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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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官小穆跟著顧清明一路下來,問出一溜問題:賬單真送去薛宅?湘湘姑娘的遺言能不能順便告知胡家人?能不能完成湘湘姑娘遺願,讓她幹幹淨淨漂漂亮亮地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顧清明瞥了小穆一眼,清淡回道:“賬單給我就是。你不還有一套未穿過的軍裝,借她穿一天。”
    小穆怔愣了一下,參謀意思是胡湘湘損壞的東西他來賠嗎?在樓上時參謀可不是這樣說的!但這不用他來管,他該操心的是他沒穿過的那套嶄新軍裝。他是不算太介意他想用來當壽衣的衣裳借別人穿,問題是那軍裝他早送回家讓親娘收著去了。而且壽衣借別人穿,對穿的那個人來說,總歸是不太吉利吧?
    顧清明聽的副官這般說,淡定不再,半晌問一句:“還沒上前線,做什麽這麽悲觀?再說了,你怎麽就知道是你死而不是那日軍亡?”
    小穆肅然,說:“長官,我不敢說我能活到抗戰勝利的那天,您敢說嗎?”
    顧清明搖頭,想想,說找旅社老板給胡湘湘尋套衣裳來。
    小穆覷著顧清明,提醒說:“那湘湘姑娘衣裳雅致,能看上尋常的女兒衣裳?到時再發脾氣,砸東西……”話不說完,留著長官自己想象去吧,長官要不在意還那驚人的賠償,他作副官的,幫長官心疼心疼那發了卻拿不到手的軍餉就是了。
    顧清明回看自己的副官,良久問一句:“你是長沙人,該是很了解你們長沙姑娘的吧?”
    提到這個,副官小穆很是興奮,說:“我們長沙妹子長得可謂是出了名的漂亮!雖說潑辣了點,但她心裏要真是有了你,那可是會死心塌地跟著你。你要是出點什麽事,或被人欺負,我們長沙妹子可是敢提著刀給你找補回來!”
    原本很沉重的氛圍因小穆這話,立時輕鬆起來。顧清明眼裏複現笑意,調侃一句:“你這是誇你們長沙姑娘,還是損你們長沙男人?”看著小穆羞澀笑了,顧清明又說一句:“把我那套棉服拿來給你們長沙的漢子姑娘穿上吧。”
    小穆沒應,按理說應季軍裝都是每人兩套,但今年的冬季棉服異常緊張,連一人一套都做不到。他的長官把棉服借給湘湘姑娘穿,等天再冷些,他穿什麽?別說湘湘姑娘穿過的棉服他的長官會接手過來穿,長官連他穿過的都不願舍出來,能毫無芥蒂地穿別人穿過的?
    小穆不應,顧清明有些詫異,問:“怎麽了,有問題?”
    “我去薛家要套湘湘姑娘的衣服不就是了。”小穆說。
    顧清明麵色轉為沉靜,話音亦變得清淡:“我抓胡湘湘為的什麽你該清楚,隻要達到震懾目的,我不介意你和胡家人接觸。隻是你確定你能頂住胡家人的哭鬧求情,若那被炸毀房子拿咱們洋灰的人也來聲援,你怎麽辦?放人,偷洋灰的事不了了之,然後看著洋灰繼續少下去?”
    小穆臉上現出不安。顧清明繼續說:“我不想殺你們長沙的漂亮姑娘,但是該她、該她家、該偷洋灰的長沙人受的教訓卻必須得受!若有人碰了我這個底線,我不介意手上沾血!”
