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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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雀閑來鳴春短,不知山中日月長。山花吐蕊,綠枝漸繁,時光在我的一招一式中悄然滑過。
    一日,我正從山頂下來,在林中看到一黃衣小女娃坐在地上嚶嚶地哭泣,定睛一看,是才入門沒多久的小師妹林如飴。旁邊一少年竟是項紓傑,正氣勢洶洶地在說著她什麽。
    我看到這情景就來氣,這項紓傑漲威風了,平日裏欺負師兄弟就算了,怎麽現在還欺負起一個小女娃了!以前我見了他能躲就躲,但現在不一樣了,我不再是才入門時那個手無縛雞之力任人打罵的韓熹微了!
    我飛身掠到林如飴麵前擋住她,衝著項紓傑生氣道:“你在幹什麽!”
    項紓傑畢竟比我大五六歲,我挺直了腰杆才到他胸口,他輕蔑地俯視了我一眼,哼了一聲說:“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小禿驢!怎麽?練了幾天功夫學人打抱不平了?正好讓我來活動下筋骨!”
    說完擰起劍就向我劈來,我急忙側身一閃,眼看他的劍就要砍向林如飴了,我手中木劍一擋,“哢”的一聲,我的木劍被斬成兩斷。
    他把手中的劍向空中一揚,嘴角泛起得意之色。
    “不公平!他用的是木劍,你的是玄鐵劍!”林如飴邊抽泣著邊急道。
    “哼,臨場對敵,隻有勝敗,沒有公平!”說完又囂張地朝我砍來。
    我仍握著那柄斷劍,不急不徐地和他對弈著。這是我第一次與他人正式比劍,剛好可以看看我這一年來的苦學成果。
    項紓傑一招挑燈看劍,玄鐵劍從我襟前劃過,我貓身向後一退,一個後翻淩空,使出一招覆雲十七劍中的劈雲斬月,木劍從他頭頂劈下,我動作迅捷,他隻得慌忙抬劍抵擋,在即將兩劍相擊之季,我突然收劍,一腳橫踢在他胸口,冷不防被我踢出好幾米遠。他捂著胸口站穩,有些吃驚地望著我。
    “不錯嘛,我還真小瞧你了!”項紓傑眼中閃過一絲不服:“再來!”
    接著衝上來就是幾十個回合。我手中的木劍不能與其玄鐵劍抗衡,隻得左躲右閃,避其鋒芒。我個子瘦小,輕功在同輩中算是頂尖,整個人身輕如燕,在林間掠來飛去,項紓傑追得氣喘籲籲也沒能碰到我絲毫,氣急之下出劍毫無章法,一通亂砍。
    我反而看得清明,趁著一個空當,朝他手腕一劍刺下,他的手頹然一抖,玄鐵劍掉落在地。我的斷劍瞬間橫在了他的脖頸之上,他震驚地看著我,目瞪口呆,隨即怒氣衝衝地說:“你想怎麽樣?”
    “第一,我不是和尚,請你以後說話放尊重點!第二,以後不要讓我看到你再欺負弱小!”我冷冷道。
    他輕哼了一聲,一臉的不滿。
    我也不想理他,索性收了劍,走到林如飴身邊,伸出一隻手說:“師妹,快起來,你沒什麽事吧?”
