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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月樓前樓每日人聲鼎沸，後院稍微安靜些。而我的功課就是在後院練舞，顧媽媽專門給我安排了一個教舞師父，姓餘，大家都叫她餘姑姑。聽說這餘姑姑的舞姿在年輕時是全烏西最好的，但後來卻再也不上舞台，隻在幕後教人習舞。
    當我第一次見到餘姑姑時我瞬間明白了為什麽她不上舞台了，她的額間有一條長長的傷痕，像條蚯蚓般彎彎曲曲地爬進左眉，這樣的容貌縱然舞姿再如何卓越也不可能亮相人前的，人呀，就是這樣的膚淺！
    餘姑姑見到我皺了皺眉頭道：“為何蒙麵？”
    “小女生得醜陋，怕嚇著他人！”我垂眸道。
    “哼！自知醜陋了，還妄圖跳什麽舞！”餘姑姑聲音不大，像在自言自語。
    “沒有天賦，不是更應該努力嗎？螻蟻尚且偷生，如果長得醜就自怨自艾那還怎麽活？”我抬頭直視著餘姑姑，不卑不吭道。
    她怔怔地看著我半晌：“眼睛挺漂亮！”
    我淺淺一笑：“謝謝姑姑！”
    “還好這次的《天女引歌》舞是要帶麵紗的，你長成什麽樣沒人在意！好好習舞才是重點！”餘姑姑正色道，“不過，你知道這舞的難度嗎？”
    我搖搖頭。
    “聽說那個美芝沒？一不小心把腳跳斷了！這支舞前前後後換了不少人，這院子裏的姑娘大多我都調教過的，能留下來的沒幾個！”餘姑姑板著臉道。
    “我會盡力的。”我平靜道，她的言語對我沒有絲毫作用。
    雖然我從未跳過舞，但我是個殺手啊，舞與武互通，相較而言，跳舞更是簡單輕鬆得多的一件事。這支舞裏有幾個騰空、側彎、後仰等動作，對一般人來說太難，一不小心定會受傷，但對我而言那真是信手拈來！而且我的記憶力一向不錯，看一遍就能記住所有動作，依樣比劃出來驚得餘姑姑瞪大了眼睛：“你以前學過這舞？”我搖了搖頭。
    “那你真是個練舞的好苗子！”餘姑姑看我的眼神都緩和了不少。
    練了半天，這支舞我已頗為熟練，隻是餘姑姑指出我的動作略為剛硬，少了幾分舞者的柔美，又在幾個動作上反複練習了幾次。
    “餘姑姑，為什麽天元國使臣要看這花月樓的女子跳舞，而不去歌舞坊之類呢？”休息時我好奇地問。
    “你不是烏西人？”餘姑姑問。
    我搖搖頭。
    “花月樓是烏西最大的風月場所，花月樓的招牌《天女引歌》舞是整個烏西人盡皆知的！這支舞是當年花月樓最紅的花魁常綾綾所創，描繪的是九天玄女下凡相助黃帝擊敗蚩尤中的一個橋段。這支舞一出，舉國轟動，花月樓也是憑借這支舞一躍成為烏西最富盛名的風月地，各地王孫競相前來一擲千金就是為了一睹此舞的風采！”
    “雖然我不太懂舞，但也能體會到這支舞的精妙與意境！這個常綾綾定也是個妙人兒！”我讚歎道。
    “她，是我的師父，是個蘭心蕙質的女子！”餘姑姑道。
    陽光灑落在她睫毛上，泛起一層柔軟的光暈，她凝望著遠方，麵帶憂傷。
    不出兩天，這支舞已經被我練成爐火純青，而妙清也幫我打聽到北元節度使將在三月初出發去天元國，四月初七天元國皇帝任戰天六十大壽，而花月樓的《天女引歌》舞將會被當成其中之一的祝壽曲目在壽宴上表演！這是難得的正大光明去天元國的機會，還不花一分一厘，我心竊喜。