    聽顧清明這樣說,小穆隻覺得有冷颼颼的風往他身體縫裏鑽。隻是就算他不去薛宅要衣服,那薛君山是長沙城的保安隊隊長,就算把胡湘湘藏老鼠洞裏他也能找出來。長官就不怕薛君山糾集人來鬧事?小穆問出口。
    “薛君山要救胡湘湘自會找他的路子,他巴不得沒人知道他小姨子被抓的事,不會糾集底層百姓鬧事。他來了,讓他見。”顧清明說到這,頓一下,說:“保安隊的人整日在街上遊逛幫他追小姨子,看著就惡心。趁著這事,讓他們接手城防修繕事宜,我也好解脫出來。”
    小穆無語,他以為他的長官抓湘湘姑娘隻為了震懾人不讓他們偷洋灰,沒想到卻也盯上薛君山想著推卸差事。等哪天再把抓逃兵這差事也推了,怕就能得償所願上戰場了。
    胡湘湘被關的第三日,薛君山才閑適地找來品茂旅社。當然若沒有嶽家人一個兩個的老在他耳邊念叨的話,他還想再等兩天的。看看嶽家把湘湘、小滿慣成什麽樣子,他們今天敢拿軍用洋灰開玩笑,明天就敢開著坦克滿街跑!到那時就不是關在旅社,得直接拉出去槍斃!讓顧清明出手管教也好,他這個姐夫還真不願意插手嶽家的事。
    唉,不是他薛君山推卸責任,實在是管教湘湘、小滿的差事不好幹。因著湘湘被抓,嶽老子拿雞毛撣子打小滿,怕他將來無法無天吃槍子。看看,還沒打兩下,嶽母便用身體去擋;奶奶直接訓斥嶽老子說‘當年湘潭的老家夥也要打你,我也攔著了,你吃槍子了嗎’。
    嘖嘖,這能一樣嗎?嶽老子讀四書五經長大的,學得是孔孟之道,膽小迂腐;湘湘、小滿卻是洋學堂裏學著什麽人權、民權長大,湘湘在少校軍官麵前還能麵不改色地說男女平等,膽大包天的很呐。吃槍子很稀奇麽,怕是他們看見槍子時還能很興奮地說‘哎呦,槍子你飛得好快啊!’。
    如此這般雜七雜八想著心事,薛君山推開門,看到穿軍裝棉服的湘湘,怔愣了好一會兒。照著那棉服長度加上湘湘挽起的十五公分來估量,棉服有很大可能是顧清明的,若是上邊有少校銜章,他也就不用估量直接肯定了。
    胡湘湘看到薛君山,大眼裏立時蓄滿眼淚,飛一般地跑過來抱住他委屈萬分的叫聲姐夫。從小到大她都不曾離開家人,離別三日,饒是她曾視作閻王的薛君山,乍見之下,她也給了他最高規格的親人擁抱待遇。
    薛君山很不適應湘湘這般熱情相待,推開湘湘尋了椅子坐上去把大腳搭到書桌上,晃了兩晃。嗯,這才是他,夠懶散夠痞子才是他。
    胡湘湘沒發現薛君山對她的排斥,坐到個繡墩上,對著薛君山傷情問:“奶奶爸媽姐姐小滿秀秀沒事吧?平安沒被嚇著吧?”薛君山滿不在乎搖頭,說沒事沒事。
    湘湘繼續傷情說:“我不在家,你們多看著點兒小滿。”
    薛君山想湘湘還真是沒白關,懂事了。隻下一刻湘湘的話立馬粉碎了他的美好幻想,她說‘我被槍斃了,小滿會疼的’。薛君山這個氣啊,立馬沒好氣回了一句:“不用等你槍斃,他現在就疼著呢?”
    什麽叫原形畢露呢,現在的胡湘湘就是,隻見她瞪圓了葡萄眼,衝著薛君山很不客氣叫到‘你又打他了?’,全然不見剛才把薛君山當親爹抱的熱絡傷情。
    薛君山對湘湘這幅樣子見怪不怪,屁股晃兩晃椅子,傲然說:“還用我出手?你爹、我嶽老子,拿著雞毛撣子狠狠收拾了他。”隨後身子欺近湘湘,嘲諷說:“你沒感應到?你們不一直說你們有那個什麽心什麽犀的,怎麽,不管用啦?”