    林如飴突然一臉通紅,迅速地抹了抹眼淚,拉著我的手站了起來,她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頭搖了搖。
    “謝謝師兄!”她聲音好小,像蚊子嗡嗡。
    “不用客氣,你叫我熹微好了。”我一個女子,叫我師兄。。。好別扭。
    “我叫林如飴,你也叫我如飴吧。”說完她臉又紅了。
    “嗯,我知道你名字。”我扯了扯嘴角,心想這女娃怎麽這麽愛臉紅呀,看上去就像哪戶的大家小姐,不知怎麽會到這裏來學功夫。
    “你知道我名字?”她驚喜地問。
    “我記性比較好,所有師兄弟的名字我都知道。”我淡然道,她卻眼神一黯,又低下了頭。
    從那以後,我就經常遇到林師妹。練功遇到她在旁邊舞劍,吃飯遇到她坐對麵,雨天遇到她拿了兩把傘,晴天遇到她做一碗甜湯。。。漸漸地,在別人眼中,我們出入成雙,形影不離。
    我並沒有因為贏了項紓傑一局而懈怠,反而練武更加勤勉。
    如飴問我這是為何,我說習武本就是一個日積月累的過程,項紓傑不就正是一個反麵例子嗎,如果自以為是,不勤加練習,終有一日會被人趕上並超越的。
    如飴卻不以為然:“那這多累呀。。。我還是喜歡活得輕鬆些,嘿嘿,反正我以後跟著你別人也欺負不了我!”說完頗為得意地偷瞄了我一眼,我隻好無奈地望了望天,看來我隻能變得更強。。。
    “那你為什麽來學武功?”我不解。她來練武就像是出門遊曆,輕鬆自在。這片山頭看看,那片湖水瞅瞅,不做停留。
    “我也不想來的。但我娘親說我在這呆著安全。。。”她噘著嘴道。
    “什麽情況?”這裏比家裏安全?
    “一言難盡呀。。。我這種大小姐的生活哪是你們想的那樣光鮮亮麗,富足安康!”如飴嘻嘻一笑。
    “額。。。”扶額憂傷。好吧,我窮我不懂。。。
    我派每年年末都有一個不成文的內部切磋,但凡入門一年以上的都可以參加。這實際上是一場殺手的實操演練,可以任選刺殺對象,不論用什麽兵器,隻要把對方打敗為止,死傷自負。
    眼看年底這場考驗就要來臨,今年是我第一次參加,心中頗為忐忑,練功更加沒日沒夜。我經常練功的那小樹林也是不少勤奮的師兄弟們練習的場所,經常天黑後也會有劍鳴聲聲,隻是我通常走得最遲,周圍早已寂靜。
    但近日我離開時居然還能聽到有人練劍,此時皓月當空,層林森然。我尋聲而至,發現竟是項紓傑!他橫了我一眼,沒作理會,繼續練劍。我也裝作沒看到他,轉身離開了。
    這次切磋我竟接到三封挑戰書,驚訝之餘大感頭痛。入門一年多,雖然在習武方麵我還是挺勤勉,但我的武功絕對隻是一般,被人盯上,八成是因為昱心師兄。。。樹大招風,看來樹下的野草也未能幸免。。。戰書上並未署名,接了戰書對方會在十日之內采取襲擊,所以這十日我身體的弦繃得緊緊的,連睡覺都是抱劍在床。
    這幾日,天天可見同門纏鬥廝殺,受傷是難免,甚至有重傷至死的也不是一個兩個。看著同門之間下手如此狠絕,死傷慘烈,我心裏冰涼一片,這時的我才體會到一個殺手組織的殘酷,作為一個殺手的無情。不由得心有淒淒焉。。。
    雖然是殺手,但我是沒法對自己的同門痛下狠手的!
    我真不是一個稱職的殺手!
    要成為真正的殺手之路對我來說實在太艱難,我自己的心無論經曆多少風霜雨雪也不可能堅硬如石。我有自己的信仰,我對這世界抱以善意,我覺得自己永遠不可能變成一個殺人工具!
    於是,自第二日起,我開始抄經,《金剛經》。我給自己的目標是抄五百遍,希望能在抄經的過程中不忘本心。如果他人知道我這想法肯定嗤之以鼻,一個殺手卻念佛誦經,這就跟老虎一邊吃肉一邊為自己的殘忍哭泣一樣,虛偽!假!但他人的看法於我有何幹?
    昱心師兄和如飴發現我居然減少了練劍的時間用來抄經書都有些詫異,我淡然道:“抄經有助於凝神養氣,筆峰之中也會暗藏劍意!”我總不能直說自己在與現實對抗,在與內心掙紮吧。。。麵無表情的偽裝是我的拿手好戲。
    昱心師兄微笑著點點頭,眼中閃爍著星光:“熹微悟性很高!”如飴一臉迷茫,聽昱心師兄如此說看我的眼神立馬崇拜起來。
    扶額憂傷。。。
    第三日,我正在林間練劍,一股殺意直衝我背心,我心下一緊,側身一閃,一支暗器擦身而過,“鐺”地一聲沒入後方樹杆之中,驚落一樹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