呢,特事特辦,急事從權,武漢淪陷長沙危急,現在嫁人基本上是父母逮著個順眼的男人,姑娘就嫁,哪有時間讓媒婆來軟磨硬泡。而於胡家人來說,現還有人為胡湘湘的親事奔波忙碌,他們是感恩的。因這感恩,胡湘湘才會明知顧清明無意於她,還是隨著姐夫薛君山出來碰釘子。
    當然胡湘湘也確實漂亮,隻是相親對象不對,若換個性子茬弱些的男子,這親事早成了。偏她碰上顧清明,這個一心上陣殺敵的軍人。
    而在顧清明看來,日本鬼子都闖進家裏殺傷搶掠了,入眼的是處處戰火、遍地哀嚎,正該是男兒熱血報國之時。此刻他唯一的渴望就是讓手中槍腰上刀飽飲敵血,其它的事一概不願想。昨日他的拒絕表現的那般明顯,徐權、薛君山還是厚著臉皮再次找上來,再拒絕,他們仍會不當一回事照舊往上貼。還是在胡湘湘身上下功夫,她若寧死不來,看徐權到哪裏給他找漂亮姑娘去!
    前有顧清明盯著,後有薛君山逼著,側邊還有徐權擔心著,胡湘湘很不舒服,但再不舒服也得先向顧清明道歉。隻要她道過歉,親事不成,那也不是她攪黃的,麵對奶奶爸媽姐姐問詢,她也能挺直腰板。
    胡湘湘規規矩矩道過歉,薛君山笑了,卻不妨顧清明突然問了一句‘紅叫雞咕咕啼,什麽意思?’。什麽意思,就是大紅公雞目中無人趾高氣昂很是把自己當回事地咕咕叫唄。顧清明怎麽知道這句長沙詞的。
    薛君山疑惑看眼徐權,又順著徐權指頭看向胡湘湘,差點氣炸肺,小丫頭片子什麽時候說的!隻一轉念,薛君山又釋然,他都沒注意到的,顧清明卻聽進耳裏,再說顧清明對湘湘沒意思,可能嗎?!於是薛君山很愉快地代湘湘說沒什麽意思,就小孩子說著玩的。隻顧清明視線就膠在湘湘身上,擺明了光道歉不行,必須要湘湘認錯服軟。這個薛君山還真幫不了。
    胡湘湘抬眼,先看眼姐夫薛君山,才看向顧清明,慢慢說:“就是大紅公雞……”話到這她說不下去了,顧清明眼裏的諷刺挑釁太過明顯,她想忽略都不成。他看不上自己,自己又豈是非他不可。咬咬唇,她直言了。
    薛君山衝胡湘湘瞪眼。
    胡湘湘無懼回視,顧清明明知不是好話非要解釋,擺明了挑剔她刁蠻不知禮,不願這相親。姐夫幹嗎當他是小孩子護著,都多大人了,她都懂的人情他會不懂?!
    湘湘這話一出來,不隻薛君山,就連徐權都變了臉色。姑奶奶呦,咱們知道就成了,幹嘛非得說出來。怎麽辦?趕緊圓場吧。薛君山說小孩子說話分寸差點兒,顧長官您大人大量,別跟小孩兒一般見識。徐權趕緊接話說小姑娘家教還是不錯的,你再考慮考慮?
    顧清明想笑,想大笑,眼前的姑娘刁蠻的可愛、坦率的蠻橫。若是趕走日本鬼子她還未嫁的話,倒是可以考慮娶她,現下卻是不行的。於是顧清明板正麵孔,看向薛君山,嚴肅說:“是啊,我是不應該和她一般見識。”隨後看向胡湘湘繼續說:“我是一名軍人,是一名身強力壯、滿腔熱血的軍人。這長沙大戰在即,我是不該顧及兒女私情。”
    胡湘湘急了,這人怎麽這樣,明明是他不想顧及兒女私情,偏偏說他是不該,拿她昨天說的話堵她嗎?她都道過歉了!
    薛君山再次瞪向胡湘湘,低沉吐句別說了。
    這時顧清明涼涼來一句行了,我還要監看修繕城防呢,不和你們閑扯了,自便後瀟灑轉身走開。
    薛君山無奈,這邊對湘湘齜牙咧嘴說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那邊對徐權說再說說再去說說。都到這份上,徐權也是無力,可看著薛君山那雙麵臉,他決定再去試試。隻剛趕上顧清明,正待開口,顧清明快走兩步甩下他奔向放洋灰的地方。他轉眼去看,十來個七八歲大點兒的孩子端著簸箕拿著破盆在掏挖洋灰。
    顧清明在胡湘湘那兒得意了,在挖掏洋灰的孩子麵前,卻是妥妥的失意。轟這邊的,那邊的來了;回身轟那邊的,這邊又有一個在奮力挖掏;站定在那孩子麵前問他是誰家的,挖洋灰做什麽,那孩子仰著白一塊黑一片的小臉無聲望著你。
    處理好棉服的副官小穆不想過去,卻又不得不過去。他的長官被相親鬧的怕是忘了長沙城常被空襲的事。老百姓的房子被炸了,不也想把房子修補得堅固些?洋灰金貴,便有人想著蹭部隊的軍用。這大人來了還可以抓,小孩兒來了,抓不得;打?人家房子都被日本鬼子炸了,他們這些當兵的打不著鬼子,打孩子?這忍不下心不說,傳出去,唉,別見人了。
    顧清明聽了,視線從孩子臉上移開,冷冽吐出個字‘走’。
    胡湘湘、薛君山看著這一幕,薛君山感歎道:“瞅瞅顧長官多負責,有責任心,有愛心。多好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胡湘湘則故意拆台說:“我家房子若炸了沒地兒住,我也讓孩子來這兒拿洋灰。”
    這話惹得顧清明又看過來。世上好多法理人情都是管得君子管不住小人。軍用洋灰,若是單純的小孩子起意來拿還好,若是大人在背後唆使卻是可惡至極!隻是他哪有時間、人力去查這個,得想個辦法絕了小人偷洋灰的心思才是。
    顧清明的回視讓薛君山內心又升騰起希望,隻是他家湘湘能引起顧清明注意,卻無法讓他產生好感進而答應親事。這個回去他得好好思量,可不能讓這注意變成厭惡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