    胡湘湘蔫下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我是不是一定得死啊?”
    薛君山不置可否,半晌看湘湘還是蔫蔫的,歎口氣說:“你這樣下去的話,沒等被槍斃,怕是先把你自己悶死了!”
    胡湘湘抬頭看薛君山,懇切說:“姐夫,你會救我的吧?”頓一下她又說:“顧清明他們自己都說有好多人偷他們的洋灰,卻單單隻抓我一個,是不是因為他們看著別人房子都被炸了可憐才不抓的?姐夫,我家不止房子被炸了,連鋪子都炸了,我也很可憐的。姐夫,你幫我去說說好不好?”
    薛君山看著湘湘,很是感慨。可憐的湘湘,要是沒他這個做保安隊隊長的姐夫,怕是扛一袋洋灰回家,顧清明都不會碰她一根汗毛。運氣好的話,沒準顧清明還會讓士兵把洋灰送她家去,房子鋪子全炸了嗎,非常非常可憐啊!但這能說嗎,身處局中的湘湘,又被顧清明扣個破壞軍事設施的大帽子,活在被槍斃的恐慌裏,心煩意亂之下才看不出顧清明殺雞儆猴的嚇唬心思。若早早看出來,再拽的二五八萬似的,真惹惱顧清明,成了真正的殺雞儆猴,那時才傻眼呢!
    薛君山一臉看傻子的模樣,讓湘湘求不下去,轉念想到顧清明,她恨恨說:“顧清明他土匪,他強盜,他憑什麽把我關在……”湘湘想說該把她關在警察局,警察局是薛君山的地盤,不會要她的命,打罰卻是肯定免不了得,但她認,誰讓她做錯了事。但在顧清明手裏,卻是要拿命去抵她犯的錯,她不想死。
    薛君山不是湘湘肚裏蛔蟲,自不知湘湘已然認錯和怕死的心理。在他聽到湘湘說顧清明土匪強盜時,氣不打一處來,迅速回擊一句:“顧清明是什麽不重要,他姓顧,你姓胡,他是官,而你什麽都不是!你隻要知道他能管你就行了!”
    薛君山蠻橫態度犀利語句刺傷了胡湘湘。她認錯,可錯的是唆使他人偷盜軍用物資,不是破壞軍事設施,哪裏能到槍斃的程度!她不服,她不服,她要上告!
    薛君山沒把湘湘的激動看在眼裏,但聽到她說上告後,突然起了逗弄心思。再次欺近湘湘,薛君山壓低聲音說:“湘湘我告訴你個秘密,你別跟別人說。蔣委員長來了,就住咱家隔壁,你想告顧清明,趕緊去。”
    胡湘湘的臉先是漾著笑,聽到最後臉卻皺成苦瓜模樣,不甘說一句:“你是我姐夫還是顧清明姐夫?!”
    薛君山沒好氣回一句:“你倆要好了,我是你倆的姐夫!”橫眼湘湘,得,又蔫了。話不投機半句多,算了別說了,把帶來的吃的給她吧,人家親姐準備的,不給說不過去。卻不想湘湘接了過去開口來一句還是我姐對我好,薛君山忍不住又刺她:“這還用你說,要沒有你姐,我懶得理你!”
    湘湘看薛君山一眼,再看他一眼,然後默默轉開頭。
    這般乖順認慫,薛君山大感意外,想了想,還是把小滿交待的說出來了,但是他說的那個八角亭什麽齋來著,薛君山忘了。
    湘湘很好心的提醒說八角亭怡隆齋。
    你們真是神奇的一對吃貨,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吃!薛君山斥道。
    什麽時候?等死的時候唄。湘湘心裏默默補一句。
    敲門聲響起,薛君山站了起來,走出去兩步又想想還是折了回來,大手揉揉湘湘腦袋,說出了自進屋第一句溫情話:“別擔心,我會想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