    這天，我被安排和姐妹們一起排舞，練習走位、節奏及相互之間的配合，領舞的是花月樓的花魁卿芯，長得沉魚落雁，且風情萬種。
    她的舞姿甚是柔美，如春風拂柳，如牡丹初放，看得我都有幾分沉醉。但唯一不足之處是這支舞乃描繪的是九天玄女，她身為帝師，威如神祇，卿芯卻少了玄女的高冷與華貴，柔魅太甚！
    突然卿芯在幾個旋轉欲騰空之時身子一側跌坐在地，奏樂戛然停止，大家都停下了舞步。餘姑姑皺著眉頭道：“卿姑娘，怎麽又在這個動作上失誤？你下來沒有好好練這動作？”
    “這動作太難了。。。能不能稍微改改？”卿芯蛾眉微蹙。
    “顧緩緩，你來！把她剛才的動作跳一遍！”餘姑姑沒有理會她，直接對我道。
    我心下覺得這不太好，但既然餘姑姑發話了，我也隻得跳一遍！旋轉、騰空、揮袖、旋轉。。。這些動作對我來說再簡單不過了。。。
    “你練了大半年都做不好，一個才學跳舞兩天的姑娘怎麽做到的？要不顧緩緩來領舞！”
    餘姑姑這話音剛落，嚇得我連忙擺手：“不不不。。。您都說了我才學兩天，完全沒有根基怎麽可能領舞！卿姑娘隻是一時失誤，比我這種靠運氣的要強太多了！”要我領舞？眾矢之的！那我到時怎麽開溜？這種事我鐵定不幹！我心裏嘀咕著。
    卿芯白了我一眼，輕哼一聲。餘姑姑歎了口氣道：“卿姑娘，離獻舞沒幾天了，你還是加緊好生練習吧！”
    閣樓上，狹路相逢。
    卿芯站在樓道中，半邊身子倚在扶手上，像隻柔軟無骨的貓。
    她冷笑著看著我道：“醜丫頭，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嗎？也不照照鏡子！”
    我並不理會她，側身準備下樓梯。就見她突然伸出一隻腳想絆倒我，我腳下一閃，順勢輕踢了她一腳，她“哎呀”一聲坐倒在樓梯上。
    這一腳我並未用上幾分力道，隻是小懲大戒而已。畢竟她要是腿折了，跳不了舞也是個麻煩事！
    我頭也沒回，繼續下我的樓梯：“美芝的腳就是這樣被廢了的嗎？《天女引歌》舞是群舞，不是你一個人的獨舞，少了一個人，這舞怎麽跳？還能獻給節度使大人嗎？我勸你別因小失大，與其窩裏鬥得玉石俱焚，不如好好提升一下自己！”說完，我回過頭剜了她一眼，輕笑著離開了。
    剛一出閣樓，就見餘姑姑站在樓前，她對我點點頭道：“我們去河邊走走吧！”
    天氣漸漸回暖，河邊的迎春花綠枝舒展，花蕾欲放。偶爾兩三隻翠鳥在枝頭唧唧喳喳，轉身又撲打著翅膀飛進了一片蔚藍天際，杳無身影。
    我倆沿著河堤慢慢走著，一路無話。
    良久，“我的師父常綾綾幼時家中是走鏢的，從小就會一些拳腳功夫。但在她九歲那年父親走鏢遇上劫匪，家中男丁全被匪徒殺害，為了償債，她被賣到了花月樓，這才有了轟動全國的《天女引歌》舞，這支舞對於沒有武功基礎的女子而言確實非常難！”餘姑姑深深地望著我的眼睛，像要探進我的心裏似的，我朝她笑笑並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隻是個過客，你的事我並不想多問，但無論如何這支舞你得跳完！”餘姑姑轉身嚴肅道。
    “姑姑您嚴重了！我既然在姑姑您這受教，自然是會做好自己份內之事！”我斂衽一禮，既然她發話了，我這開溜的打算隻能摞到跳完舞後了。